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平

英烈小档案

黄励（1905—1933），湖南益阳人。1921年至1923年就读于长沙衡粹女子职业学校。1924年考入武昌中华大学文科，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10月，被党组织选派到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

1928年黄励赴德国柏林出席世界反帝大同盟会议，担任中国代表团团长瞿秋白的助手。1929年8月，赴海参崴参加第二届泛太平洋劳动大会，后担任《太平洋工人》月刊中文版编辑。1931年秋回国，任中华全国济难互济总会主任兼中共党团书记，后调中央组织部工作。1932年7月，任中共江苏省委组织部部长。1933年，因叛徒出卖被逮捕，同年7月在南京雨花台英勇就义。

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黃励、张家英、赵熊飞约好一起渡江去登岳麓山。她们从自卑亭走到爱晚亭上山，边走边聊。黄励说起在益阳鞭炮厂做事的情形，说起湘益小学陈先生的故事。张家英说起家乡的名人唐群英挎双枪参加辛亥革命，带领一群妇女闯议会、打宋教仁耳光的故事。赵熊飞说，将来毕业以后，要回到浏阳乡下开设缝纫学习班。她们瞻仰了蔡锷和黄兴的墓后，很快来到岳麓山顶。湘江碧透，长沙城尽收眼底，黄励无限感慨地大声喊道：“做男人要像黄兴、蔡锷，为国为民为自由尽忠！做女人要像花木兰、唐群英，为男女平等尽力！”

暑假开始了。黄励先去了舅舅家一趟，送去了5元钱，舅妈看到黄励不免有点尴尬。回家以后，黄励将剩下的钱给了母亲。姐姐和母亲还在李老板的鞭炮厂做工，工人基本还是以前的那几十个，工资还是几年前的标准，工人经常徒手摸硝粉，手上的皮烂一块、脱一块，怪可怜的。黄励对母亲和姐姐说：“太不公平了，我们也可以像舅舅那样罢工！”经过这么多事例的检验，母亲已经不怀疑黄励的能力和见识，姐姐也早已对这个有胆量有知识的妹妹刮目相看。“我们能成吗？”两人异口同声表示疑问和担心。“先看看就知道了！”黄励回答道。

接下来几天，黄励开始行动，走访了大部分工人。阿芳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对当年黄励救她的勇敢机智记忆犹新，对黄励充满了感恩和信赖。“妹妹有见识，你说如何办，我一定支持！”黄励和阿芳等几个年轻的骨干通知大家晚上到黄励家里开会。几年不见，黄励长得越来越漂亮，又听说她成了城里的学问人，大家见面异常高兴，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当黄励把罢工的决定说出来，大家瞬间沉默了。

过了好久才有人说：“我们相信黄励是为大家好，但李老板有钱有势，和他斗能赢吗？”又有人接着说：“李老板让我们有工作，给我们中饭吃，罢工拆他的台，是不是不够义气？”还有人说：“工人确实可怜，硝粉泡烂了双手，熏瞎了眼睛，但是没有办法啊，都是命不好。”

黄励站到一条凳子上，让乡亲们听她说：“乡亲们，富人不是天生的，穷人也不是命中注定的，李老板开鞭炮厂之前不也是一个打流的混混吗？你们都亲眼看见的。李老板为什么发财？是因为我们为他做工，他却只给我们很少的工资。不是他给了我们工作的机会，而是他剥削了我们的劳动成果。没有我们做工，李老板能够修别墅、买商铺吗？我们做了这么多年，仍然吃不饱、穿不暖，就是因为他剥削了我们。一个人肯定斗不过李老板，但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致行动就能赢！长沙、武汉、上海的工人都搞过罢工，最后都是老板认输，我们不要犹豫！”

黄励自己也没想到她能说得如此流利、如此理直气壮。乡亲们仔细想想，慢慢地明白了，最后一致委托黄励与李老板交涉。

第二天一早，黄励来到李老板的办公室。李老板一眼就认出了黄励，有点夸张地打招呼：“哦，黄励女士，勇敢机智的‘司马光’，好久不见。”

黄励笑笑答道：“李老板好久不见，事业做得越来越大了。”

李老板十分开心地哈哈大笑，又说：“请问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是不是要回到我的工厂工作？我可以安排你做管事的。”

“你想错了。我是代表全体工友来通知你，我们要罢工了。”

说完，黄励将一张罢工通知单递到李老板面前，上面列出三条复工条件：一是每日工资提高2个铜元；二是每天工作8小时，按时下班；三是发给损伤补偿。通知单下面有几十个红手印。

李老板看了看罢工通知单，露出一副轻蔑的神情说：“罢工？长见识了吧？一群穷鬼不做工，凭什么吃饭？脑袋长在别人的肩膀上，凭什么就听你的话？读了几句洋文就想和我斗，还嫩了点！”

“如果不答应大家的条件，明天开始罢工，我们已经正式通知你了，你自己看着办。”黄励不紧不慢地说完，从容离开了。

第二天，工厂果然空无一人，李老板并不着急，心想：一群穷鬼，家无隔夜粮，能熬几天？第三天，依然没有一个人来上工。第四天，还是没有动静。李老板坐不住了。

这天晚上，李老板悄悄来到黄励家，他干笑几声说：“尊敬的黄励女士，你是有学问的人，我们是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请高抬贵手。我们工厂生产的鞭炮在省城也有销售，上次水灾募捐还捐了300银元，知事老爷发了牌匾。”

看着李老板的丑态，黄励有点生气，忍不住针锋相对：“我们是认识多年了，是从小就受到你的剥削。你愿意花钱买牌匾，讨好官老爷，为什么不给工人涨工资、治手伤呢？”

李老板两眼一瞪，大声说：“我辛辛苦苦办工厂，给大家发钱，容易吗？如果要无理取闹，我李某人也不是好惹的！”

母亲和姐姐吓了一跳，黄励却不为所动，严肃地说：“涨工资、要休息、治手伤天经地义，我还要把你骗取名誉、虐待工人的丑事写到报纸上，看谁再买你黑心的鞭炮！”

李老板见势不妙，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银元，估计有几百块，一边往黄励身边推，一边连声说：“请息怒，请息怒！”

黄励一把抓过钱袋，狠狠地甩出门外，李老板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李老板一时无计可施。商家催货的信函一连来了好几封，他反复权衡利弊，最后答应了工人的复工条件。初战告捷，工人们都欢欣鼓舞，黄励也带着愉快的心情回长沙去了。

后来，黄励将这件事告诉了陈先生，先生听了哈哈大笑，又仔细端详了黄励一番说：“你还真是个工人运动家的苗子呢！”

（摘自“湖湘英烈故事丛书”《用生命实现革命诺言·黄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