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　暖心

吃了一顿自己做的午餐后，女主播韩敏突感身体不适，送医后因中毒太深离世。罪魁祸首看似由她亲手放入腌菜里的甘蔗造成。

这是一场意外，还是另有疑凶？

主播阿姨中毒身亡：原是“忘年交”做手腳

2022年4月16日下午1点多钟，张平安正在公司加班，忽然接到母亲韩敏的电话，母亲说她身体很难受。张平安连忙从公司赶回母亲所住的家中，只见母亲双手抱头，在沙发上抽搐，嘴角渗白沫。张平安慌忙抱住母亲，喊道：“妈，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中午，吃的雪里蕻炒肉，还有雪里蕻鸡蛋汤……吃完就不舒服了。”韩敏断断续续地说着，很快就失去了知觉。张平安连忙打120，把母亲送往医院抢救。很可惜，由于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韩敏当晚死亡，医生认为死因可能是食物中毒。

母亲的离世让张平安悲痛欲绝，但他觉得母亲平时除了有胃病，身体并没什么大碍，而且母亲是个很细心很重视养生的人，如今因为食物中毒突然死亡，他觉得太蹊跷了，急忙报警。

警方在现场查看时，发现雪里蕻腌菜盆里有霉变发红的甘蔗，而化验后，腌汁含有高浓度的3-硝基丙酸，中毒的来源正是这几根霉变的甘蔗。

众所周知，甘蔗在潮湿的环境里很快会变质，进而产生大量的3-硝基丙酸。吃了变质的甘蔗，轻者会导致腹泻、呕吐、恶心，重者头痛、眼花、抽搐、呼吸困难。一旦食入1克就会导致中毒，甚至引起呼吸衰竭死亡。而案发当时，韩敏午餐食用了大量被毒化的雪里蕻炒肉和雪里蕻鸡蛋汤，一瓶500g的雪里蕻腌菜，都已经被她食用过半，很显然，其中3-硝基丙酸的含量远大于1克。

张平安告诉办案警察，母亲平时在网上直播卖腌菜，但他坚持说母亲不可能自制“毒药”。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简单的误食，警方随即展开侦查。

死者韩敏53岁，生前系泸州一家花卉公司检验员，丈夫多年前病故，和26岁的儿子张平安相依为命。张平安毕业于一所985大学，在一家母婴保健公司做业务部主管。据花卉公司同事回忆，韩敏生前人际关系单纯，每天除了上班，还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做视频主播，教大家做各种腌制食品，同时带货卖腌菜。

张平安的一个同事买过韩敏做的腌菜，他告诉办案警察：“韩姨做的腌菜有口皆碑，真的好吃又卫生，我经常买，不过女同事李凤娟买得最多。我们公司还有不少人都是韩姨的铁杆粉丝。她去世前的最后一次直播中，我记得她还很开心地跟我们说，她在调制一个新口味的雪里蕻，等她试吃完如果味道好的话，过几天就可以推广给大家了。我们还在等着她的新品种呢。”

这么说来雪里蕻腌菜汁里变质的甘蔗条，可能是新品种里面的配方，这么受欢迎的腌菜为什么突然要改良新品种？谁和这个新配方有关系呢？

随着调查的深入，一个叫“慕安”的女粉丝，也就是张平安的女同事李凤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她是同事口中经常购买腌菜的李凤娟。原来她曾多次到韩敏家做客，可是案发前一阵子，两人好像在直播间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警方随即找到李凤娟，向她了解情况。李凤娟承认自己和韩敏是忘年交，经常去她家做客。

听到韩敏食入变质甘蔗中毒身亡后，李凤娟抹着眼泪说：“我和韩阿姨处得挺好，她做直播时，我给她刷了很多礼物，还给她义务卖腌菜，她对我特别感激，我们相处得很好，关系就像母女一样。”她解释那次争吵：“那是因为我们遇到一件事意见不同，事后我和韩姨沟通了一下，很快就和好了。”

从警方查看的证据，也确实如李凤娟所说。可警方查看李凤娟的手机时，却发现浏览器历史里有大量关于甘蔗霉变毒死人的相关搜索。而且，外围证据显示，李凤娟在案发前一段时间，多次围堵韩敏争吵。

案发前一周，李凤娟在距离韩敏家最近的一家超市购买过甘蔗，监控和超市购物流水完全吻合。在铁证面前，李凤娟终于交代了作案经过。

追爱捧场“未来婆婆”：梦碎了恨深了

李凤娟时年28岁，微胖，长相普通。她曾就读于一所211大学营养学专业，毕业后进入现在的母婴保健公司，比张平安早三年进入公司。由于高不成低不就，她一直单身。

张平安进公司后，李凤娟发现他长相酷似明星鹿晗，当时就动心了，加之张平安工作能力强，又很热心，两人交流渐多，李凤娟想主动追求张平安，但张平安心思不在她身上，表现高冷，她很失落。

2021年10月的一天，李凤娟无意间从同事那里打听到，张平安的母亲韩敏在做直播卖腌咸菜，便辗转通过网络直播认识了韩敏，她的初衷就是想通过获得韩敏的好感来曲线追爱。

为此，李凤娟经常在直播时给韩敏送礼物，花心思捧场带节奏，看到直播间人气很旺了，就不失时机地卖力帮助兜售腌菜。好几场腌菜大卖的直播，都是因为李凤娟作为榜一，一直在刷礼物，一直在带节奏购买。

李凤娟伶牙俐齿，节奏带得好，几次卖下来，韩敏的腌菜销量大涨，她在直播间不停地感谢李凤娟，夸她是自己的幸运神，李凤娟听得把持不住了，她对韩敏说希望有机会见上一面，韩敏当即答应了。于是两人互加了微信，韩敏还主动约李凤娟来家里一起做饭吃。看到眼前的李凤娟长相虽一般，却很热情懂礼貌，韩敏对她印象不坏。

这期间，李凤娟在直播中不断刷礼物，送火箭、嘉年华，最多一次一晚上竟送了一万多元礼物。她还帮韩敏线下分销腌菜，韩敏要给她酬劳，她分文不取，还倒贴搬运费，这让韩敏更加感激。

看着母亲最近红光满面，忙得不亦乐乎，张平安便打趣道：“妈妈，你是要往网红方向发展了吗？最近直播带货的能力突飞猛进啊，我们公司里好多人都在吃你制作的腌菜，特别是那个李凤娟，成箱成箱地购买，还分给我们部门的同事。”韩敏问：“是哪个李凤娟？微胖的，短头发，28岁左右吗？”张平安连忙点头：“对对对，我记得在你直播间看见过她，她是我同事。”

韩敏恍然大悟，原来李凤娟是她儿子的同事，难怪她会这么热心，给自己刷这么多礼物，她这么讨好自己是不是有别的想法呢？

为了弄明白，一次，韩敏便在微信聊天中旁敲侧击地问李凤娟，对她儿子有没有那个意思。

李凤娟当时心里很慌，担心自己是有备而来被韩敏识破，反而弄巧成拙，于是她羞涩地自我圆场：“其实，我心里蛮喜欢平安的，只是他对我不冷不热的，如果阿姨能劝劝他，可能会好一些吧。”她还特意强调，自己帮韩敏卖腌菜并不是为了讨好她，一码归一码。

韩敏心领神会，笑着说：“我是过来人，你说的我都懂，能帮一定帮。”

李凤娟喜出望外，此后在直播间送礼时更大方，甚至不惜找同事借钱。

而平时在工作中，李凤娟也找一切机会接近张平安，但张平安对她依然不温不火的。一次一块吃饭时，李凤娟垂头丧气地向韩敏倾诉道：“阿姨，平安怎么没什么变化啊，还是像以前一样……”韩敏安慰她说：“我这个儿子呀，天生就是慢热的性子，你要有点耐心啊。”李凤娟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韩敏一直把儿子视为骄傲，终身大事也亲自把关。

三年前，儿子和相恋多年的前女友之所以分手，就是因为韩敏看不惯对方耿直较真的性格，加上她还在读研究生，就逼儿子和她分了手。她私下多次对张平安说，李凤娟想追他，但她觉得李鳳娟长得不行，还很有心机，这样的人要不得。

而张平安则说自己对李凤娟没感觉，劝母亲不要再收她的礼物，免得事后被人诟病。

但韩敏不以为然：“这都是她自愿的，我只是美食主播，卖腌菜的，又不是情感主播，帮人牵线搭桥。都是成年人了，她自己做什么心里清楚，我又没逼她。”

见母亲这边的工作做不通，张平安只好作罢，转而善意提醒李凤娟：“我知道你人很好，但是我们确实只能做同事。以后你别再给我母亲送礼物了，大家赚钱都不容易，存起来吧。”李凤娟心里“咯噔”一下，她觉得自己付出那么多给“未来婆婆”，不应该是这个结果啊！就在她郁闷之际，一件令她震怒的事情发生了。

2022年3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李凤娟发现张平安和一个漂亮的女孩牵手逛街，她很震惊，马上在微信上问韩敏是什么情况。得知那是张平安的前女友，研究生毕业后，两人已经复合了。

李凤娟愤然指责韩敏：“阿姨，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口口声声答应一定会帮我，到头来你全是在骗我。你从始至终并没有想帮忙撮合我和你儿子好，为什么又要利用我去给你直播间刷人气？如果你不想帮我，一开始你直说不行吗？”

韩敏却说她劝过儿子，儿子不同意，这事不能怪她。况且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她身边还有很多姐妹的儿子，都很优秀，哪天物色到合适的一定介绍给李凤娟。李凤娟知道韩敏给自己画大饼，觉得自己像傻子一样被骗得团团转，她气急败坏地说：“那你把打赏的15万元还给我。”

韩敏冷冷地拒绝了她：“直播间刷的礼物都是你自愿的，况且我也帮了你，我儿子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两人争吵中，韩敏还指责李凤娟太有心机，谁娶回家谁倒霉。李凤娟更加愤怒了，多次通过微信或在直播间向韩敏索要打赏的钱财，甚至在小区拦截韩敏，揭露她是大骗子，两人甚至发生过揪扯等肢体冲突。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已经影响到张平安母子俩的生活，张平安只好出面替母亲道歉，但李凤娟在公司羞辱他和他母亲是“骗子”，甚至对张平安大打出手。公司领导决定给予李凤娟处罚，待遇降级，同时下调到一线车间做养护工。

同事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此事，更有多事的同事指责李凤娟是心机婊，原来偷鸡不成蚀把米。李凤娟颜面扫地，羞愤难当。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决定报复韩敏。

腌菜暗藏毒甘蔗之毒：营养师不营养

有一次，李凤娟在浏览网页时，看见了超市推销甘蔗的广告。她想起读大学时，老师说过变质发红的甘蔗含有高浓度3-硝基丙酸，能致人中毒甚至死亡，她上网搜索确认了。

那段时间，因为李凤娟的离开，韩敏直播间人气下降，她在直播中征集新配方提升腌菜的口味。李凤娟意识到这是个复仇的好机会。

4月清明节，李凤娟在墓园找到给亡夫扫墓的韩敏，哭着向她认错。韩敏刚开始不能原谅，但经不住李凤娟打感情牌，想到她以前确实帮了自己很多，加上最近少了李凤娟，她直播间人气确实下降不少，她需要李凤娟这个榜一来带动直播间的气氛卖货，权衡利弊后，韩敏选择原谅了她。

此后几天，李凤娟经常去韩敏家帮忙直播，还顺带着做做家务。韩敏对她不似从前，但面子还是敷衍着过得去。

一次，李凤娟故意提出，江南人做菜都会放糖提鲜，雪里蕻腌制时放点糖会更鲜美。韩敏并没有多想，便同意了李凤娟的意见。

李凤娟脸上却又露出难色说：“普通人工提炼的糖，肯定没有纯天然的好，我那天看网上说甘蔗里面的糖口味适中，最适合用来调味。我们可以放一些甘蔗条进去，用甘蔗的甜来代替蔗糖，绿色健康又美味，这既是亮点也是新品的秘方所在。”

李凤娟的专业是营养学，韩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随即向李凤娟投去认可的目光：“我牙口不好，家里从来不买甘蔗，这突然需要，还真拿不出来。”

李凤娟自告奋勇地说：“这个包在我身上。”

李凤娟很快买回了甘蔗，故意让韩敏自己把甘蔗切成小长条放入雪里蕻汤汁里，她还特意拍下韩敏亲手放甘蔗的视频，想事发后逃避罪责。

制作完成后，李凤娟告诉韩敏要腌制最少一周后再拿出来食用，因为甘蔗中的糖分分解需要一定的时间，为了保证腌菜的品质，最好是多存放一些时间，保证雪里蕻腌菜充分吸收甘蔗的糖分。韩敏深信不疑。

其实，只有李凤娟知道，当时天气潮湿，甘蔗又泡在汤汁里，一周左右就会霉变泛红，她之所以告诉韩敏要最少等一个星期，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保证甘蔗完全变质，3-硝基丙酸浓度变大，成为剧毒甘蔗，她的复仇计划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实现了。

4月16日，也就是腌制后的第八天。韩敏发微信给李凤娟，说中午要做雪里蕻美食，想邀请李凤娟一同见证美食时刻。

李凤娟以加班走不开为由拒绝了她，但想到腌制了八天的甘蔗条，已经变成了毒甘蔗，李凤娟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提醒韩敏：“毕竟是个试验品，也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害处，要不你就尝一点点就行了，别吃太多了……”

但韩敏说，既然要推广，就必须自己先试吃，如果不试吃就卖，万一不好吃，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她还得意地给李凤娟发视频，展示自己做好的雪里蕻炒肉和雪里蕻鸡蛋汤，色香味俱全，她全吃光了。李凤娟看着视频，惊恐不已。她马上上网搜索解毒的药物，想买了送给韩敏。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中午，韩敏吃完雪里蕻后不久，就感觉头痛欲裂，视力不清，浑身抽搐，艰难地拨通儿子张平安的电话：“兒子，我吃完雪里蕻胃里翻山倒海的，浑身抽筋酸疼，头炸炸的疼，看东西也模糊了……”

电话里韩敏断断续续地表达着，张平安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以为母亲的老毛病胃病又犯了，慌忙开车往家赶。

回家后，张平安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母亲抽搐成一团，呼吸急促，面色惨白，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身体的种种不适，说着说着便昏迷过去了。

后经警方查实，韩敏在吃完雪里蕻腌菜后感觉不适的第一时间，最先拨通了李凤娟的电话。她告诉李凤娟，自己吃完腌菜后，浑身难受，呼吸气短，很可能是甘蔗出了问题。她还在摆放了腌菜的饭桌前拍了视频发给李凤娟，李凤娟说放甘蔗的配方是她在网上看见的，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食物中毒。韩敏让她过来陪自己去看医生，李凤娟当时也曾经想赶过去送韩敏看医生，但她又担心韩敏万一出意外，自己就直接暴露了，所以一直没敢去。

面对审讯，最开始李凤娟还一度拿出做腌菜时拍下的视频狡辩，口口声声称是韩敏自己把甘蔗放入腌菜里的，主意也是韩敏自己想的，她只是帮她买了甘蔗。

但在警方拿出的韩敏中毒时拍的视频等铁证面前，李凤娟掩面痛哭：“我没想要她的命。”

母亲被害真相曝光后，张平安追悔莫及。李凤娟当初介入时，他应该坚决拒绝对方的爱意，并且应该多花时间说服母亲不要接受她的礼物贿赂，而这一切都被他忽略了，他并没有当回事，最后导致悲剧性的结局。

案发后，李凤娟被警方刑事拘留。目前，案件还在进一步侦办中。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以案说法] 上海社会学家叶君博士认为，爱情原本是两情相悦，才能缔结幸福果实，当明知对方不爱自己时，还要耍心机去强行获得，这显然是下下策，很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比如李凤娟，她明知心仪的男同事对自己没有爱意，还绞尽脑汁，想通过套牢“未来婆婆”的方式攀附爱情，结果赔上了钱财、时间和情感。其实，从她耍心机曲线追爱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如果当初李凤娟能及时止损，悲剧或许可以避免。

而对韩敏来说，她很清楚儿子对李凤娟无感，就应该及时跟李凤娟说清楚，并且要避免和李凤娟再有任何利益来往，更不要为了卖货和得到打赏礼物，而接受她的金钱笼络。贪多少便宜，最终都要偿还的，李凤娟付出多少，她的期望值就有多少，一旦发现错付无果了，难免生出怨恨，做出过激行为。

作为儿子，张平安看到母亲被别有心机的女同事一步步接近，应该及时明确地彻底断了女同事的念想，并当即阻止母亲和李凤娟再有利益往来，阻止每个人在这场曲线追爱的深渊里越陷越深，也就可能避免这场命案的发生了。

编辑/陈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