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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中后期水环境变迁以及引黄济运和灌塘济运

2022-11-30王建革

关键词:黄水嘉庆道光

王建革

(复旦大学 历史地理研究中心,上海 200433)

明初重启大运河以来,黄淮运水系逐渐交汇于洪泽湖,经过潘季驯和靳辅治理,高堰使淮水通过清口进入黄河,以清刷黄而治理黄河,同时进入运河形成济运通道,黄淮运水文生态在此合而为一。清口枢纽工程既治黄又济运,是中国古代生态水利智慧一个重要表现。到清中后期,黄河淤高而清口黄水倒灌,官方加高高家堰抬高湖水水位束清刷黄。随着黄河淤高,有各种的工程建设维持清口的清水优势。随着湖底淤高和河身的进一步抬高,整个系统愈加脆弱,淮水刷黄和济运都出现问题。乾隆末年,官方实行了借黄济运,后期又有灌塘济运。乾隆五十年(1785)是一个分界点,这一年淮水无力济运,官方启动了引黄济运。道光七年(1827)以后,随着水环境的进一步恶化,官方启动灌塘济运,自然水流下的刷黄和济运越来越少,自然水利生态的效益愈加减少。潘季驯和靳辅的治黄治运之策,长期以来是清代的官方治理之策。然而,随着淤积形成的变化,刷黄几乎不存在,济运方式也发生了重大变化,水生态的变化产生了一系列的水利控制变化。研究清代中后期的水环境和济运方式变化,有利于分析黄淮运末期的生态互动以及整个清代决策层的对策变化。

一、长期趋势与乾隆五十年的引黄济运

乾隆五十年,连续大旱,黄河泥沙使清口淤高,漕船搁浅,官方不得不引黄济运。这一年皇帝命大学士阿桂履勘河工。阿桂言:“臣初到此间,询商萨载、李奉翰及河上员弁,多主引黄灌湖之说。本年湖水极小,不但黄绝清弱,至六月以后,竟至清水涓滴无出,又值黄水盛涨,倒灌入运,直达淮、扬。计惟有借已灌之黄水以送回空,蓄积弱之清水以济重运。查本年二进粮艘行入淮河,全藉黄水浮送,方能过淮渡黄,则回空时虽值黄水消落,而空船吃水无多,设法调剂,似可衔尾遄行。”借黄济运“自此始也。”[1]吴璥在嘉庆九年(1804)讲到清口沙淤形成的原因。“黄强淮弱由来已久,每当春令淮水未长,辄致倒漾。溯查历年,皆所常有之事,其最甚者,乾隆五十年间,因久旱水枯(洪)泽湖仅存水二尺二寸。是年秋冬及五十一年春间,自河口中以达淮扬运河,悉系借黄济运,清口淤成平陆。直至夏秋淮水长发,始得畅出敌黄。”[2]439引黄济运,是对长期以来以清刷浑的一个否定,这是长期积累所导致的结果。以后的一段时间内,官方平常年份尽力蓄清以清水送槽,不得已的年份借黄济运。

陈大文在嘉庆九年提到清口倒灌的历史。“自前明迤今,河口倒灌次数,难以更僕数,而太平河一带清水,得出即通,历来从未淤断。”陈大文提到早期清口与两坝的改移。“查清口未改以前,原只有束水东西坝一道定制,视湖水大小以定口门宽窄。如湖水渐消,亦渐次收束。自乾隆四十一年移改清口后,势远气宽,清水外出无力,束清坝一道,不足以资收束。于五十年前,大学士公阿桂奉命添建御黄坝一道,亦视黄水大小递相拆筑以御黄流,颇为得利。但水势总争高下,各该坝虽能节宣,亦难免倒灌。惟有设法节节收束,使之逼溜,刷沙不致过于宽缓散漫。”[3]改清口发生在乾隆四十年以后。官方为了清口出水的问题新修了陶庄引河,新的黄河河道与新的清水通道平行,不像以前那样处于较为对冲的格局。官方利用原有的黄河河道,使清口出水水流在会黄前的长度达五里,黄水暂时不易倒灌。官方将原有的清口外的黄河故道两边堵塞,东为拦黄坝,西为顺黄坝,入黄处为横拦黄水的御黄坝。这时,有两个束清功能的坝,分别是束清坝和御黄坝,清水进入黄河狭长通道后有两道控制口门。乾隆四十四年和乾隆四十六年,官方移束清坝与运口相齐,运口前收束清口,逼清水入运。束清坝这时有控制清口之水入运的功能。御黄坝除了束水外,还控制刷黄冲沙,这一工程使清口免倒灌达十年。然而,乾隆五十年仍然出现了黄河倒灌清口的现象,这是黄河抬高以后不可避免的危机。这一年湖水甚少,官方不得已引黄济运。[4]从此之后,黄淮运的关系也向一个恶化的方向快速发展。

乾隆四十一年高晋与萨载等叙述了清口区域的黄水倒灌,指出乾隆中后期的变化。“近年黄水时有倒灌,致通湖引河淤垫,引河浅阻,清水不能畅出,清江淮安一带,运道俱有停沙。”黄河上游决口也不断使黄水入湖,乾隆中叶以后,河道与洪泽湖淤浅不断加重。高晋讲了二十年以来的变化:“臣在工二十余年,历经黄流倒灌,河道停沙,由通而淤,由淤而通,或淤在上而下游浅阻,或淤在下而上流壅盛。通塞靡常,疏治亦无良策。惟有将清口以内之通湖引河沙停淤垫,人力可施处所设法挑挖,使清水畅出清口,与黄汇流东注,迸力刷沙,则黄水不浚自深,海口不疏自治。”[5]嘉庆十年左右,铁保阐述了清口淤垫与湖面扩展的历史:“洪泽湖淤垫,前河臣靳辅疏载,彼时湖中止有存小一道,宽十余丈,深五六尺至一二丈不等。今则湖面宽数百里,深至二三丈不等,较靳辅时大不相同,又岂得反诿为淤浅。况清水之敌黄,所争在高下,而不在浅深,此说又可勿论矣。惟河身抬高一说,询之在工员弁兵夫及濒河绅士,佥称嘉庆七八九等年,黄河底淤高八九尺至一丈不等,是以清水不能外出,河口之病,实由于此。”[6]

铁保所说的嘉庆七、八、九年的危机,是因为清水水浅所致。嘉庆八年闰二月时,“清口水浅,粮船起驳渡黄,旋黄水倒灌,即借黄济运。”九月黄水落,淤泥积于清口河滩,挑浚以后仅可通运。嘉庆九年,上游衡工决口已堵合,黄流入海却仍然不畅,倒灌洪泽湖和运河。九月,清口上下清黄相抵,沙淤更甚。官方开祥符和五瑞等坝减黄助清,疏治清口。[7]708-710嘉庆十年,清水仍不敌黄,倒灌清口。官方移束清坝于运口之南以接近清水,将御黄坝移于河辱,在清口西挑引河以过运船。“淮水不出清口,藉黄水以济回空。”黄水进入运河,清江浦运河七月大量受淤。淮水难出清口,洪泽湖异涨时转向山盱五坝,汛期掣开义坝。官方不单致于力高堰,堆砌碎石,还在下游疏导。[7]710-711总之,这时期出现的黄河河身的抬高,引发了这三年都有危机发生。引黄济运后的黄水入淮,是嘉庆七、八年出现河身抬高突变的原因,这意味着长期的以清刷黄的生态治理出现了危机。官方在以后仍在大多数时间内关闭束清坝偃,尽量少地启山盱诸坝以蓄积湖水,抬高清水水位以渡黄,不得已时,借黄济运。

嘉庆十一年,高堰吃重,官方在王营开减坝以掣泄黄水同时加筑高堰石工,开放智礼二坝。五月水涨,风浪掣通信坝。[7]712-713嘉庆十二年,官方第一次启用藉黄济运之法:“是年春,淮水不出清口,藉黄济运。五、六月,河口益淤,攒挑河口淤浅,并挑五引河。又于御黄坝口门及新挑河尾各设草闸,先引清水灌入,移进漕船,然后开河尾闸,启御黄闸出舟。”这是常态之法。“七月,淮水阻涩,运河淤浅,漕船于淮扬截卸。八月,洪湖水长,启放束清、御黄两坝,运舟无滞。十月朔,又启放李家庄,减低黄水,以助清势。”[7]714这时期,清口长期闭御黄坝,难有自然水流的流动。嘉庆十六年三月初八日,铁保和陈凤翔在上奏时言道:“臣等连日查看黄河水势长落靡常,而湖水微弱已极,不但不能敌黄,且不能济运。现在渡江漕艘已过扬关,十四帮湖水不能涨发,而粮艘又不可再迟,是以前擬三月初一启除御黄大坝,俾得儹通北行,惟黄高于清五尺余寸,该坝一经开放,则黄水直灌洪湖。淤河可治,淤湖则难治。现今湖口滩高,皆前此黄水入湖之病。”[8]

这时期也有清水的一时旺盛,因为上游黄水决口入湖助清,形成以清刷黄的局面。官方还在上游减黄缓解清口的黄水之盛。嘉庆十七年,百龄对此对策的正反两面有认识,在上奏时他言道:“为今之计,惟有筹画减黄助清之计,以济回空。查减黄之途,有天然闸、峰山闸、祥符五瑞闸三处,天然、峰山二闸,下游河道久已挑濬,即可启放。”另一方面,他担心徐州以下河道由于减黄分水而致河底停淤。最后他不开天然与峰山二闸,只开放祥符、五瑞二闸。他认为桃汛时黄水涨大,分水可以不影响正河刷黄。“过闸十余里即入洪湖,可期朝发夕应。查嘉庆九年,回空船及十一年办里重运,俱曾开放,见效甚速。所虑者,黄流灌入湖内,不免停淤,然该闸下即近张福口引河之尾,纵有淤淀,亦止在此河之中,来年清水蓄高,即可刷去。”[9]3810-3812官方开虎山腰减坝,效果并不好。包世臣在道光年间评价道:“南河自十八年春,筑圈堰于清江,大溜被遏。二十年春,凿虎山腰减坝于徐州,分泄盛涨,而清黄交病。至道光四年冬,祸发高堰。御黄坝外河泓深不过四五尺。”[10]105

清口附近黄河南岸高家湾至吴城七堡一段堤坝与洪泽湖相邻,黄水常从此泄入湖中,其闸坝大都建于康熙年间。初建时有分洪的作用,可宣泄黄河漫滩的洪水。6-7月汛期,黄水可以通过减黄坝泄出。黄水入湖有大量泥沙淤积,早期这里减黄坝泄水入湖时,尚可“引黄助清”,后期这一区域基本上从清口引黄,对清口形成强烈的淤积和倒灌。黄河改道以前的最后四十年,为保证济运,几乎无年不引黄。从乾隆十八年到道光二十三年,愈到后期,淤高越速。[11]洪泽湖北部淤高越来越严重,官方为蓄水不敢轻启五坝,不得已时才开放五坝泄水,使水泄入高宝诸湖,高堰承受的压力更加严重。

从决口南泛到漫工堵合,黄河回归正河要经过一年多时间,这种长时间的改流,不仅使湖底淤积增强,黄河河道也因失去束水攻沙的功效而淤积加剧。然而,远离清口的决口会形成一时的清水入湖和水流畅通的效果。“邵工亦系南岸漫口,彼时全黄入湖,赖清口通畅,黄河灌湖,出口得以畅达尾闾。”然而,湖底淤高、黄河河道抬高和高堰加高,是整体的趋势。嘉庆十八年黎世序言:“从前湖水出口入黄,河道宽有二百余丈,下游山海河道比今低至丈余,以故湖中不致涨满。自豫省衡工,江境郭家房等处节次漫溢,河底垫高,湖水即不能畅出。运口一带,倒灌日甚,不但下游长河较前高至丈余。即湖口以外清水入黄之处,两岸渐淤高滩,现在河身窄处,仅存宽二三十丈,比旧日河身不及十之二三,是以嘉庆十六年李家楼漫口黄水归湖,清水不能畅出。”[9]3849-3852琦善认为高堰不起作用,应以治黄为重。道光五年他言道:“相石工(高堰)形如壁立,湖面宽广,一遇西北大风,浪若排山,涌高堤顶,迥非人力所能抢护。从前所以保固无虞者,皆由黄河之底低深,故洪湖收水数尺,即可外注。水浅则浪微,堤工自可不致著重。朔查嘉庆七年,洪湖底水仅存二尺五寸,重支尚可畅行。自嘉庆八年至十七年,河口淤高,黄水倒灌,黄运两河漫口多处,以至漕粮艰滞,糜帑殃民。若非十八年豫省睢工失事,全黄澄清入湖,畅出清口一载有余,将河底积淤刷涤深通,弊将不可复救。又焉能至道光元年,洪湖存水八尺一寸,尚高于黄河六尺有余,得以敌黄而济运。虽以上游之失事,藉刷下游之积淤,其言似属不经。而实在情形,则有在工年老之官弁可询。”[12]75

这时期的借黄济运也与高堰系统的崩溃有关。道光四年,孙玉庭提出效法嘉庆年间的借黄济运时,提及当时的借黄济运是在高堰崩溃后不得已的办法。“溯查嘉庆十五年冬间,亦因风暴掣卸石工,塌通各坝过水。至次年春间,湖水耗存数尺,黄水高于清水五尺余寸。彼时重漕至淮,系堵束清坝,借黄济运。”[13]176十一月二十五日孙玉庭等又言:“臣等检查嘉庆十六、十八两年,皆因湖水泄枯,不得不借黄济运。本年湖水消耗情形,与该二年大约相同。现在御黄坝业已堵闭,俟明春开放前,臣等查照该二年办法,添筑钳口等坝,以遏黄水倒灌之势。再于御黄坝上下,接筑纤道,临时相机加筑对头小坝,务将倒灌之水,层层夹送,不使停淤阻浅。”[12]33-34道光四年的汛期,高堰坝河遭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智、礼区域内坝掣通三处,周桥一带过水,十三堡出现缺口,高堰和下游都出现险情。[12]30-35正是这种形势,湖蓄被耗,才有借黄济运的实施。

一般情况下,只有束有攻沙才有水流形势的稳定。嘉庆二十年睢工堵合后,黄流归正河后形成束水攻沙,黄河被刷深,水位下降。“愈至下游,长水愈少,而流行愈驶,自系下游河道及海口通畅之故。外河厅顺黄坝誌椿为南河水势考较最准之处,现存水二丈四尺九寸。”与嘉庆十七年二月李家楼漫口堵合时此处水位三丈三尺,这时水位较低,他认为起到了刷黄的攻效。清口清水水面“计高于黄水数寸,畅出敌黄,清黄交汇之处,直射至彭家马头以下。”黎世序言:“在工官民人等目睹情形,均称近年罕见。积年淤垫,现在已刷去十之三四,从此再能愈刷深,即可全复旧规。”[14]3865-3867束水不外泄仍是正确的办法。然而,因湖河之底淤高,黎世序仍对以清刷黄感到悲观。百龄等言:“自近年河底垫高,虽湖水盛大,亦不能外出,徒有倒灌之害。是以于重运全行渡黄之后,即行堵闭。”[14]3867-3869官方不得不努力地冬春之时蓄清。吴璥曾算着上一年冬季存水判断第二年倒灌水平。“查嘉庆二十年冬底湖水,较高黄水二尺八寸,次年伏汛,黄水倒灌三次,每次不过三四日,黄水见消,清水仍即畅出。二十一年冬底湖水,较高黄水五尺八寸,次年伏汛黄水倒灌一次,仅止二日,黄水见消,清水旋即畅出。兹查二十二年冬底湖水,高存一丈,近日黄水又落数寸,清水较高黄水六尺有余,以此计算,比前两年黄水底又加深,清水势更建瓴。”[14]3902-3903

乾隆五十年引黄渡运把里运河和高宝湖河槽淤高3米,运河水只剩1米,局部只有20厘米。嘉庆十四年,全黄入湖使湖北部淤高,五坝区过水量越来越增加。[15]嘉庆七至九年,清口淤高3米左右,道光年间再淤高4米左右,以致洪泽湖水难以刷黄,更加依赖借黄济运或灌塘济运。漕船经此非常困难,每艘船要七八百人乃至千人牵挽,一天只能过20-30艘。黄河常常沿运河奔腾而下,直达到高邮和宝应城下。[16]139-140里运河不断地被淤高,运河的抬高,进一步加强了运河与黄淮运的危机。嘉庆二十二年,黄河河身快速淤高,高堰也严重吃重。“从前黄河底低,冬间洪湖存水二三尺即足敌黄利运,是以坝工不甚吃重,迨后河底逐渐淤高,湖水亦因之抬高,盛涨之时,高堰誌椿率长至一丈八九尺,即冬令水落,亦必收存一丈外方能敌黄水高溜。”[17]

二、高堰体系与水环境控制

洪泽湖有清口坝堰体系和高堰体系,长期以来,水流控制中心在清口。官方在此通过坝偃控制淮水之入黄和入运。随着黄河河身的抬高,御黄坝常闭,清口体系难以起至控制整体水流的功效,而山盱五坝区过水量增加,官方需要控制泄水以控制湖蓄,控制中心逐步转移到五坝区域。五坝区的控制无法像清口那样直接控制刷黄或济运,更是一种间接控制。

清初的高堰体系相对松散,泄水通道偏北,随着北部湖底淤高,泄水重心偏南。嘉庆八年陈大文奏道:“康熙初年以前,自周桥至翟坝三十里内本无堤。前河臣靳辅始行补筑,仍留减水土坝六处。康熙四十年前,河臣张鹏翮因六坝既经堵塞,起建南、北、中三石坝,其天然、南北两坝仍系土坝。”这时清水旺盛,刷黄得力,五坝基本上不开放。乾隆年间,湖水西南排的倾向加大,五坝排水形成。“乾隆十六年奉高宗纯皇帝谕旨,天然二土坝永禁开放,另建石坝二座,并南、北、中三石坝共为五坝,以仁、义、礼、智、信为之次。仁、义、礼三坝,照康熙年间旧制,高堰志桩长水至八尺五寸及九尺以上,听其由石脊过水。惟智、信二坝,则于石面之上加筑封土,嗣后仁、义、礼三坝,亦一并封土,高不过四尺,宽一二丈,仍照向定章程,长水至九尺以上,以次相机开放。”[18]441

嘉庆年间,五坝开启程度增加,堵合难度也增加。黄河和湖底日益增高,高堰增加,西南排水的力量加强,官方不得不抬高坝基。“考五坝旧制,原系滚水石坝,水涨听其自泄,水落则止。厥后黄河之底日高,必须加蓄湖水,方能畅出敌黄,原设坝基,遂形卑矮。于是将坝基封土,蓄水愈高,一遇开放,建瓴下注,辄将坝底冲坏,而下游之被淹浸,万不可阻遏。”[19]3735-3736嘉庆十三年,湖水盛涨形成各堰坝和危机,铁保等人言道:“如万不得已,即于礼、智等坝内再启一两坝宣泄,以保堤工。查智字坝口门较宽,素为得力,惟一经启放,过水下河,难免淹浸之患。”[19]3740坝基抬高随着湖底淤高,加剧了泄水的建瓴之势,里下河地区越来越容易受淹。嘉庆八年,吴璥上奏时提到了智信二坝的变化。嘉庆五年后,智、信二坝不再加封土,汛期听其过水。“听其水长自过,循序归江,以免猛骤之患。”[18]435蓄湖增加,也可以恢复清口的刷黄能力。嘉庆九年,吴璥上奏时讲出了清口状态的习惯。“清口湖水较大,亦力足敌黄,并未倒漾。惟向来湖水长至一丈二尺以外,即将山盱五坝酌启一两坝减泄。”但这一年却是因“需要清水蓄足以刷河,高堰志桩存水一丈三尺八寸,仍竭力防守收蓄,尚未启坝。”[18]439

随着湖底淤高和黄河抬高,官方只好平时将御黄坝常闭。道光六年,湖水很大程度上已经全部入运而难以入黄了。这时的运河一方面有全湖入运,另一方面有山盱的泄水,平时可以不蓄水。张井等人认为:“运河毋须多水,所有涵洞、闸坝先饬陆续启放,腾空河身,俾湖水下注,得资容纳。只湖水入运,惟由清口一处,泄水分数,总不敌长江之多,伏秋大汛势头续而来,不能不早筹宣泄。”[12]118-119随着各种危机的进一步发展,官方只得将水流控制中心集中在山盱诸坝,除了泄水蓄水控制外,高堰石工投入也是官方经营的重心所在。

嘉庆十四年,徐端在上奏中提到了仁、义、礼三坝的堵合过程。“查三坝猝被风浪掣通,臣督饬先将智坝赶紧堵合,连日催集料物,率同在工各员,将仁坝进占,筑做工程已有五分,约计旬日,即可堵闭。至义坝口门较宽,已无坝底,水深溜急,较仁、智两坝办理,稍为费手。现已盘住裏头,南岸已先出占镶成埽工二十丈。俟仁坝堵合,更可全力注于义坝,一面筹催料物,克期应手。”为了湖蓄,河臣们要求当年冬天将诸坝堵闭及时收蓄清水。“溯查向年洪湖存水,总在一丈以内。嗣因黄河河底垫高,湖水因之抬蓄,如十三年冬,洪湖存水仅一丈三尺,次年漕船仍照常赞运。就现在情形,较十三年水势尚属充余,而先事豫防,自当熟筹储蓄。臣已饬裹河厅将束清坝口门大加收束,俟回空漕船渡黄完竣,即将御黄坝赶紧堵闭,使清水全注运河。黄水不致内漾,庶于漕运河务有益。”[19]3765-3767

嘉庆十七年,湖水盛涨对高堰形成危机,官方维修高堰。六月,礼坝被冲垮,百龄堵闭智坝以控制下游的水量。“高邮、甘泉一带,湖面水势增长,自应速将智坝封闭,既免泄枯湖水,并杜下游水涨。”智坝封堵使湖水蓄水得力,六月份敌黄济运。“计回空粮船,七月内即可抵江南,维时河口黄水,如再消落,清水蓄高,即启放御黄坝,俾得并力外出刷黄,方为正办。”与此同时,他对借黄济运作了评价:“近年每以借黄济运为长策,殊不知河以倒灌而分流,以分流而底垫,南河痼疾,莫甚于此。本年黄水顺轨畅行,已大有起色,若任听泄枯清水,仍以倒灌回空,是经岁筹画,底定之功,废于一掷。”[9]3796-3797泄枯清水,倒灌回空,说明借黄济运时需要清水泄空以引黄。七月份,百龄上奏要求修砌礼坝。“若再不将礼坝速堵,任听湖水久泄,不但下游农田被水,且瞬届开放御坝过船之时,必致黄流拦入清口,诸多窒礙。”修坝是为了蓄清,以此防止回空时的借黄济运。借黄济运,当时已成为官员沿循的痼习。[9]3797-3798皇帝屡屡催促河臣修五坝以蓄清,恢复以清刷黄。七月嘉庆皇帝指出:“全淮汇入洪湖,以清刷黄,为治河良药,惟清水非豫为潴蓄,则力弱不足以敌黄。而蓄清之道,全在保护高堰,则必须修复五坝,使宣泄得宜,操纵在我,方能收湖水之益,而不使为害。今五坝已坏其四,惟余智字一坝,而礼坝跌穿之后,泄水过多,下游高宝一带已受其患。”他支持地方官员修坝以增加湖蓄。[9]3802

这一年,陈凤翔对清水的积蓄条件作了分析。“洪泽湖周围数百余里,容水实多,汪洋浩瀚。引河果能深通,湖水蓄存一丈内外,即能畅入淮河济运。若引河淤垫,即蓄至一丈数尺,其势亦不能刷黄。”他指出湖水与引河的关系也有一个长期的变化。“查自乾隆元年至六十年,湖水蓄至一丈一尺以外,即启放两三坝,乾隆二十五年湖水长至一丈四尺三寸,即将五坝齐放。嗣因引河不畅,而湖水愈蓄愈高,所以(嘉庆)十三年有冲塌运口头、二、三坝之事,而运河之余家坝、平桥、三铺、状元墩各处漫溢。”七月份二十八日,百龄奏称当时洪泽湖仍需蓄水敌黄。“洪水清水自礼坝塌穿石脊之后,泄水较多,不可不亟为堵闭,以期蓄水敌黄。”这是泄水后的蓄水。嘉庆十八年九月,百龄奏称需蓄水,这是以清敌黄所要求的蓄水高度对蓄水的需求。“洪泽湖收蓄清水已有一丈四尺八寸,现在启放御黄坝,并拆展清坝,使水畅出清口。”[18]493-495皇帝强调五坝的作用。“治河之道,要系顺水之性,乃天地自然之利。如清水之于黄水,因势利导,以水攻沙,水行地中,历来胥资其益。因措置失宜,人事不尽,拂其就下之性,始分流旁溢以利人者害人。目下黄河尾闾通畅,大有转机。惟清水总汇,其节宣槖吁,前人妙用,全在五坝启闭得宜。五坝已坏,其四应以次修理完整,亦不必拘定次序,相度形势,何坝扼要先修,何坝务斟酌妥善,全复前人旧规,使湖水启闭由我,可以放心收蓄,永资以清刷黄之利。”[20]这时的五坝启闭得宜,已成为控制湖水收蓄达成以清刷蓄的手段,而在早期,官方是直接在清口收启束清坝即可控制湖水刷黄。嘉庆十八年,百龄等谈到了刷黄的难度。“从前湖水收至八九尺,是以誌椿一丈以外,即须启坝以免偃盱堤著重。近年黄河底渐淤高,湖水即收至一丈四五尺,亦不能畅出御坝,冲刷洪流。迨盛涨长至一丈七八尺,不能不亟为启放,而水而既经抬高,一经放坝,势如悬瀑,猛力下注,坝下河底跌成深塘,跌塘过甚,堵闭遂难操纵。”[9]3828-3830启坝志桩的提高必形成高堰的高危的环境。

孙玉庭曾在上奏中提到道光初年水流控制的惯例,御黄坝常常处于不堵的状态,较晚才堵,再到后期,五、六月便堵御黄坝。“至御黄坝启闭迟速,向视黄水长消情形为度,并无一定期限。每一启闭,动用钱粮数逾百万,倘逢清旺而黄不甚强,即不堵口门,听其清水外注,助黄刷河,既节工费,且可少开山盱坝河,免致下河受淹。”嘉庆年间的惯例有变化,官方开始通过宽窄控制御黄坝,道光年间早早地关闭御黄坝。“黎世序任内,于嘉庆二十一、二等年,重运渡黄后,因清强于黄,即未堵闭,然口门宜宽宜窄,必随时相机收展,操纵由人。近于道光二年伏汛长水较早,即于五月十四日堵闭御黄坝。道光三年,重运渡竣,因清水外出未堵,旋于六月中旬黄水陡长,较高清水二尺余寸,已形倒灌,于六月十八日将御黄坝堵闭断流。”[12]27道光七年尚书文服等提到,道光元年以来,五六月官方即开始为湖蓄而堵御黄坝,道光四年以后成为常态。道光四年运船渡完后,六月中旬清水高于黄,七月十二日黄水高清水一寸,该坝尚存口门十六丈余尺,河督命令赶堵口门,使清水不出清口,湖水非常快地积累。孙玉庭等闰七月十九日奏:“洪湖水势,自御黄坝堵闭后,逐日增长。现在高堰志桩已长存一丈五尺五寸,专由运口一处下注,湖面已开涨满。现饬山盱厅营,将仁字河先行启放。其余各坝河,仍察看情形,得守且守。”十一月份,御黄与束清处于重新开放状态。“高堰志桩现仍存水一丈七尺二寸,束清、御黄两坝口门虽已展宽,而湖水盛大,一时不能消减”。这时,官方启放信坝,稍减湖蓄,湖水消存一丈六尺以内赶紧堵蓄,以备来春敌黄济运。[18]580-584

收蓄清水是有限制的,过此水位,高堰则危。道光六年琦善道:“向来收蓄清水,至一丈以外及一丈三四尺,石工即有遇风掣塌之事。甚有塌至数千丈,并将各坝掣通者。前冬湖水,蓄至一丈七尺,遂掣通两处口门,为从来所未有。今若专为敌黄济运起见,非蓄水二丈不为功。而就石工形势言之,则无论建筑二堤,帮宽大堤,止能御一丈五尺以外之水。均不能蓄至二丈,使之开坝通漕。”[12]114琦善又说:“就近二十年来,经冬存水从无蓄至一丈八九尺者,此皆因石工陡峻,一遇风势猛烈,易致掣塌之故。”道光七年六月,洪泽湖的水位蓄到一丈六七尺仍不能畅出敌黄,以前致一丈三尺即须启坝减泄,说明这时的困境已经危及过运口的水势了。八月二十一日蒋攸銛说:“从前洪泽湖存水一丈二三尺即可济运,今则蓄至一丈六七尺尚不能敌黄。”到九月初三日,他又奏道:“伏查黄河日淤日高,清水未能畅出,自道光四年以来,全漕阻滞,或盘坝,或海归,总不能复河运之旧。”[18]598-603清不敌黄的环境,已严重影响到运河运输,借黄济运难奏效,灌塘济运便产生。

三、灌塘济运与湖蓄控制

高堰的压力使官方难以蓄清,不得不借灌塘济运,灌塘济运基本上试行的时间是在道光六年。道光七年以后的灌塘河称为塘河,用以停泊船只,称太平河。这是一种前现代的船闸之制,有临清和临黄两处坝堰控制,一启一闭,进船出船。[13]618-619灌塘济运的实施实由当清水形势进一步恶化所致。当无法通过蓄清解决问题,只能灌塘,这一切的变化,道光六年是一个分界点。一般情况下,官方努力地蓄清敌黄,然而,湖底的淤高和黄河河身的抬高趋势,使环境恶化到需要灌塘济运的程度。蓄清不及或黄水水位高到一定程度,二水难以相汇,只能灌塘。道光三十年陆建瀛言道:“清黄互有高下,逮至道光六年以后,黄水长高于清,阅今二十余年,清黄不能交泄。是以重空二运粮艘,悉用灌塘放渡,安之已久。”[21]1072道光十三年麟庆奏道:“倘得清高于黄,启坝通漕,不特济船迅速,抑且刷河深通。至倒塘灌运,只一时权宜之计。臣亟思早复旧规,当即随时咨访,佥谓灌塘济运,原非经久善策,但清水之能否敌黄,全在较河湖水面之高低。近年黄河淤垫日高,清水不能畅出,欲济军船,舍此别无良法。”[13]549-550由此可见,道光六年是一个环境恶化的分界点。

琦善等在道光六年提到了戽水通船之法。“潘锡恩前在淮扬道任内,筹议戽水通船之法。拟于里河头坝坚筑拦水大坝一道,再将临黄之钳口坝,改建草闸一道,内可容船一千余号。安设水车,将清水戽入内塘。内水高于黄水一尺,即行启闸放船,以全漕四千余号之船,分作四次,可以全渡。共需银七八万两”。除了戽清水入塘外,还可以戽黄水入塘,即是将黄水澄清再戽水。“查两岸盖黄坝以上,滩面宽阔,宜圈筑水柜,车戽黄水,以高就下,先使澄清,再为启堰宣放入河,较之车戽清水,由下而上,实属事半功倍。”灌塘济运之法在黄高于清时不得已为之,在生态上引起严重的后果,但成本低。当年六月初十日工程完竣以后,七月二十三日顺黄坝存水三丈五尺七寸,高于清水二尺三寸,官方试着进行灌塘济运。琦善等人认为戽水通船法“事属创举,论者咸谓水无来源,难期得力。在未试行以前,臣琦善、张井等亦皆未敢遽信。今以铜铅船如法试行,竟能将清水抬高一尺有余,抵御黄流,不过两三天时间,已将八十余船全行竣渡,并无黄水涓滴内灌。而核计经费,共止银二万五千余两,此直较盘运为省事,而视海运为易行。”他们提出全漕渡运的可能性:“臣等审度情形,设使内塘宽大,水势充盈,虽不能济渡全漕,而万一当时迫势艰,即以尾后二三十邦,藉资浮送,较与借黄济运,所胜实多。”[13]290-291道光七年虽实行灌塘济运,大部分时间仍行清水送运,到后期,清口水环境进一步恶化,灌塘盛行。道光二十二年麟庆奏道:“道光初年,清水送漕。彼时年底顺黄坝只存水二丈余尺。自六年放王家减坝不畅,河底增淤丈余,每年底水总在三丈五六尺,是以湖水常矮于黄。欲济运行,舍灌塘别良法。”[13]869-870在清水低于黄水时,清水灌塘也难行,官方会越来越依赖黄水沉清灌塘。

灌塘济运是借黄济运的升级,通过固定的塘河渡运,黄淮水缺少了以前的自然水流互动。道光七年钱仪吉上奏时指出“查洪泽湖水,向以七分敌黄,三分济运。今河身垫高,清水必须多蓄,而多蓄清水,高堰新工,即难抵御。设遇西风鼓浪,稍有掣动,所关匪细。若将御黄坝堵闭不开,则可不蓄敌黄之水。除仍由运口各坝闸,经行运入江外,其洪湖下流有白马、青荡、宝应、界首、高邮、邵伯等湖,递相灌注,经由扬州瓜口入江。”他说的关闭御黄坝,不是像以前那样地以蓄清敌黄为目的闭坝,而是灌塘的闭坝,清黄水不交流的闭坝。“查漕船由御黄坝渡黄北上,原系经久不易之法。乃自高堰漫决之后,继以借黄济运,而坎口遂日见淤高。”[13]330-331在这种环境下,只有灌塘。

随着湖蓄水位的不断提高,山盱坝偃危机的程度也不断提高。官方在蒋家坝迤下的区域改建仁、义、礼三河,由于地势有偏,宣泄难为得力。“向来尚有拦湖坝一处可以救急,及嘉庆二十四年、道光六年启放之后,跌塘太深,万不敢再议启放。”随着高堰大堤的帮补加高,资金投入甚多。“堰、盱两厅石工后大堤,上年蒙恩发帑一百数十万,均普律帮至十丈,较之往年,已觉宽厚可靠。惟查湖水每遇风暴,辄行陡立,高浪如山,泼过堤顶,以致后戗塌损,石工壁立,至为危险。今若于十丈堤顶之外,再行帮筑十丈,固觉愈形坚巩,即或不能,亦须再帮五丈,则波浪上涌,不能刷及后戗,且于存站兵夫,堆积正杂料物均有余地。虽石工遇风掣卸总不能免,而于保障全湖,实为尚有把握之事。”西风盛时,防守更为吃重。当时十三堡和信坝等地段被风暴撞击塌蛰。[12]157-158

道光八年,张井提到河身抬高已使清口难以刷黄,灌塘促进了黄河和运河淤积的发展。“御黄坝上下一带黄河,积年淤垫,臣张井于道光六年春间亲自测量,比道光元年高至一丈至一丈四五尺。两年来严守上游闸坝,不任旁分,酌用倒塘,不任倒灌,专力攻刷,虽渐觉深通,而为效甚迟。现在外南厅顺黄坝存水,比之道光元年尚大一丈二尺余寸,是即河底尚未淤垫至此,然重空粮船经行,已无岁无倒灌之害。今以淤高丈余之黄河,而欲常启御坝,使清水外出刷涤,势实有所不能。至于洪湖之水,以黄河现存水势而计,必蓄至一丈七尺以外,仅能与之相敌。蓄至一丈八九尺,始能畅出,而堰、盱两厅石工,风暴堪虞,实不能冒此风险。”蓄水水位非常之高,为的是可以启御坝而通漕。这一年十一月存水达一丈五尺四寸。“较量水面,黄高于清约有一尺余寸,时令虽冬至,而气候太暖,水未大落,向后天寒源枯,黄河自可续消。如再消尺余,即当相机启放御黄坝,然亦仅能通漕,不足刷黄。盖清水必高于黄河水三数尺,又必启御坝时多,闭坝时少,乃能畅出涤刷。”刷黄条件难再,灌塘常行,只能长时期闭御黄坝,这与乾隆早中期的状态完全不同。“从前乾隆年间,湖高于河自七八尺及丈余不等,一交夏令,拆展御坝至一百数十丈,故能大泄清水以刷淤。时及秋冬,虑其泄枯,始收蓄湖潴以济运。后因河底渐垫,至嘉庆年间改御坝为夏闭秋启,已与旧制相反,除上游失事之年,仍未展束、御两坝畅出清水,外其余年份,虽亦时启御坝,而黄河偶涨,即形倒灌。”[12]179-180几十年来湖河的变化使清口刷黄条件难再,官方只好努力地加高高堰以增加湖蓄,同时加强山盱诸坝河的启闭控制,为的是在适当的时机以清送槽。

这时期官方使尽各种办法难以达到合适的湖蓄水平。道光八年八月十五日张井等言:“向来湖水虽秋分节过,常有盛涨之时,本年长水较早,此后似不致大有增长。亟应节蓄湖潴,以济漕运。当地饬将泄水量最多之信坝于十二日堵闭断流,智坝亦接手堵筑。”及早堵坝是为了蓄水。十月,湖涨不断,石工被冲,张井等在抢筑险工险段后,仍加强湖蓄。“如见停长,或渐消落,仍即照旧镶高,以慎湖潴。”为了湖蓄也需及时修好冲毁的山盱坝堰。“信坝石底历年久远,间有残损,本年启放时,湖水盛涨,势若建瓴,冲损形迹大露。该坝泄水最灵,亟须估修完固,以备来年减涨。”[12]171-175官方努力地维持湖蓄,追求济运与防灾的平衡。十月二十三日张井奏道:“查旬余以来,湖水并无长落,高堰志桩仍存水一丈六尺,较向年冬令,存水实属过多。现在黄河尚未大消,即不能由御坝外出刷黄,仅止运口一处殊不足以资分泄,向后风暴时有,在在堪虞。据该管道将禀请暂放智坝前来,当即函商督臣,批令将该坝未塌埽戗,全行拆除,于十七日过水,现已数日,未见消落。”他们根据黄河水情调整高堰坝堰的启闭,黄水消落,马上堵智坝开御坝,清水刷黄。[12]176

官方用各种方法保证湖蓄是为清水灌塘,保证湖蓄的关键在于山盱诸坝的控制,堵闭坝河,可以增加湖蓄,开启则利用泄水。道光十年张井奏道:“近年筹办空、重两运倒塘,总以蓄存湖水一丈五尺内外为度。前于湖水消至一丈五尺一寸之日,即将泄水最灵之信坝堵合。该坝堵后,水又递消,并将仁、义、礼三河以次堵闭。湖水现存一丈四尺五寸,如往后无甚消长,计空运到时,倒塘尚可顺手。设此后秋雨频仍,淮源暴涨,亦向所常有之事,维时数保护石工起见,仍当酌启河坝,以资宣泄。”九月二十三日,他提到空漕渡运的水环境。“外南厅顺黄坝志桩存水总在三丈七尺以外,清黄高下悬殊,未能早为灌放。幸洪泽湖水势,自山盱坝河堵闭后,月余以来长回尺余。现存水一丈五尺七寸,黄高于清,尚有四尺余寸。”[12]193为了维持湖蓄,官员们一年之内都有不同的关注点。以道光十一年为例,正月,官员们担心黄水春天上涨,不敢轻启御黄坝致耗湖潴;二月,官方组织人力帮宽大堤;三月,重运经临,湖水因上源来水上涨,官员们不敢启坝泄水。张井对清黄水情作了估计:“查上年冬底,黄河存水二丈九尺五寸,于近年底水为最小。洪泽湖长存一丈七尺二寸,于近年春水为最大。”他期望以清流自然渡运,不必灌塘。三月清高于黄,四月以来黄水旋消,重运漕船,均系顺流渡送,无须倒塘。四月十四日陶澍奏道:“为清水敌黄,重运漕船,行走顺利,惟洪湖水势浩瀚。”再到以后,汛期到来,高堰石工成为关注的重点。“惟洪泽湖水势,目前长至一丈九尺五寸,溯查案据,自以此湖以来,未有存水如此大者。”张井与陶澍组织堰盱两厅人员搂护高堰。为保护高宝邵伯处运舟畅行,官员们不敢轻启高堰坝河,运船过高宝后,官方才放“上游洪湖之智坝,义、礼二河。”汛期正在重运过黄时,坝堰控制非常重要。[12]203-207愈到后期,官方对山盱诸坝的控制愈加突出。道光十四年八月,由于汛情和高堰险情,官方准备开林家西滚坝。麟庆对林家西坝进行了分析:“林家西滚坝泄水虽灵,堵闭每虞费手,且同时启放,下游吃重,又须急放高邮四坝。查本年下河州县秋成颇稔。现在早稻已收,中稻正在刈获,自应缓启。”[12]291林家西坝不单成为控制湖水水情的重点,也成为下游水情的控制中心。麟庆在《麟庆私档》中提到清口的状态,特别是蓄清敌黄的古今差异。“盖从前所谓蓄者,不过一丈,即可敌黄,今蓄至一丈八尺,而伏初盛涨,重运方行,竟有不能外出之候。一遇风浪,淮扬可危。总以冬间收存一丈五尺,足可灌塘力度。重运尾帮,一过扬粮,先将归江总路畅放,腾让河身,仍俟全数渡后,即将山盱各河坝,酌量减泄。”[13]556

四、黄水入湖与危机加重

道光后期,经常出现全黄入湖,黄淮运危机进一步加重,危机的核心是清水无法刷黄济运,偶然一次河身被暂时刷深,随后又淤浅加重。道光八年,张井等分析了长期以来河底变高和以清刷黄形势的趋势。“在康熙乾隆年间,湖高于河丈许,乃获收效。后此惟清水独行之时,始能攻刷见深。如嘉庆十七年以前,河患最甚。是年外南顺黄坝志桩,存底水二丈六尺五寸。十八年九月,豫省睢工漫溢,至二十年春,始行堵归故道。御坝以下河身,经清水刷涤二年,是年外南顺黄坝,年底存水二丈五尺。至二十一年,仅存底水一丈九尺,比十七年底水,低至七尺五寸。二十二年虽清水外出时多,并无加深。二十三年则因分泄倒灌,河底淤高,所存底水,即与十七年相同。二十四五两年,豫省马营坝仪工先后失事,御坝以下河身又经清水刷涤二年。至道光元年,顺黄坝志桩,存底水二丈零五寸。而道光二年底水,存至二丈八尺,又淤高七尺五寸,此清水独行刷淤之明验。至若常年偶启御坝,或高下无多,或暂开即堵,虽清水泄黄下注,亦未见其能刷深也。”黄河泄水汇湖会有一时刷黄之效,因上游分黄利于黄河河身的淤高,汇黄利于湖底的淤高,终究起到反而的作用。“河底积渐淤高至一丈数尺”。明白事理的官员坚闭上游各闸,不使分流,力守御坝不使倒灌,“使大溜挟沙,并力趋海。”[21]446-447

潘锡恩在道光四年对嘉道时期减黄危机进行了分析。“昔靳辅从毛城铺减黄,水纡折四百余里,入湖后亦淤塞。嘉庆十三年、十六年,两议复毛城铺旧闸,仁宗睿皇帝以黄水入湖,断无不淤,事得中止。今祥符闸直灌洪湖,乃当黄水极盛之时,坝口已灌于下,闸口复灌于上。黄水入湖,俱无出路,湖底安得不垫高乎。此时纵使清水未泄,亦涓滴不能北出,况时值隆冬,堰堤断不能筑,清水断不能蓄,若更引黄入运,阅正、二、三、四月,粮艘衔尾不断,黄水灌入无停。臣见漕船未及渡完,运道且将淤满。而淮、泗一经涨发,不能北出清口,必仍决堰堤东注,下河之贻患无穷。”他所说的正是黄水入湖导致运道被淤的危机。这时有高堰的危机,运道的危机,也有下河的危机。他特别提到嘉庆十五年和十六年的高堰毁坏。“十五年高堰之掣通在十月初三日,今年掣通则较迟四十日。且闻严寒地冻,修筑维艰。十六年三月初一日开御黄坝,其时清水已有所蓄,曾堵束清坝,以防内灌,然且贻害。近年正、月二出运,却须启坝引黄,是蓄清则比昔为迟,引黄则比昔为早。两者相乘,其害必速而更甚,此最下之策,断不可出者也。”[12]45-47包世臣道光四年言道:“南河自凿铜沛南岸之虎山腰为减水坝,宽四十丈以减黄涨,十年以来,至五月辄开放,湖心淤积数丈。”黄水减入湖,湖身淤而水面抬高。“故今年至仲冬而黄水不落者,非水大也,河身淤高而不能落也。下游淤高,则上游著重,明年大汛一至,上自邳宿,下至山海,两岸千里,所在危矣。”[10]74

潘锡恩认为春天船帮应缓行,这时蓄清并维修坝堰。他认为宁可剥运,不可轻易引黄渡运。“剥运必多耗折,但较之贻患全河,劳费无已,此其得失,固自较然。所经画者,不过一年之粮运,遂可以转败为功。因清水之减,而清口得以除壅,运河得以浚深,比至秋汛后启御黄坝,清水蓄足,全力可以刷黄,余力兼以济运,是淮治而运亦治也。”[12]47-48道光五年,文孚等人提出在御黄坝外添坝工三道,在束清、运口和各坝的两岸滩面筑做纤道,纤道内筑做土坝数十道,以此束水逼流。“其御黄坝未启之前,先将束清坝以内至高堰八堡一带引河,赶为估挑,以便清水渐长,导引入运。御黄坝将启之时,即将束清坝严密堵闭,以杜黄水入湖。”这时的难点仍在高堰堰工,堰工投入不多,清水难蓄,济运难行。[13]182-183黄河淤高使清水外注能力大幅度下降,济运难度达到了空前的水平。

道光五年,清口闭坝使山盱泄水危机加重。六月十一日琦善奏道:“各厅所报水势,无不较去岁今日大至四五六尺。而查验情形,溜势并未十分涌激。因将黄河外南厅所属顺黄坝外详细较量,计河底实已较去岁淤高六尺有余。”一次略强的黄淮水情便会令淤垫更加严重。“昔日水行地中,今日水上地上,焉得不险工叠出,此黄河淤垫之实在情形也。运河自借黄济运以来,河底高于上年今日一丈一二三四尺不等。”道光皇帝在这段话旁有朱批:“此借黄济运好处,立竿见影,可恶之极。”当时的借黄济运已使运河的危机更加严重。“两滩积淤,宽而且厚,中泓如线,仅若宽沟。向来河面宽三四十丈者,今只十余丈至五六丈不等。河底深一丈五六尺者,今只存水二三四尺,并有水深不及一尺五寸之处。军民船只,在在胶浅,拥塞满河。进固不能,退亦无策。”[13]224-227

运河河底抬高,使官方必须加强湖蓄,这时的湖蓄难以刷黄,基本上全湖济运。琦善奏道:“向来清水原系三七分入黄,三分入运。今御坝不开,则水势全注运河,里、扬一带两岸堤工卑矮之处,势必着重。”[13]263淮水大多数情况下全注运河,面对汛情,也会引起运河本身和里下河地区的灾害。“御坝久经堵闭,清水全注运水,与历年七分敌黄,三分入运者不同。诚恐运河不能容纳,里河、扬河、扬粮各堤均属吃重。设有疏虞,关系下河七邑田庐,亦匪细故。”张井等人与督臣琦善相商,加强了里河涵洞的泄水。“现在盘运已竣,回空船只,将全行出江,运河毋须多水,所有涵洞、闸坝先饬陆续启放,腾空河身,俾湖水下注,得资容纳。”这时的蓄清敌黄更加危及山盱坝堰。“若论黄河现高清水七尺余寸,似应多蓄清水,以为敌黄之地。惟清水长发,实觉过骤,即使三河两坝,全行启放,核计水方,每日泄水不及一寸中之一分,是现在一日所长之水,须十余日后方能消落,将来湖水不虞短绌。且湖水保障,全恃堰盱石工,而臣等屡次复勘新旧石工,均不足恃。”[12]118

道光十二年,全黄入湖当时已达三个月,湖底和河身甚高,湖缘也形成淤积,黄水转在清口以上的近处决口入湖,泥沙含量甚高的黄水入湖达不到助清的效果,反而使湖底淤积。潘锡恩奏道:“近年河身中满之处,以桃南、北外、南北、海防、山安六厅为甚。今河决在桃南下汛,自决口以下,外南北受淤更厚。自此清水无外出之期,此增垫河身之为害一也。徐州以上之天然闸、虎山腰,徐州以下之峰山四闸,遇黄涨则启放以减之。诚以各闸去洪湖远逾千里,到此已成清流。至祥符、五瑞两闸,去清口一百余里,即不敢轻启,为其直入洪湖,易致停垫。”面对近处黄河决口之水入湖产生的淤垫,高堰的危机更为脆弱,湖水“稍为多蓄,则高堰危险。”灌塘区域也产生危机。潘言道:“自清水不能送漕,不得已为倒塘灌放之法,固非善策,犹可暂济目前。今御黄坝正向日灌塘之处。现虽启放,系出黄水,而非出清水。出清水可愈刷愈深,行黄溜必且日停日浅。将来河身仍高,御坝虽堵,塘已填平,从何复灌。”他提出的救急办法是在人为地在黄河较上游河段形成决口分流,使近清口处的黄河决流得以制止,远处的黄水入湖可以达到清水入湖的效果。“夫今日之大患在于全黄入湖,是要著莫重于救湖,欲救湖莫过于急掣黄流之一法。盖大溜掣则清黄分,清黄分则百病去。臣请于萧南厅择长堤土性较坚之处,照道光六年减坝之例,奏请启放,以掣全河。上游既已掣流,则下游之决口立涸,使河由萧南堤外荡漾而下,至洪湖历千里之远,汇成清水。然后大辟束御两坝,俾全湖畅出清口。凡外南北积年中梗之病,藉此可以刷涤深通。”从远地开堤引黄入湖,入湖成为有刷涤能力的清水。[12]246-249

从道光十六年到道光二十年,清口危机日益明显。道光十九年,吏科掌印给事中汪报原奏:“窃惟黄河入海不畅,上游河底渐淤,黄既淤则水面较高,清虽蓄而势终不敌。如清黄太不相敌,则漕船必难灌放,即当灌放之际,其中实多可虞。盖黄河旧制,多借清水以刷沙,沙既刷则黄河深,而清水亦因以宣泄,此前人之良法也。近年清不入黄,无可刷沙,以致沙停底淤,入海尾闾之地不能畅达。每当盛涨,水面即高于清数尺,黄水既高,还将能不蓄清以济运?至清愈蓄愈高,则漕船仍不能遄行。而高堰山盱,巨浪拍岸,一遇西风,淮扬险极。迨万不得已,甫开下河闸坝,淮即幸免,而扬属之田已成巨浸。”[21]778道光末年,清口愈加难以刷黄,而官方又不得不蓄湖济运,在这种环境下,淮水上涨会给山盱诸坝增加崩溃的压力。道光己酉年(1849)立冬时节。包世臣也对从嘉庆年间到道光年间的环境变迁作了一番对比。“仆以嘉庆辛未(1811)年秋初游袁浦,至癸酉春仲而去,阅今三十有七年。中间唯春明舍舟登陆一过而已。河事岁异月不同,其更显而甚者,从顺黄坝志桩,大汛报存水至二丈八尺余,已为异涨。今年夏杪,重游袁浦,顺黄坝盛涨至四丈四尺余。今已霜后,犹存水三丈八尺余,是为黄身积淤丈五六尺之明证也。仆以道光丁亥(1827)春季在扬州,离袁浦亦已十四年,所以目巧遥度而成此文。”接着他说:“灌塘法行二十余年,仆未尝目寓其事,今年始得见第四塘灌放之艰险。”[10]124

黄河铜瓦厢决口后,黄河河身已抬高到非常的程度,以至“淮水不能自复故道。礼河不闭,淮水由之,山盱滚坝悉废。”淮水归江之途成为自然不断流的河道。[12]386-387黄河北徙之前的清口渡黄,更加困难。道光三十年陆建瀛在上奏时言道:“自乾隆嘉庆年间,江豫两省,屡经旁溢,长河节受淤垫。始而清黄互有高下。逮至道光六年以后,黄水长高于清,阅今二十余年,清黄不能交汇。是以重空二运粮艘,悉用灌塘放渡,安之已久。挟河下注。从前各督河诸臣,何尝不亟图落低黄水。既使湖水畅出,借资刷黄,更免高堰吃重。下河受灾。”这一年“洪湖各道引河,亦增多挑挖深通。重运灌塘畅行无滞。节经奏报在案。现查高堰湖水蓄成一丈七尺五寸,已不为小,而黄河水面仍高湖面三尺九寸。随后大汛长水之际,更难望清高于黄。”[21]1071-1072

五、小 结

借黄济运和灌塘济运使高宝一带的里运河的河底淤成板沙,运船受阻。道光年间,运河已经淤高三米多,自清江浦至高邮二百余里,粮船经常衔尾停泊,陷入泥土之中。官方建坝拦断运河,层层蓄水,甚至用人工车戽的办法将水翻入运河以养船。[16]124随着黄河河道的淤积抬高,北徙的危险越来越高。其实,北徙的自然形势早已形成,只是各样人为的措施使北徙推迟了。乾隆二年,孙护孙即提到上游黄河逐段有淤,下游黄河不能南徙射阳湖的入海通道,黄河北徙的可能性大增。[22]国家对运河和对黄淮运水流的控制能力,延缓了这种自然变迁。就洪泽湖本身而言,清口区域的黄河倒灌,使北部湖底淤积严重,多年的平均淤积速度大约为每年一厘米左右。[23]北部淤高,湖水通过南部五坝进入入江通道的水流大增。黄河淤高和洪泽湖淤积产生的变化,使清口束清刷黄能力大减,长期以来治黄与治运生态一体化的功能大大减弱,随着洪泽湖北部淤积和南向引流,官方开始在道光年间组织海运。随着湖北部不断因淤积抬高,淮水不断地从山盱五坝下高宝诸湖,进入入江通道。官方通过高堰通道控制湖蓄济运和泄水。早期河身与湖底不高时,清口的水流尚处于活水流动的控制状态,随着河身与湖底抬高,高堰不得不筑高,清口不得不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堵坝封闭,闭坝和河身抬高所伴随的是借黄济运和灌塘济运,而借黄济运和灌塘济运,只能进一步淤高运河,使运河的功能大受影响。这时期,整个淮水只能通过下游的入江通道更多地进入长江,黄河北徙后,淮水几乎完全入江,成为长江的一个支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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