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格拉球山是座沉寂了百万年的火山，山上有个蛇谷，生长着各种蛇。山的半山腰有个古洞，古洞深不见底，洞内有条巨大的蟒蛇。蟒蛇粗如缸，长百米，头似盆，目铜铃。

这天夜里，山野暴雨倾盆，庄里人看到一条巨蟒在空中翻滚，上下飞舞，搅得电闪雷鸣，随即消失不见了。

马老汉的爷爷的爷爷是个郎中，进山采药，发现古洞周围的古树倒下一片，一人高的古蒿被碾压得伏在地上。马老汉的爷爷的爷爷壮着胆子，举着火把，颤颤巍巍地走进古洞。古洞里伸手不见五指，洞壁上湿漉漉的，不时淌下水。也不知走了多远，马老汉的爷爷的爷爷绊了一跤，举起火把一照，“妈呀！”惊叫一声，撒腿就往洞外跑。蹽出古洞，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稍微平稳下来，见洞里没啥动静，便又钻了进去。待到近前，竟然是一条巨大的蛇皮。马老汉的爷爷的爷爷把蛇皮拖回家。给人瞧病，抓药不时放上一块蛇皮，闹病的人吃了便见好。后来马老汉的爷爷的爷爷把剩下的一块蛇皮做了一面鼓。鼓面大，长形，底座小。拍打起来发出一种通透而空灵声，犹如天籁之音。

一次，马老汉的爷爷背着蛇皮鼓上山，歇息的时候，信手拍打起来。半晌，听到嘶嘶声，他觑眼一瞅，吓得浑身一激灵，只见身旁聚积着一群蛇。一米多长的土球子正吐着信子，昂头注视着他。个头矮小的七寸蛇缓慢地移动着，别小瞧这七寸蛇，它生性凶猛，毒性并不比土球子弱。马老汉的爷爷盯着另一个方向，就见密密麻麻的草上飞快速地移动过来。虽然他常年在山上，对蛇并不陌生，可如此多的蛇还是初次遇到。马老汉的爷爷不敢再动蛇皮鼓，并把蛇皮鼓藏起来。

日本鬼子侵略东北时，占领了北格拉球山，将古洞作为基地，到处屠杀抗日志士，欺压百姓。马老汉的爷爷在鬼子进庄时，慢了一步，让鬼子抓住杀害了。马老汉的爹趁着夜色，爬到山上，拍打起蛇皮鼓。鬼子听到动静，包抄过来。鬼子小队长走在头里，手握军刀。马老汉的爹瞥了眼搜索过来的鬼子，隐到一块火山岩后面。一条蛇扑向鬼子小队长，鬼子小队长眼疾手快，劈蛇为两段。另一条蛇扑了过来，咬住鬼子小队长的脸，鬼子小队长嚎叫着，抓住蛇一薅，撕下一块面皮。鬼子小队长刚要对手上的蛇下手，树上又窜出三四条蛇，咬在鬼子小队长的不同部位，鬼子小队长丢下蛇，撒丫子往回蹽。其他的鬼子也往回跑。鬼子小队长天没亮就死了，七八个被蛇咬伤的鬼子也叫卡车拉走，不知下落。

夜里，鬼子再也不敢轻易出来。听到动静也只是猫在古洞里放冷枪。

有天深夜，马老汉的爹被轻轻的敲门声惊醒，进来两个山里打扮的人，他们听说了马老汉的爹的事。马老汉的爹警觉地问他们做啥的。

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人说：“老乡，甭怕，俺是抗联打鬼子的。”

马老汉的爹说了事情经过。

年龄较大的人沉吟了会儿说：“俺有个想法，利用蛇皮鼓袭击鬼子。”

马老汉的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中，俺上山几次，鬼子猫在山洞里不出来。”

年龄较大的人说：“俺来个引敌出洞。”

马老汉的爹不解地问道：“咋引敌出洞？”

年龄较大的人扫了眼挂在墙上的蛇皮鼓，马老汉的爹明白了，说：“俺引鬼子。”

年龄较大的人说：“不行，太危险啦，还是俺来吧。”

马老汉的爹说：“鼓你们不会敲，敲鼓有讲究，手法不对，蛇不会出来的。”

动手那天，天色晦暗。马老汉的爹偷偷潜伏到山上，手在蛇皮鼓上轻轻拍打，鼓点先似水般很轻很柔，缓缓流淌，又如歌如泣，仿佛在叙说一个古老的故事，唤醒沉睡的野性。猝然，鼓点变得急促起来，激昂奔放，气势磅礴，像是穿越了时光，回到远古，回到那火山喷发的瞬间。马老汉的爹身体敏捷，快速地迂回在林间。蛇群听到召唤，纷纷爬向古洞。一袋烟工夫，古洞里乱作一团，鬼子吱哇乱叫地跑出古洞。洞外顿时枪声大作，十几颗手榴弹在鬼子中炸开，鬼子四处逃散。

抗联撤离时，未见马老汉的爹的身影，分头寻找。只见一棵树下马老汉的爹倒在血泊中。

蛇皮鼓不见了。

【作者简介】隋荣，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长篇小说《牵着太阳的手》 《极度深寒》（合著），长篇儿童小說《爬满青藤的木屋》，中篇小说集《我把生命献给你》，在《天津文学》《安徽文学》《北方文学》《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小说林》《作品》《芒种》等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200余万字。作品曾入选多种选本，被《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选载，多次获省部级文学赛事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