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网3 年后，劳荣枝迎来了对她的第二次宣判。11 月30 日，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该案二审进行公开宣判。

法院认为，二审认定的事实与一审一致。在故意杀人、抢劫、绑架共同犯罪中，劳荣枝与法子英分工明确，相互配合，且独立性较强，无证据证明劳荣枝受到法子英精神控制和胁迫。劳荣枝在共同犯罪中亦起主要作用，应依法认定为主犯，维持死刑判决。

宣判后，劳荣枝表示还要申诉。劳荣枝的死刑何时生效？最高法又将怎样复核？

▲宣判现场

二审维持死刑判决

2019 年11 月28 日，在福建厦门商场的一家手表专柜，几名便衣警察围住了一名自称为“洪叶娇”的女子。她的微信名字叫“Amoy Sherry”，简介里写着“永远都学不会说谎哄你开心的，体重秤、镜子，还有银行余额”。在厦门市思明区的一处酒吧，“Sherry”这个名字曾是店内颇受欢迎的“女客服”。但潜逃20 年的劳荣枝最终被天眼系统发现了。

1996 至1999 年，南昌、温州、常州、合肥发生4 起重大命案，有7 名被害人死亡。法子英与劳荣枝被认为共同作案。

1999 年7 月，两人犯下最后一起案件后，法子英被捕，劳荣枝却“人间蒸发”。随后，法子英因犯绑架罪、故意杀人罪、抢劫罪被合肥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三个死刑，决定合并执行死刑。

2021 年，劳荣枝因同样的三个罪名，获与法子英一致的量刑结果。劳荣枝随即提出上诉。

2022 年8 月，该案二审在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庭。11月30 日，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该案二审进行公开宣判。法院称，二审认定的事实与一审一致。

法院表示，在故意杀人、抢劫、绑架共同犯罪中，劳荣枝积极实施物色、诱骗、捆绑、看管、威胁被害人，踩点、取款、购买作案工具等行为，与法子英分工明确，相互配合，构成共犯，且独立性较强，作用明显。二人在几年的时间内辗转多地实施多起犯罪，无证据证明劳荣枝受到法子英精神控制和胁迫。劳荣枝在共同犯罪中亦起主要作用，应依法认定为主犯。

法院认为，上诉人劳荣枝伙同法子英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构成故意杀人罪；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暴力、威胁手段劫取他人财物，构成抢劫罪；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构成绑架罪。对劳荣枝所犯数罪，应依法并罚。劳荣枝伙同法子英故意杀死五人；抢劫致一人死亡且系入户抢劫、抢劫数额巨大；绑架致一人死亡，犯罪情节特别恶劣，手段特别残忍，后果和罪行极其严重，且主观恶性深，社会危害性大，应依法从严惩处。

法院还提到，劳荣枝及其辩护律师所提劳荣枝不构成故意杀人罪，系从犯、胁从犯等上诉理由和辩护意见，与二审查明的事实不符，于法无据，依法不予采纳。一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对劳荣枝的死刑裁定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无法辩清与法子英的关系

劳荣枝并不认为自己也是主犯。此前在二审法庭上，她将一切罪恶都归因于法子英对其的胁迫。她在辩解中表示，那时候她年纪还小，是“单纯”“傻傻的”，甚至还对法子英产生了感情依赖。在法子英作案的过程中，她的内心是崩溃的，“不敢对法子英说不”。

随着案情的披露，劳荣枝的所作所为也引起社会公愤。但作为一起死刑案件，本案到底是否存在铁证，系争议的焦点。

二审庭上，公诉人曾透露，在近8 个月的时间里，劳荣枝做了48 次有罪供述，其表述自然、稳定，过程中不存在疲劳审讯、诱导等情况。其间，劳荣枝也供述了一些“非亲历不可知”的细节。劳荣枝的辩护人则表示，劳荣枝承认的是抢劫罪和绑架罪，并无故意杀人罪。这也是劳荣枝在二审时极力辩解的。她称，除最后一起案件的“小木匠”外，自己当时并不知道几名被害人已经遇害。

作出一审判决的南昌中院并未认定劳荣枝直接实施加害行为，但认为其通过预谋犯罪控制被害人，并置于法子英非法控制的危险状况之下，且知道或应当知道可能会被法子英杀害而不顾，客观上导致被害人被害身亡。

中国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刑法学研究所教授阮齐林表示，若只有口供无其他，是不能定案的，但若有其他证据和口供配合，定案并没有问题。“本案中，只有口供这个前提并不存在”，他表示，法子英已经被枪毙，其犯下了4 起大案、杀害7 人也都是客观事实和证据，“几名被害人都是劳荣枝的客户，还有两个人是劳荣枝的同事，他们又不认识法子英，怎么会跑到出租屋去”？

此外，藏着“小木匠”尸体的冰柜，劳法二人长时间共同居住、生活同样属于证据。到案后，劳荣枝也把共同作案的事实供述得很详细。“这些作案经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几乎都采取了杀人灭口”。在阮齐林看来，这与他们的作案模式有关，“劳荣枝杀熟，骗的都是同事或者歌厅里面认识的客人，引诱到出租屋进行抢劫绑票”。

阮齐林还称，劳荣枝称自己遭受胁迫和控制，这是一个从宽情节，但证明责任在其自己。控方只需要证明其参与了犯罪，且是主犯之一。

从庭审实况来看，劳荣枝并不能辩清自己与法子英的关系，比如同居、“为什么不带着巨款跑”等。在几番得逞后，二人甚至前往多地旅游。

从证据链的角度看，支撑法院判决的还有唯一幸存的受害人“常州案”刘某及其妻的证词。此外，“合肥案”中用于威胁被害人殷某华妻子的小纸条，也被视作劳荣枝积极参与犯罪的力证。

在殷某华交代妻子的纸条上，有几行不同的字体写着“少一分钱我就没命了”“他的同伙一定会让我死的比刚才那个人还快”，经鉴定系劳荣枝所写。

劳荣枝还要申诉？死刑何时生效？最高法怎样复核？

案件宣判后，“合肥案”中被害“小木匠”陆中明的妻子朱大红表示，“这个结果让被害人的家属得到了安慰，恶人也得到了恶报”。

“一审的时候我就看出了她的智商、情商，狡猾得很，但哪一起案件不是和她息息相关。7 条人命，需要对社会有个交代。”朱大红介绍，对于很多犯罪细节，比如被害人的惨叫声，“合肥案”中的冰箱，劳荣枝都称不清楚、不记得。

对于宣判结果，劳荣枝表示不满，称把“屎盆子都扣在了我头上”，并表示将继续申诉。

北京市中闻（西安）律师事务所律师谭敏涛表示，我国施行两审终审制，二审宣判后，被告人不得再行上诉，但死刑案件并不是二审宣判后立即生效，还要经最高人民法院对死刑案件进行核准。核准死刑后，才能执行死刑；不核准死刑的，可以发回重审或者予以改判。此外，被告人如果认为生效判决确有错误，也可以依法向上级法院申诉或者申请再审。

谭敏涛认为，即使去掉故意杀人罪这个罪名，也影响不了劳荣枝的死刑立即执行的量刑。“在劳荣枝的犯罪事实中，法院是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死刑，还以抢劫罪和绑架罪判处其死刑，三个罪名都是死刑”。

那么，劳荣枝的死刑何时生效？最高法又将怎样复核呢？

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刑事专业委员会（全国）委员、合伙人艾行利表示，江西高院的裁定须报请最高人民法院复核。若最高法核准死刑，一般将由一审法院在接到执行死刑命令后7 天以内执行。

“死刑核准程序是自动启动的，不需要被告人提出。”艾行利表示，江西高院报请最高法后，会由3 名审判员组成合议庭，通过阅卷、提审被告人等方式对案件进行事实、法律和程序方面的全面审查，最终作出复核结果。在死刑复核期间，被告人辩护律师要求当面反映意见的，合议庭应当在办公场所听取其意见，并制作笔录；辩护律师提出书面意见的，应当附卷。

此外，《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援助法》规定，对于申请法律援助的死刑复核案件被告人，没有委托辩护人的，人民法院应当通知法律援助中心指派律师担任辩护人。

艾行利表示，最高人民法院、司法部印发了《关于为死刑复核案件被告人依法提供法律援助的规定（试行）》。该规定明确，司法部法律援助中心在接到最高人民法院法律援助通知书后，应当在三日内指派具有三年以上刑事辩护执业经历的律师担任被告人的辩护律师，并函告最高人民法院。

最高法在复核死刑案件时，如果认定原判认定事实和适用法律正确、量刑适当、诉讼程序合法，则会裁定核准；认定原判认定的某一具体事实或者引用的法律条款等存在瑕疵，但判处被告人死刑并无不当的，可以在纠正后作出核准的判决、裁定。

但是，如果存在原判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或出现新的事实、证据，影响定罪量刑。原审违反法定诉讼程序，可能影响公正审判等情况，最高法则会裁定不予核准，并撤销原判，发回重新审判。

艾行利认为，劳荣枝案因社会各界广泛关注，一审、二审比较慎重，最高法大概率按照前述“原判认定事实和适用法律正确、量刑适当、诉讼程序合法”予以核准。

艾行利表示，死刑复核是我国刑事诉讼法特有的刑事审判制度，是宪法规定的“尊重与保障人权”的具体体现，有利于保证死刑适用的正确性、实现少杀慎杀的刑事政策。“它还是统一死刑规格和执法尺度的关键程序，有利于从诉讼程序上保证死刑执法尺度的统一，防止地区之间宽严不一”。

根据《关于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法院组织法〉的决定》，从2007 年1 月1 日起，原来授权各高级人民法院核准的死刑案件收归最高人民法院统一核准。

在最高人民法院11 月18日召开的刑事审判工作座谈会上，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周强指出，今年是死刑核准制度改革十五周年。死刑复核工作具有极端重要性，要依法、公正、审慎做好死刑案件审理工作，准确把握宽严相济刑事政策，确保死刑只适用于极少数罪行极其严重、罪证确实充分的犯罪分子。

周强表示，死刑核准制度改革是新中国法治建设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对于正确实施法律，准确贯彻死刑政策，尊重和保障人权，防范冤错案件，促进法治文明，意义重大，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