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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老年群体的视觉图像叙事研究

2023-03-10贾会羚

西部广播电视 2023年2期
关键词:观者摄影老年人

贾会羚

(作者单位:湖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中国60岁及以上人口自2010年至2021年呈逐步上升的趋势,联合国人口司2019年发布的最新人口预测显示,我国65岁以上老人占总人口比例将从2010年的8.9%快速增长到2030年和2050年的16.9%和26.1%,分别为2010年的1.9倍和2.9倍[1]。各项数据均显示,人口老龄化是社会发展的重要趋势,也是今后较长一段时间我国的基本国情。为此,2021年11月18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从服务体系、健康支撑体系等方面提出相应保障措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其中关爱老人及其心理健康,发扬中华民族孝亲敬老传统美德,在当今视觉文化时代,需要借助媒介发展与呼吁。随着多种媒介的发展,老年群体出现在代表动态的“像”的视觉文化中,集中体现在纪录片和电视剧的形象呈现上。本文主要从代表静态的“图”的角度出发,聚焦图像这一媒介,研究其叙述老年群体真实的生活状态,以符号对老年群体图像进行编码,以情感重新唤醒受众对于老年人群的重视等。

1 中国老年群体视觉图像叙事现状分析

纸媒和新媒体对于老年人群的图像呈现有所不同。纸媒中的图像具有图像透明性,辅助报道内容向读者传递叙事信息。而新媒体中的图像更具艺术性、纪实性,通过个人思想与情感向观者传递叙事内容。

1.1 网络环境埋没老年人群图像

在众多媒体平台上老年人群图像最明显的现象是数量缺乏。为何会有这种现象呢?究其原因,是因为影像时代,信息不再稀缺,反而形成信息过剩景象,此时大众的注意力成为稀缺资源,如何快速抓住大众注意力成为媒体关注的重点问题,由此打响了眼球战役。在这场战役中,老年人群影像不如商业、娱乐影像吸引眼球,出现在大众视野的频次较低。而且,当前大众追求快餐式轻松生活方式,拒绝沉重题材,对老年人群影像并不关注,更不用说探讨老年群体图像是否优质且如何叙事的这类问题。除此之外,专注于老年人群图像的摄影师少之又少,有些摄影师会偶尔拍摄老年人群,但重心仍在营利性的商业婚纱、商业人像摄影、私摄影等方面,收获利益大于人文关怀。

1.2 青年大众审美观削弱叙事性

受青年大众审美影响,除了还原真实的拍摄外,部分摄影师拍摄老年人群图像时,往往制造戏剧性景观,主要表现为形式夸张大胆,画面色彩亮丽,但缺乏图像内容,使得图像审美表层化、浅薄化。这类图像往往被认为是市场上的创意摄影,多采用商业摄影常用道具,如橡胶手套、鲜花、气球、绸缎、镜子、礼帽等,作为图像前景或背景装饰,拍摄时也会效仿商业摄影模特的动作进行摆拍,同时老年人的穿衣风格也会借鉴年轻人的穿搭,除了基础款式的T恤以外,还会搭配一些具有设计感、色彩感的衣服来突出人物,画面呈现的是摄影师或他人赋予的情感色彩,而非老年人生活中所体现的情感色彩。老年图像成为通用型照片,承载的信息减少,缺乏叙事性。

2 中国老年群体视觉图像叙事元素的审美建构

2.1 画面色彩奠定叙事基调

老年人群的照片影调分为两种,一种是表现场景现场感色彩,另一种是单纯黑白视觉感受。彩色照片保留了现场色彩的真实性,拍摄时要考虑色彩对于主题的呈现效果,如果图像既不能形成同一色系的统一性,也不能形成对比色系的戏剧性,色彩的表现力较弱,则相应地也会减弱图像的叙事性。相反,黑白影调剥离了色彩的复杂性,能够更为纯粹地刻画画面细节,为观者理解图像叙事内容做好铺垫,从而产生一定程度的叙事空间。同时,黑白色彩也具有天然的概括和抽象能力,如纪实摄影师大刘的《见证百年》系列作品(见图1),采用黑白摄影的色彩基调,将经历过战争苦难岁月的百岁老人的脸庞与身影记录下来,将老人们的老年斑、皱纹、衰老等特征艺术化突出,这种脱离色彩真实性的非现实性为观者带来视觉及心灵震撼,并在无形中接受摄影者想要叙述的内容。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老年人群的视觉图像想要对视觉艺术效果和观者观看心理产生双重影响,黑白摄影不失为奠定叙事基调的新一轮艺术探索。

图1 《见证百年》系列作品

2.2 画面镜头语言引入叙事

张艺谋曾说:“每个人都是影像记忆,从你记事那天起,发生的很多事,比如你跟别人大吵一架,时间长了,说的话都忘了,但吵架的场景、凶狠的眼神你能记忆至今。”[2]图像能够把稍纵即逝的瞬间记录下来,这个瞬间是画面中所有关系相互作用的体现,某些瞬间甚至能够表现出事物运动过程中最充分、最集中、最本质的特征。摄影师在拍摄老年人群时,通过调节光圈与快门,透过取景框选取最佳场景,尽量还原其最真实的状态。除了运用特写镜头外,还可采用其他镜头语言,如焦波《俺爹俺娘》、宁舟浩《一个人的城市》摄影系列作品,在朴素写实美学基础上增加画面虚实与大小对比,增加镜头空间感,通过画面视点引导观者视线,让大众关注被叙述者,透过空间引发联想。此时的画面是时间与空间的结合,是瞬间与永恒的统一,能够让观者在欣赏过程中还原原本的空间位置。由此可见,镜头语言是老年图像叙事的重要工具与手段。

2.3 画面光线塑造叙事空间

安赛尔·亚当斯强调光线是摄影的根本。拍摄老年群体时,摄影光线通常不采用人工用光,而是借助日常生活的自然光效,摄影师通过合理选择光线角度,利用摄影机将图像有效记录下来。顺光、逆光、侧光等不同的表现手法,能够带来不同的质感与氛围。比如,为关中农村老人拍照的西安摄影师许凯常采用顺光角度拍摄老人的脸庞,画面虽然没有强烈的明暗对比与丰富的层次变化,但光线均匀明亮,拍摄老人所处在农田、稻田等空间环境,真实呈现乡间老人简单质朴生活。此外,在老年图像摄影中,常采用45度前侧光、90度正侧光的光影排列,侧光的运用能够使人物具有丰富的影调,形成强烈的明暗反差,产生一定的立体感和空间感,老人的面部表情、佝偻的身躯、住所环境得以戏剧性展示。因此,摄影师拍摄时强调“摄影是在用光作画”,实际上强调的是光线在观者感知视觉造型上的作用,也强调了光线可以将被摄体的轮廓、质感、空间感通过二维画面呈现出来,从而叙述出老人及空间特征。

3 中国老年群体视觉图像叙事的结构与视角

3.1 外视角再现老年人群真实客观状况

苏珊·桑塔格曾说:“照片既是一片薄薄的空间,也是时间。”[3]因而叙事需要从时间与空间上铺陈展开。摄影师创作作品时,在图像上凝固出“最富于孕育性的顷刻”,通过这一顷刻,让观者看到前因(过去)的同时也看到后果(未来)。对于摄影来说,无法提前决定好最典型的瞬间,只能随着现场拍摄进行创作,这其中最为珍贵的就是在照片中表达出“瞬间精华”。部分获奖作品确实做到了这一点,比如徐英喆的摄影作品《最后的吻别》(见图2)、徐志芳的《相爱一生》。

图2 最后的吻别

这两幅图像“叙述”的内容基本相同,都是走过一生的老夫妻在病房里度过的最后一段时光,彼此之间用肢体动作、眼神进行交流与对话。这一瞬间被摄影师永远定格。正如亨利·卡蒂埃-布列松所言:“照片是眼光、心灵和理智在唯一重要的瞬间的结合。”可以看到,单张摄影照片,其叙事的不连续性和人类记忆有着不谋而合的共同点,它和记忆一样过滤掉不重要的东西,留下重点事件,当其再现的时候,通过重新叙述与重构,帮助叙述记忆。因此,单张照片制造出缺憾性联想也是其表达形式的有趣之处。

3.2 内视角融入作者个人主观感情

在《另一种讲述的方式》中,伯格认为:“系列图像构成了一则故事,他想要去叙事。”[4]暗示另外一种独特叙事形式的存在。系列摄影照片与单幅照片的不同之处在于对一个具体观点的不断重复,一再反复的画面会让观众跟随摄影师的思维,透过一系列图像理解其内在叙事感。在这一过程中,摄影师将时间点进行梳理与罗列,当图像汇聚成图像集时,表达中心更明确,叙事效果更为突出,结果更清晰[5]。例如,摄影师周仰用相机记录了外婆得阿尔兹海默症后的三年(2010年末至2013年末)。在《漫长的告别》摄影集中,每张照片都扮演着不同的叙事角色,讲述了外婆在家中对着电视机说话,突然摔倒后情况恶化,养老院的日子以及在重症监护室病房的故事,这其中的每一张照片都与主题紧密相关,对整个叙事都至关重要,没有一张照片叙事效果被削弱[6]。周仰通过第一人称视角,表达出对外婆的爱与亲情,摄影者不仅是生活的记录者,同时也是外婆故事的叙述者。其实除了周仰以外,摄影师们都需要运用自己的摄影经验,用相机呈现老人,运用摄影这一动作参与到老人生活中去,这一过程中会不经意与老人产生一些接触,记录死亡的同时也保存着记忆[7]。

4 中国老年群体视觉图像叙事的意识形态

4.1 由此及彼的物体隐喻

“隐喻是以意象嵌入或置换的方式凸显和传达意义的,在这一过程中,本体和喻体往往根据相似性原则,采取一种叙述上的直观呈现和意义的巧妙嫁接。”[8]除了以老年人肖像为拍摄主体外,还可以通过拍摄他们生活空间中的某个物品,作为隐喻手段间接叙述或传递信息。在老年图像中,常出现易辨的符码作为一种相似性的替代物,给予观者一个能见的意象来与观者经验中的想象意象相结合。作为第一人称的摄影师在亲人离去后,想要利用摄影机记录画面,只能通过拍摄亲人平日常用的物品以及自己的假设,或是曾经的荣誉勋章、每日佩戴的手表、生前养过的花、常用的拐杖等借物叙事,这些似曾相识的物品被影像记录下来,也是大众与已故亲人建立连接的仪式。作为第三人称的摄影师在叙述老年人时,会注重养老院里的独居老人,或是乡村的空巢老人,记录下他们的生存状态,在叙事过程中,可能是空间一角,也可能是旧的电饭煲、桌上的药瓶、喝茶的杯子、晾衣架等许多与他们生活息息相关的用品,这时摄影师对图像不再只追求传统的摄影美学,而是怀着悲悯的情怀,无滤镜,直接向观者展示他们的生活状况,运用图像叙述老人生活的艰辛,触动大众心底的情感。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常见物,暗含的是当下的人对于逝去老人的怀念与对话,以及对老人们生活的呈现与参与,强调人们对老年问题的发问以及对生命的反思。

4.2 以小见大的环境转喻

与隐喻有所不同,转喻是在相邻的认知领域内用部分代替部分或部分代替整体的运作机制。老年图像中除了拍摄全景外,也会采用局部反映整体,用具体的场景作为拍摄表达。在老年图像叙事中,经常会呈现农村老人在田地里收割麦子、筛玉米或是扛着柴下山……这些具体劳作的能指,通过生活或是生产方式这一细节,给不曾到过农村的观者再现与城市生产生活完全不同的景象。城市与农村的居住环境有所不同,如焦波作品《俺爹俺娘》中就出现了北方特有的“炕”,这是城市环境罕见的。同时,农村房屋没有对餐厅和客厅进行严格功能细分,很多都是餐厅客厅一体化。脱落的墙皮和带有裂缝的土墙等元素并置在一起,展现了农村具有代表性的环境特征。此外,图像中那些佝偻着倚门而望的老人、屋中黑暗处的老人、坐在门坎上的老人在等待着,盼望着,希望着,他们的经历犹如沉甸甸的历史。透过老年图像中的部分景象、部分细节“指出”全景,如果说隐喻是由此及彼,那么转喻就是以小见大。

5 中国老年群体视觉图像叙事语言:情感

读图时代,视觉图像正逐渐融入语言的艺术,使得语言与视觉相互渗透,观者在解读图像的意义时自己也变成了“作者”。在老年群体的图像作品中,视觉赋予情感以具体形态,情感的吸引力通过图像语言引发观者产生怜悯、珍惜、关怀、反思等情绪反应。对于老年图像的审美建构,意识形态的解读起“锚定”作用,情感性才是老年图像叙事的符号与价值。

首先,图像引起观者情感上的人文关怀。就情感来说,纯粹的主观感动是一种形式的空洞,需要依附于一定的认识内容,随着认识内容的传达而传达。在观看中国百岁老人等老年图像时,图像叙事的主体是经历过历史的老人当下的生存状态,镜头下的老人们并非“抵抗”,而是展示出平淡和事实陈述,同时带有浓厚伤感的情感指向,强烈地叙述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悲凉。这时的图像创作者用“眼中之象,胸中之意,手中之器”深刻记录这一集体的记忆作为重要文献,同时包含时代的气息,此时图像中的情绪提示着内容,观者人文关怀就会自觉形成于意识之中。

其次,真实性图像引起人们情感共振。托尔斯泰曾说:“艺术是一种‘人的活动’,是有意地用具体的符号,把自己所曾生活过的情感传给旁人,旁人受这些情感传染,也感受到这些情感。这传染力越强,艺术也就越有价值。”[9]老年图像作为情感叙事的方式之一,是将情感对象转化为“视觉形象”,透过具象化、符号化的表达,塑造出一个可感的具体形象,不自觉地向观者传递态度和表达情感,唤起人们内心深处的思考与共鸣[10]。

再次,图像传递的情感形成对话与交流。在老年图像中,空巢老人、失独老人的近况是他们与未归家的子女之间的遥远对话,失智老人、介助老人的生活景象是他们与子女之间相互关照和参与的对话。摄影师想要在图像中传达出对于社会的关注甚至是情感,需要依托于某种“刺点”,借助图像的媒介加以呈现。这种刺点或许是老年的面部神态,或许是某个物品或场景,通过画面中能够刺中观者的内心,从而展现出摄影师意图将观者与老人建立一种心灵的沟通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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