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 晋（四川师范大学 美术学院·书法学院，四川 成都 610101）

素描是在纸上或是墙上绘出有立体感、空间感的作品，并且作品具有其艺术感染力。素描可运用的绘画工具有很多，其中铅笔、炭笔、索斯、木炭条等最为常见。单色油画、单色丙烯画等单色绘画作品也被称为素描。素描是一种古老的绘画样式，在文艺复兴时期的开端，达·芬奇与其他画家运用透视学原理以及解剖学原理逐步对素描进行了改良。素描流传到中国的最早时间没有确切的记载。相传明末清初，在广东的一些沿海城市，有外国人在其开办的西式画馆中传播西方绘画，其中就包含素描。

中国写意人物画一般指用蘸墨的毛笔在生宣纸上绘制人物。写意人物的特点在于意向造型，画家灵活运用笔墨，人物形神俱备，有效地体现了画家的内在情感与独特风格。在作品设色上可只用墨色也可施加一定色彩。写意人物画具有悠久的历史，但古人对其研究较少，经过近现代画家的不断研究与实践，写意人物画逐渐成为一个成熟的画种。现存最早的中国写意人物画是南宋梁楷的作品《泼墨仙人图》（图一）。

写意人物画在素描传入中国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虽然有些人对其持反对态度，但是写意人物画的发展成果颇丰。徐悲鸿主张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根本，蒋兆和主张借鉴西方写生的长处，建设以骨法用笔为基础的中国写意人物画基本课程。浙江美术学院以潘天寿为代表，在中国绘画的传统基础上有选择地借鉴和转换西方写实主义素描手法，形成了“结构素描”体系。方增先根据自己对西方写实素描和中国画的认识，在前人的结构素描研究基础上，继续深化研究，找到了一座连接中西方绘画建筑的桥梁。唐勇力在美院任教期间，依据素描与写意人物的教学和自己的创作经验提出了一种新的素描观念—“线性素描”。任惠中提取了丢勒、荷尔拜因以及其他大师素描作品的优点，并与自己的素描结合，突出了学习素描对中国人物画写生的重要性，并对西方素描人物写生与中国写意人物写生的关系进行了研究。

图一 南宋 梁楷 《泼墨仙人图》纸本水墨 48.7 cm×27.7 cm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图二 徐悲鸿 《愚公移山》纸本设色 143 cm×424 cm 徐悲鸿博物馆藏

一、新的素描造型，推动写意人物画的发展

徐悲鸿认为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通过素描学习可以提高造型基础。在近现代写意人物创作的过程中，许多画家对人物造型的处理大都很严谨，在写意人物的造型上融入素描人物中的透视、结构、虚实、比例等造型基础。画家在创作中通过素描的焦点透视等透视原理，巧妙地组织每个人物的头、手、脚的大小、位置，使画面和谐。在创作中可以有效地在人物面部、手部、脚部以及躯干的肌肉结构上进行皴擦点染以达到立体以及还原皮肤质感的效果。在创作中借鉴素描的虚实关系，如头、手、脚为实，衣服为虚，脸部五官为实以及轮廓线的虚实处理等。在创作中借鉴素描中的头身比例、五官比例等，塑造协调的人物形体。画家通过所掌握的素描造型能力在写生以及创作中对人物的结构、画面预料的效果有了一种初步的判断。因此，在落笔后很少出现大的结构性错误，以及在极易渗化的生宣纸上调整毛笔中水分的干湿，将原本不确定的画面变成了随作者方案逐步完成的结果。杰出代表有徐悲鸿、蒋兆和、林风眠等画家。

近代画家徐悲鸿的《愚公移山》（图二）以当时少有的人体形象为主体，主要绘制了愚公带领自己的后代不畏艰难困苦、想要挖山为平地的主题。作者运用了中国传统的散点透视，景物的透视角度或平视、或仰视、或俯视。作者将中国传统绘画中的白描勾勒手法用于表现人物外形轮廓、衣纹处理和树草植物等，同时采用了西方素描和油画中的透视关系、解剖比例、明暗关系等，将画中人物的肌肉、动作描绘得非常精彩。这幅画充分体现了作者在中国传统技法和西方传统技法方面所具有的深厚功底。近代国画家方增先在1950-1980年间持续不断地研究，找到并推广了适合中国写意人物画的结构素描法。结构素描法是以线描为主，又加以体面的呼应而成为素描的另一个体系。结构素描可以忽视人物的明暗关系，强调人物的结构和特征。结构素描以表达人物的结构本质为目的，不仅需要对人物的外在进行描绘，还要适当表现人物的骨骼肌肉。这种素描绘画方法相对更加理性，直接触碰事物的本质，忽视对象的外在因素。方增先认为用素描也可以对中国写意人物画的造型进行探索，因为使用铅笔或炭笔可以绕开毛笔绘画复杂的技巧，素描比国画容易修改，并且可以模拟国画笔墨的浓淡，可以把画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人物的造型刻画上，提高画家的人物造型能力，影响后来作品的效果。

二、素描形式中国化，辅助写意人物画发展

唐勇力认为，素描教学是培养学生中国写意人物画造型能力不可缺少的环节，何种素描方法适合写意人物画专业值得思考。唐勇力常年在美术学院的写意人物画专业素描教学中不断探索，研究出了适合中国写意人物画的教学方法。在中国写意人物画中，线的存在尤为重要。因此，唐勇力在素描教学中，将中国画的线条与西方素描相融合，提出一种独特的素描观念—线性素描。线性素描在早期西方画家的素描习作里也有体现，如荷尔拜因、安格尔的素描。线性素描的特点是以线为主的造型语言与点、面的造型语言相结合，通过对人物形象的观察、分析与理解，结合构成美、形式美的艺术法则，形成一种区别于全因素素描及结构素描的素描绘画方法。在线性素描中，调子不受光线的影响，不受黑白色的控制，而是要求画家对人物的形象、结构以及衣纹、鞋子等其他物象细节的处理有着细致的认识和分析，才能通过线性素描的调子组合成优秀的素描作品。因此许多画家在创作中国写意人物画时会将线性素描中的“线”与自身对笔墨的理解做转换，描绘在宣纸上，使得绘画作品的生动性、形象性都有所提高。但是线性素描作品与中国写意人物画中的“线”还存在一些不同，主要表现在线性素描中的线条更加注重与形体的相似，而中国写意人物画中的“线”更加注重作者自身的精神以及想表达的情绪。所以许多中国写意人物画家们不仅运用线性素描里的线条，而且能不断提高自身的修养，使两者相互融合形成自己的风格。

当代国画家任惠中倡导学生学习以荷尔拜因、席勒为主的素描大师的素描作品，强调线性素描的学习对中国写意人物画的发展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他的素描作品完成度非常高，将线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任惠中以素描速写的方式塑造形象。在任惠中的创作中，形象相对写实，人物造型语言随意，却牢牢附着在对象的结构之上，给人以更加主观的感受。在他的写意人物画创作中，前期构图阶段的画面以线性素描速写的方式为主，中后期则用毛笔多次勾勒对象的结构点，将面部描绘得更加真实，他可以将人物的面部形象描绘到传神的境界，而对对象的服饰更倾向于写意，画面中的线条整体看起来虚实结合，线与面关系十分和谐。

三、素描构图方法和手段，影响写意人物画发展

在美术创作之初需要考虑构图，需要寻找素材融入作者主观意愿，对每个人物在画面中的布局、人物动作、背景等加以调整与设计，通过对主次关系的处理、位置的呼应、人物之间的疏密与虚实关系的处理等，使得作品在画面构成、整体黑白灰关系、画面感上能够达到协调统一。如果需要创作大幅且复杂的作品，画家可以运用素描技法为作品画出草稿，作者依据想要表达的内容，用铅笔或木炭条等易修改的素描工具在纸上描绘，经过对画面中元素、内容与形式的不断改良，形成画家满意的构图后，最后才开始进行绘画创作。这样能使构图更加准确，是对作品比较完整的一种体现，有利于作者运用中国画工具与技巧完成写意人物画的创作。西方素描的传入，不仅影响了国画写意人物创作时使用的材料，还影响了中国写意人物画的构成形式。现当代写意人物画家可以运用科学的造型手段，实现人物肖像画的写实，并可以运用西方素描中的透视技巧描绘人物众多且场面宏大的真实或虚幻的场景，表现各类主题情节的创作，拓宽了中国写意人物画的题材范围。

当代国画家袁武在绘制大型写意人物作品时会在构图的基础上用木炭条在宣纸上起形，以确保人物形象以及构图的准确性。素描使得造型和构图准确，加以画家自身独特的水墨笔法，使得画家的作品成为不朽之作。如以画家的母亲在看儿子画邓小平同志为场景的《母亲看我画小平》（图三），以歌颂东北抗日联军为主题的《抗联组画-生存》，以描绘社会底层贫困潦倒的人物形象为主题的《人流》等。当代国画家吕书峰的作品《彝海结盟》是长8米，高3米的巨幅中国写意人物画，这幅巨作以中国工农红军长征途经大凉山完成了“彝海结盟”为主题，描绘了中国工农红军长征途经大凉山的重要历史节点。1935年5月红军先遣队司令员刘伯承为了躲避国民党军队的拦截，带领红军进入四川大凉山，刘伯承在彝海边以水代酒与彝族首领小叶丹结为兄弟，为民族的统一战线作出重要贡献。红军主力在彝族同胞的护送下顺利通过彝区，对以后的战役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反映了党的民族政策的一次胜利和长征的阶段性胜利，这幅写意人物画人物众多但构图和谐，其素描稿为这幅画的诞生打下了重要基础。

图三 袁武 《母亲看我画小平》纸本水墨、设色 200 cm×260 cm吉林省美术馆藏

四、结语

西方素描的传入确实使中国写意人物画的发展更进一步，但中国写意人物画仍有很长的路要走，还需要当代写意人物画家不断地探索与创新。这是一种机遇也是一种挑战。素描对写意人物的影响争议在于“笔墨”和“造型”的关系。造型越具象，笔墨的作用就越少等观点是不切实际的，当代画家如何将二者合理地组织在一起才是正确的目标发展方向。如今绘画向多元化发展，许多绘画门类相互融合，共同发展，中国写意人物画对版画、水彩等绘画门类中的艺术手法都有所借鉴，逐渐丰富了自身的品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