亚男

树 上

树枝已经弯曲。但喜鹊的叫声还是落不到地上。

层层叠叠的叶子掩映着喜鹊。

树和天空在接受驯化。叫声穿不过迷雾。

连日梅雨，湿了喜鹊的叫。打滑的路引咎辞职了。那叫喜鹊的鸟盘旋在天空，找不到落脚的树。

时间推算出历史的厚度，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封住嘴，何以发声。

不说话的喜鹊在树上，一动不动。

即便不说话，人们也明白春天会来的。

季节不可违抗。春雪飘荡，也一定会融化。

我在心里空出枝头，亲爱的喜鹊，就落下吧。

捂得再严实，花朵也要绽放。花朵和喜鹊站在一起，就一个“闹”字，长得蓬蓬勃勃。当然城市是听不到喜鹊叫的。烦躁佐以狡诈，庸俗夹杂着市侩拥挤到城里。

何以配得上宁静？

杀 牛

可以狡诈一点。

每天都释放出轻松的气息。

引上路，也不会怀疑一切。

不用拉车，也不耕地。但它不知道一天天在逼近骨头和皮囊的剥离。我不认为那些骨骼是美的。

我没有庖丁那么好的手艺。但有一锅滚烫的水，在运输的途中，让牛心惊胆战。

连筋带骨，一刀两断，算是比较好的结局。

至少不会横尸山野。

古銅的夜晚，牛咀嚼着干草。

姓氏烧红了月亮。牛望着天，已无退路。

词语的坡度考究刀的坚韧。

剔除牛身体里的庞杂，让牛肝火爆成美味，又何尝不可。

用一河流水，阳坡上的绿，炖煮几钱朝思暮想。便有一屋子浩浩荡荡的香，奔赴千里，也不忘记给生活增添一点味道。

土地撂荒，无须牛耕作。

杀牛也不仅仅是改善生活。

而西红柿和牛腩，便是杀牛极为有效的手段。

更为分明的是，要把肉分成三六九等。

于是牛便有了进城的理由。

种 羊

土地长出很多羊，都是进化了的。

穿行在城市，从窗口探出头，每一头都适合宰杀。

很多的羊肉馆，生意火爆。暴热的天，我还是不适应吃羊肉。

故乡葆有的青山绿水，羊便有了鲜美的走向。

肉质的现代性，膻味豢养野性。

我把羊种在河边，饮水；把羊种在山峦，吃草。

丰沛的河，我和羊和平相处。山上，那郁郁葱葱的草挺拔着。种羊在心里，每天啃食心间的杂草。不管疼痛与否，羊都是丰饶的。

雄火炮制出我的生活，放出肉质。

山越来越不可复制。

羊皮彰显时代的箭镞。不用一阕婉约去迎合。

剥掉伪装，夜色褪去，就是一天。

羊都保持着新鲜。

驯 马

我用一匹马做的爱情，烈火一样彪悍。

在辽阔的草原，一奔驰就是一天。雪水溅起，有无限的远。

风吹到我的身上，两腿夹紧，跨越千山万壑。

我的女人在身后呼喊。那是多么豪迈的一个下午。千里马越过的障碍，还是没有人间多。通人性的马，知道该在哪儿停歇。

比白云高的坐势，流水一样快。

马鞍，稳固。

狂野的风也吹不落日头。

尽管有飞机和高铁，我还是喜欢上了骑马。马有用不完的力气。不担心没有了油料。只有夜晚，马也会精疲力竭。

我在马背上，就是一种风景。

那无限的远，一个箭步就可以抵达。

骑马，心不会动荡。

鸠占鹊巢

需要审议，必须隆重。

众多的猴子聚集在一起。

香蕉的表达出乎意料，在一定的尺度上给予了宽容和理解。散落的零食已经超出了语言的组合。取悦，仅仅是猴子的一种生存方式。

敏感的词性，在发言中迂回。

更是犹豫不决，难以了断。

我被猴子团团围住，有口难辩。

城市破解——

猴子上山了，山就不是空寂的。

解除的契约，违背了主观意愿。我看到猴子在树上倒挂着，叫声也比以前更精准和有效。

赶猴子下山，城市丛林有猴子的一席之地吗？

锁在铁笼子里的猴子，提供了观赏性。

失去野性的猴子，不会伤及无辜。但猴子的表演具备了戏剧性。

猴子的生活圈子化，可以衣食无忧。

捉蝴蝶

轻盈的。是经历了驯化？

在叶片上。有风的淳朴。

小女孩很专注，诡秘地看着。伸出小手，不敢触碰。

很多次，我都遇见小女孩，蝴蝶一样的小女孩。和蝴蝶说话。

目光清澈，有一种甜蜜溢出来。

落在手上的蝴蝶。

又落在她身上。她不去触碰。

她笑笑。美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这是一个静谧的下午，阳光很暖。

溪水缓缓而行。

蝴蝶很多，小女孩追逐着，蝴蝶一样在草坪飞舞。

跟随在身后的女人，也有蝴蝶的轻盈。

看着她们，把喧嚣隔开。

却不能隔开女人目光里的闪电。

赶鸭子

庭院里，有一棵树。

树下，我撒了一些粮食。喂鸭。

很长一段时间，鸭跟着我挨饿。已经很瘦的鸭子，扑腾着，鸣叫。天空下着雨，灰暗的四周，只有鸭子是白的。

一把粮食，沉甸甸的，铺在地上。

鸭，来了。

一行脚印跟着，失眠。

我突然不明白把鸭喂大了，要干什么？

在挨饿的记忆里，鹅的叫声也是那么禁不起引诱。

旱烟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鸭子在我身边，走来走去。

遗忘在庭院里的粮食，鸭子没有找到。但春天找到了。

一叶新芽和鸭在一起，就有一种幸福感。

猫的温良

多么温顺，词语归位。

一只猫站在窗台上。屋子里的空气和室温与屋外是有区别的。

在没有征兆的指引下，猫一下就不见了。

春夜发生的事情，散发着腥味。

绣上月光，猫在屋顶。

脚步轻得难以复制。它替屋里的人捏了一把汗。穿心地叫，把整个春天都叫得无比慌乱。那一天，猫真的就不见了。

衣物上的血迹也很紧张。

如果人间，少了那腥味。

猫和我都將不复存在。我何以那么急迫地，一次又一次望眼欲穿。

猫领走我，又留下我。

猫让春天花朵绽放。我不由得痛恨那偷猫的人。

猎鹰高手

天空足够宽阔。

天高任鸟飞，这鹰，俯冲而下。我捕获鹰的影子。

利爪，闪电一样划过。

在草原，一个人高举着鹰，转瞬阴云密布。躲藏不及，湿透了的人，紧贴着身体的曲线。那一天，鹰就飞进了我的体内。

乌黑的大地，我寻找一点光亮。

鹰翅上，有一片辽阔。

风捶打着。

鹰就在这风的捶打中，起飞。很多鹰，不知去向。

接下来，风向是否明白，我以各种手段，猎鹰。但都难觅鹰的踪影。

这么些年，奔袭千里。用七千年的江水洗涤肉身。我还是难以猎到我的鹰。

我很敬重那片白云，给了鹰最友好的信任。

鹿鼎记

多么善良的一枚箭。

在鹿的身体摄取感动。多一根肋骨，支撑生活，也是一件幸事。

时间旧了，铁生锈，发出疼痛。

才记起，那鹿的叫，不可更改。

鹿有鹿的脾气。软化了的气候，鹿也不想适应。

被叫成马的时候，它也不声辩。

鹿肉是否优于马，那是藏不住的。但马有千里马，鹿没有。

围鹿就成为一些人狩猎的目标。

这也是按照科学的分配原则。

鹿，在一些人看来，更得心应手。

鹿问鼎，便可知地心。

鹿有值得回味的余味。

所以围，沿自古代的权贵，到当今的随手一指。

城里就多出了叫声。

遛豹记

很有创意的一个下午。

之于豹，规范了行动。在旷野上，扣紧语言就是一种进化。

闲散的风，顺着皮毛吹，伤及不到沉默。

也许有我不可预知的消息，将一个女人的胆魄高挂。

以遛豹，定性为准则。

貂皮加身的女人，把夜晚挑逗得不可复制。

任何风吹草动，也不会放弃生活的原则。

烈性的豹。搏杀讨好一张皮。

血里的孤独，牵着一缕光走远。生活穿孔，银簪就是一个人的身份。

我挖掘过的身体，放任古典的温柔。

也许月光抽离出旷野的豪迈。

在女人的手中，本性全无。

我的疑惑再一次加深。浩荡的山脉，隐藏不住血的澎湃。

我要的灵动，也不是豹的皮毛。

深褐色的下午，以柔制胜。

遛豹，更适合于那一缕清浅。洞悉豹的习性。

一旦成为玩物，豹也是温顺的。

我不可能是遛豹的人，我也不是豹。

只有用孤独来安慰生活。

蚂蚁搬家

气温陡然间失控。

暴雨就要来了，风向指明。在我脚下的土地上，一群蚂蚁浩浩荡荡走过。不说话，胜似千言万语。

究竟要搬到哪儿？

有一寸土地是属于蚂蚁的？

发问的山水和阳光，已经承受很久的孤单。

蚂蚁是一个物种，在人间的征兆，根深蒂固。

蚂蚁搬家了，预示着不安全。我要不要走，人类的灵敏度，不能停留在原始性。

洪水，猛兽，我要挑战。

泥石流，雪崩，很坦诚地进化。

但我还是不能左右。

在自然间，人类又是渺小的。

比蚂蚁更小。小到转眼就被忽视。

浩浩荡荡的蚂蚁，搬动天地。人的行动更没有蚂蚁灵敏和自由。

活动区域在格式化，更多的是不能逃避。

但蚂蚁的这一举动，退无可退。

绝境下，蚂蚁要借助的物性实在太少。

我踏上一只脚，也不会中断蚂蚁搬家。

布谷鸟叫了

那只叫布谷的鸟，很久不见。

羽毛和叫声意味深长。卷高裤腿，踩在软绵绵的叫声里，我就知道，哪些植物该发芽了。

解冻的流水发出疑问，布谷鸟的回答，有了鲜明的特点。

虽然身躯弱小，但鸣叫是有力的。

穿越风，就有一望无际的辽阔。

无关基因问题，时节和气候里，找准释放声音的音量和节奏。

山梁无法阻挡，流水也带不走。

安静的月色，羽翼丰满。居高临下，摒弃了浮躁。

站在辽阔上，一声声叫，冒出来；山野，安详。

人间不能缺少这把布谷鸟的叫。

麻 雀

麻线上，我的脚步被拴住了。

叽叽喳喳的，热闹一生。除“四害”也没有消除掉。

雨水淋湿叫声。草木丛一抬头，天空多出的蓝，在飘移。

心事重重的麻雀，怎么就没有炊烟支撑飞翔。

那散落在孤独里的食物，掀起胃的波澜。

以小的躯体抵抗强大的气候变化。在风中，飞出自己的途径。

以欢叫，警示苍茫。

最喜欢下雪，一群麻雀落到雪地，闲庭信步。

我不是麻雀，自然领悟不到它们的幸福。

跳上墙，或者树梢，高歌一曲。

展翅起飞，麻雀在人间，何其自由。

即便有危险逼近，也不会退缩。

麻雀在自己的生活里训练避让。

老鼠过街

身上文了一只老鼠，正在过街。

大街上，老鼠的尾巴在沟壑里摆动。

身后犀利的目光举起了鞭子，一直在喊打。

高挑的夜晚，就在窗口，我用什么来弹掉灰暗？

朦胧的灯火也不可隐藏老鼠过街。

怪异的夜晚，走着走着，老鼠不见了。

街面暂时很平静。从商场出来，又拐进另一个商场，模特身上的衣服所剩无几。我更喜欢那些衣服在她的身上，不仅仅可以遮蔽老鼠，还可以掩饰我的想法。

很多时候，我的想法总是被一些人扒得精光。

她并不是要招摇过市，只是在衣服的裁剪和搭配上留下了很多漏洞。

生活是需要填补遗憾的。

我遇见的那一天，也并不是老鼠尾巴摆动得不小心。我看见了。

很浓的夜色，在她的脸上。

她不是老鼠，走在街上是安全的。

雪山飞狐

狐有狐的道，飞狐也不例外。

并非是被一把剑逼上山的。

不管人间的环境多么险恶，这一片片雪那么皎洁，无可挑剔地分开善恶。

生活习惯也随之而改变。那一声悲怆，发出愤懑。

虫子和飞鸟也不可靠近。越来越孤独的飞狐，潜入到夜里，就是一道闪电，喷射出灵魂之火。

燃烧的雪山，不在虚构的武侠小说里。

当情节转化成现实，飞狐躲在面具背后，没有再出来。

失去自由的飞狐，生计已很窘迫。

捕猎食物的路径很狭窄，但它对绝壁有天然的抵御性，可以飛跃。大概是来自它的名字吧。飞上绝壁的时候，捕获食物就更难了。

雪不断下。下成了绝壁。

不管是刀，还是剑，淬火之后，劈断了退路。

我紧握的那把剑，寒光闪闪。

对于飞狐，是藐视的。

它不向人类献媚，也不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