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冰

辛格（右一）在布道。

在悠扬的音乐声中，一名白衣男子用长剑切开了一个生日蛋糕。他是这场生日会的主角古尔梅特·拉姆·拉希姆·辛格。

今年55岁的辛格是印度宗教组织“真神宫”的头目。拥有庞大的追随者、在多部影片中饰演“救国英雄”、多次与争议擦身而过，这些赋予了辛格一个“超凡脱俗”的形象。可如今，他是个正在服刑的强奸犯。2017年，辛格因强奸罪被判入狱20年，此后又因其他罪行被判终身监禁。

辛格切蛋糕的视频近日在印度国内疯传，人们对此质疑：本该在狱中服刑的犯人，为何会在公开场合切生日蛋糕？德里妇女委员会负责人发文批评相关官员的失职：“伟大的英雄曾用利剑保护弱者，这个强奸犯却在用剑庆祝假释。看看你们（地方官员）是如何打击强奸犯的。”

辛格在假释期间切蛋糕庆祝生日。（视频截图）

“杀了我就等于杀了你自己。”

这是辛格在自导自演电影处女作《上帝的使者》中的开场白，也在向所有人发出警告——谁也别想打倒我。

2015年，辛格入选《印度快报》评出的100位最具影响力的印度人，排名第九十六位。据印度媒体称，辛格的信徒有6000多万，在民众中有“极高的威望和可怕的动员能力”。他曾说：“只要我想，我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聚集起一支上百万人的军队……”而对任何不利于辛格的人或组织，信徒们都不会善罢甘休。

2017年8月25日，法庭判处辛格强奸罪成立，判决引发其支持者的大规模骚乱。

辛格（右）与“干女儿”因桑一起出席活动。

2002年初，调查记者贾特拉帕蒂收到关于辛格强奸女信徒的线索。经过长时间调查，贾特拉帕蒂在10月19日发表了辛格性侵女信徒的报道。5天后，这位记者在下班途中被枪杀。据说，杀手是辛格的信徒。

印度政府也领教过这些信徒的破坏能力。

贾特拉帕蒂死后，辛格性侵女信徒一事也一度被掩盖。直到2007年，辛格才被正式起诉，2017年被判强奸罪名成立。这一判决随即招致其信徒的不满。数百万名信徒打着为辛格伸冤的旗号，在“真神宫”所在地哈里亚纳邦以及印度多地策动大规模骚乱。一些狂热分子焚烧政府建筑和火车站，打砸店铺，攻击媒体车辆和人员，甚至与前来维持秩序的军警发生激烈冲突。

很快，骚乱和袭击蔓延到印度首都新德里。印度总理莫迪多次对暴力事件表态，他“强烈谴责”那些制造暴力事件的人。据统计，暴力冲突造成至少38人死亡，数百人受伤。新闻称这是印度近20年来最严重的暴力抗议事件。

入狱后的辛格虽然被禁止看电视、读报纸、打电话，但还是受到了监狱方面的“关照”。狱方为保证辛格的安全，全程监控他的食品、饮料制作，且所有食品饮料要经由狱方人员品尝，确认无问题后再送到辛格手中。

而辛格的“干女儿”、他最亲密的女信徒因桑则负责在监狱外打点官员。在她的运作下，辛格从2020年开始多次以假释的名义外出。起初，辛格得到的是一天的假释。渐渐地，他假释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久，最多时长达40天。有媒体统计，辛格在2年多的时间里共出狱131天。

哈里亚纳邦的一名官员对此表示，争取假释是每个犯人的权利，辛格也是按照规定获得的假释。但其观点难让民众认同。有律师表示，按照法律规定，只有当犯人的家庭成员死亡或结婚时，犯人才有可能获得假释，而辛格这种每隔三四个月就获得假释的做法，明显不符合法律规定。假释期间，辛格还举办生日会，发布音乐视频，完全是在嘲笑印度的司法系统。

“真神宫”成立于1948年，总部设在紧邻新德里的哈里亚纳邦，在印度国内及全球设有46个分支机构。

四川大学南亚研究所副研究員曾祥裕告诉《环球人物》记者，印度国内有许多如“真神宫”那样的新兴宗教。它们大都是从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传统宗教中“借”内容，再加上自己的一些东西，或自称从“神明”那里得到启示。通常，只要这些新兴宗教搞得不是很过分，没有闹出大问题，印度政府不太会管它们。

据“真神宫”公开的信息显示，其第一任头目在1960年的讲话中提到，7年后将有“神童转世”，并在多年后当上“真神宫”的头目。而辛格正是在1967年出生。

辛格的父母也是“真神宫”的信徒。他的父亲是拉贾斯坦邦的一个地主。辛格是家中独子，7岁入“真神宫”，15岁结婚，与妻子育有两女一儿。1990年，23岁的辛格成为“真神宫”的第三任头目。不久后，他自称要为“真神宫”牺牲自己的生活，与妻子离婚。

曾祥裕说，辛格与“真神宫”的前两任头目不一样。他更善于利用媒体推销自己。

辛格自制过多部歌舞片，在不计其数的音乐视频中露面。他常在影片中扮演拯救国家的英雄，唱着歌、跳着舞，就把匪徒打趴下了，还能一掌把汽车打飞。离奇的电影情节配上辛格创作的魔性电音，与网红圈流行的“炫富、露肉”赚流量模式很类似。每次进行布道（宣讲教义）前，现场会先播放辛格的歌曲暖场，他本人再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信徒的欢呼声中驾驶豪华摩托车粉墨登场。

为信徒布道时，辛格常鼓吹“人应该生活在合理克制的状态中”。但私下里，他自己却过着纵欲无度的生活。

辛格拥有约2600万英镑（约合2.1亿元人民币）的净资产。“真神宫”在哈里亚纳邦有个占地超6000亩的总部，里面建有酒店、学校、电影院和板球馆。总部还有一座供辛格“冥想”用的地下宫殿，实际是他的行宫。辛格会从信徒中挑选年轻的女孩，要求对方将财产、身体和灵魂都“奉献”给他，然后“赦免”她们。女信徒们之间用“赦免”形容辛格的强奸行为。辛格还威胁女孩不听话就会被杀死，女孩的家人也会死。一个女孩的哥哥为了给妹妹伸张正义，结果被辛格的信徒杀死了。女孩们每日活在辛格的淫威之下。一旦辛格对女孩不感兴趣了，就会将她们随意许配给其他男信徒。

印度被称为“宗教博物馆”，宗教影响深入到其社会与文化的每一部分。

在印度电影《我的个神啊》中，编剧将人们对“大师”的崇拜表现得淋漓尽致。“大师”的画像被张贴在墙上、书包上，甚至浴室的瓷砖上，人们生病时要拜他，炒股票要拜他，择偶也要听他的意见。

“大师”们也是各有所长，做瑜伽、演讲，都是他们的布道方式。可听多了“大师”所谓的讲课，一些人觉得他们在“忽悠”。“大师”通过一些小把戏把自己包装成“神的化身”，用过人的口才和对人心理的准确把握，把对方“忽悠”成信徒。

每当辛格露面时，信徒们都夹道欢迎。

“真神宫”的信徒大多来自受教育程度低的贫苦阶层，他们很难在就业形势恶劣的印度找到合适的工作，当听说跟随辛格可以获得免费的医疗，孩子也能获得教育时，就加入其中，对辛格言听计从。曾有目击者称，辛格“指示”400多名信徒，到自己名下的一家医院做手术摘掉睾丸，以更接近“神明”。辛格还会开展所谓的“运动”以号召人们献血、捐赠眼睛和遗体。而当这些信徒一旦被煽动，就会形成可怕的力量，用暴力方式疯狂地向政府、媒体宣泄不满。

另一方面，辛格案也撕开了印度纠缠不清的政教关系。

曾祥裕介绍，“真神宫”的总部离新德里很近，它的影响力也会渗透到这个政治中心。辛格虽然身为宗教人士，却与政界来往密切。在印度，有些影响力较大的宗教人士会选择一个党派站队，利用信徒为该党派造势。而辛格不同，他主要在党派之间左右逢源，有时他与国大党关系不错，有时又和印度人民党走得很近。这也是“真神宫”这么多年屡查不倒的原因。辛格在2002年被曝出性侵案，直到2017年才坐牢，其間也有一些事情引起争议，但都被压了下来，不排除其受到政治盟友的庇护。

曾祥裕还提到，辛格当年入狱后，“真神宫”仍在正常运作，有大批信徒追随。值得注意的是，这几年印度地方选举频繁，明年又是大选年，拥有几千万信徒的辛格自然是政客争相拉拢的对象。虽然网上质疑辛格多次违规获假释，但对当权者来说这些无关紧要，他们关心的是手里的权力和选票。

1967年生于拉贾斯坦邦，是印度宗教组织“真神宫”头目，2017年因强奸罪被判入狱20年，2019年和2021年又分别因两桩早年犯下的谋杀罪行受到追诉，被判终身监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