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威廉·霍普金斯

伍思扬 孙跃英 译

一辆汽车停在卡特面前，下来了两个身穿老式西装的男人：一人着咖啡色西装，一人着蓝色西装。

两人看起来都不太像警察。不过，卡特有一个预感，觉得他们有点儿不对劲。 他原打算溜走的，却发现有点儿晚了。

以制作人肉三明治的方式，他们把卡特夹在中间。紧接着，就把手枪顶在了他的腰眼上。穿蓝衣服的叫道：“警察！靠墙站着去！站好了，我们要搜查！”

卡特不解地打量着他们，但他们对此置之不理。

“快点儿！快点儿！靠墙站好了！”他们使劲推着卡特。

“面对墙趴着！手脚分开！手指也张开！”穿蓝衣服的命令道。然后，他把手枪放回腋下的枪匣，双手将卡特全身搜了个遍。

他的搭档则拿着枪站在旁边，叫围观者走开。

从卡特身上，穿蓝衣服的只找到了一盒香烟。他把卡特双手扭到背后，给他戴上手铐。然后，推着他朝汽车的方向走了过去。这个时候，另一人跑上车去，坐在驾驶座上。卡特被推进了汽车的后座。穿蓝衣服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回头盯着卡特。

汽车开动了，融入了熙来攘往的车流中。这两个穿西装的人身手敏捷，很有效率。不过，穿蓝衣服的人就算把卡特全身搜了个遍，也没能发现他藏在身上的手枪。

从十来岁起，卡特没有一天不带枪的。他这会儿随身带的是一把微型手枪，就藏在右脚的袜子里。他的皮质背带下有一个特制口袋，里面放着一套手铐钥匙。只要了十五秒，他就把钥匙取到手了。又花了十秒，他找到合适的钥匙。然后，他解开了右手腕上的手铐。

汽车以大约每小时四十公里的速度在行驶着。车门上的把手卸掉了，卡特除了等待时机，别无他法了。一刻钟后，汽车在一座仓库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道宽大的电动门。司机轻按了两下喇叭；一会儿后，又按了两下。这时，大门徐徐升起。

卡特什么也没有看到，但他知道这不是警察局。“你们不是警察。”卡特说。

“对，我们不是警察。”穿蓝衣服的承认说，“不过，你也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了不起。”他似乎很得意。实在说来，他有权得意的。在大街上抓人，又不引起麻烦，可是需要一点儿本事的。

司机把车开了进去。卡特抓紧手里的手枪，打开了保险。汽车缓缓前行，停在两辆大卡车之间。他们既非警察，卡特也就无法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干的是什么。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再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脱身机会了；或许以后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了。

司机探身向前去熄火，卡特将手枪顶在穿蓝衣服的人脖子上，扣动了扳机。一听枪声，司机猛然转过身来，想掏左轮手枪。卡特一枪击中他的右眼，他倒在了同伴身上。微型手枪声音很小，不比拍手声音大。探身越过椅背，卡特取下两个死者的武器，打开车门，下车去了。

现在，仓库里唯一的声音就是电动门发出的马达声了。很快，这声音就消失了了，电动门也合上了。就这样，卡特的逃路被断了。他骂自己动作太慢，一边小心去到一个可以查看整个仓库的位置。

一堵墙边停了几辆卡车，一些箱子整齐地堆放在那里，却不见半个人影。不过，既然有人在操纵电动门，说明这里绝对不止卡特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时，他发现了一架木梯，通向上面的办公室。办公室的窗户里有灯光，玻璃门上也有灯光。卡特差不多猜出来了，电动门的指令就是从上面发出的，操控者也在上面。仓库里有多人的话，卡特也许能够悄悄溜出去。可明显的是，这里并没几个人。因此，卡特决定上去看个究竟。

他快步跑上楼梯。上面的人肯定正在等着那两人，他也不怕发出声音。尽管如此，他还是紧握着手枪，双眼紧盯窗户。来到门前，他透过玻璃朝里面望去。屋里有几张廉价桌子和铁柜，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坐在办公桌边接电话。由坐姿可以看出，他是个小矮个儿，站起来不会超过一米六。他窄窄的肩膀上套着一件西装，握着话筒的手上戴着一枚很大的蓝宝石戒指。卡特相信，蓝宝石是真的。他应该是那种从不带信用卡、喜欢带大把现金的人。从站立的位置，卡特觉得自己可以嗅到钱的气味了。

那人正说着黑话，语气傲慢，很有些颐指气使的。几秒钟后，他挂上电话，转过头来问：“事情进展如何？”当他看到卡特时，两眼眯了一下。然后，嘴唇微微张开，装出微笑的样子，似乎真的很高兴。

一看到他的脸，卡特大吃一惊。他叫洛伊，经常在电视或报上露脸。二十年来，他时常现身于议会的听证会。他一头乌黑的卷发，两眼显得深不可测，嘴唇很薄，下巴方方的，脸上现出的微笑让人捉摸不定。

卡特向旁边迈出一步，背部靠紧在一堵坚固的墙上。“一切顺利。”

洛伊跷起二郎腿，背靠着椅子，继续微笑。“卡特先生，你这人真难找。”

“我不想让人找到。”卡特回答说。

“花了两个星期，总算把你找到了。”

有人一直在全美各地留言，卡特却置之不理。他刚刚在纽约做完一桩活，准备好好休整一下的。他心中有种预感，应该宰了洛伊，却无奈好奇心起。从他站着的地方可以清楚看到，下面的仓库空无一人。他决定听洛伊说完，再行选择。 “我来了。有何吩咐？”

“我有一份工作给你。”

“我并没有要找工作。”卡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去哪里找我呢？”

“你不回答我留下的口信，我就联系跟你有过接触的所有人。你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你在迈阿密给他打过电话，我就派手下到处找你。两天前，他们就找到你了。但是，我要确信没有找错人。”

在迈阿密，他就打了一个电话。现在，他在心中抹去了那个电话号码。此生再不会用这个号码了，他最不喜欢多嘴的朋友。手里仍然握着手枪，他回道：“你白白浪费时间了，我不愿为人工作。你还犯了一个错误，派去追我的两人完了。”

洛伊马上答道：“我保证你可以得到十五万美元。我会全盘计划好，给你必要的信息，你去实施。”

卡特并不缺钱，但十五万美元可不是小数目。他从办公桌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手枪仍然紧握在手里。“好吧，说来听听。”

“很简单。”洛伊说，“一个绝好的机会。我有那幢大楼的设计图和地库图，还有全部电路图。我可以保证，你至少能得十五万。不够的话，我给你补齐。”

“如果找到的不止那个数呢？”

“那也是你的。我保证，最少十五万。你拿到多少，都是你的。”

“听上去不错。”卡特承认，“不过，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卡特先生，你的目标是一家银行的地库。里面有两个钱柜，还有两百个保险箱。我会给你三个保险箱号码，里面的东西归你所有。但我要一份准确的清单，就是每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你还要保证，不向任何人透露。”

“好吧。”卡特说，“一言为定。事情成功了，我会给你清单。”

他们站起来，握了握手，算是成交了。

洛伊神情古怪地看了看他。“我跟你要清单，你不觉得奇怪？”

“当然了。我更奇怪的是，你手下不缺干这事的人，却要煞费苦心地找我？不过，我在想，需要我知道的话，你会告诉我的。”

洛伊按下电钮，将电动门打开了。然后，两人一起下了楼梯。

汽车里的两具尸体，卡特留给了洛伊。仅从洛伊的逆来顺受，卡特就知道，自己很重要。他走出两条街去，叫了出租车，回到旅馆。

第二天上午，一个信差送来银行的相关图纸。看完后，卡特深感意外。洛伊要盗窃的银行不在迈阿密，而在新奥尔良。卡特买了一辆便宜汽车，把行李箱放进去，就上了路。

每次停车加油或吃三明治的时候，他就开始思考行动计划。到了新奥尔良，整个计划就设计好了。他觉得自己对付得了，并不需要帮手。

住进旅馆后，他开始浏览洛伊给的资料。资料看上去很准确，但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现场了解一下。花了一个星期，他了解到，大楼没设夜间值班员，可以准确指出大部分警铃的位置，知道地库大门开启是由时钟定时控制的。这一切，洛伊的资料里都提及了。接下来一周里，他购置了所需的一切用品。

就在他打算动手时，洛伊打来了电话。离开迈阿密以来，洛伊一直不曾联系过他。他登记住宿时用的是假名，却也没瞒过洛伊。“卡特，两个星期过去了。”洛伊开门见山，“你准备花多长时间？”

“合适的时候我会动手。”卡特回答，“我记得你没有规定期限。”

“我是没有规定期限，不过，你这样是不是太慢了。我希望尽快得到清单。”

“好吧。过几天，我会电话告诉你。”

本打算当晚就去银行的，但他没跟洛伊说。他不相信任何人。

他洗了个澡，把胡子刮干净了，穿上白衬衫，系好领带，再把黑色西服穿在身上。任何看到他的人都不会想到，他这是要去盗窃银行地库的。

银行位于城区一幢办公大楼的底层。晚上六点，大楼就关门了。夜间并无专人值守，整栋楼装了几个警铃，以防小偷进入。卡特头次研究警铃配置图时，想着得请专家帮忙才行的。经过仔细研究之后，觉得自己搞得定这一切。他跑了两趟，才把全部应用之物搬到隔壁大楼顶上。他手脚灵活，身手矫健，全部家伙什都移送到银行楼顶时，可以大气都不喘一口的。

楼顶有一扇门通到大楼里，却被上了两道锁，且通了电。绕过那道门，卡特去到大楼机房。那儿既没锁，也没装警铃。这是银行安全措施最薄弱的地方。进入机房后，他卸下铁皮地板上四颗螺丝钉，找到了通向电梯坑的洞。他用手电筒照了照，打开了电梯坑旁边的金属梯。三部电梯全都停在底层，一部电梯活动的话，警铃就会响。通往电梯的门被撬开的话，警铃也会响。这样一来，卡特的活动空间就局限在电梯井里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一楼电梯坑井的墙正好就是地库的墙，他可由电梯井直接入地库。

他把工具从楼顶带到电梯井，放在一部电梯上。然后，他把机房的铁皮地板重新铺好，再从下面把螺丝拧紧。现在，卡特被封闭在井里了。电梯通常会在顶部留有一个紧急出口。卡特打开靠近地库的电梯的紧急出口，将工具放到电梯里，打开紧急出口，以便通风通气。紧接着，他动手干起来了。在控制板上找到电灯开关，他打开了电梯里的灯。然后，他从电梯上卸下一块两尺多宽、近五尺长的板，地库的水泥墙就暴露出来了。接着，他切掉那块板的螺丝钉头，再用万能胶粘上去。他把电梯灯泡取下来，装上插头，再装回去。有了这个电源，他就可以用电钻了。地库墙有一尺厚，好在电钻轻易就钻了进去。他在墙上钻了许多洞，却仍然无法钻透地库。墙的里侧装有六厘米厚的钢板。电梯和地库墙之间，有近八英寸宽的缝隙。大部分木屑和残渣都从这里落到电梯井底。卡特取出九斤多重的长柄大锤，敲开蜂窝一样的墙体，水泥块被他扔进了电梯井底。现在，墙上露出了格状的钢筋，横亘在他和地库钢板间。他拔掉电钻插头，将电线卷起来，换上一台小型吸尘器，把电梯里的垃圾清理干净。太大的东西吸不进去，就扔进了电梯井底。身上沾的泥灰，也交给吸尘器来处理。清理完毕了，他拔掉吸尘器插头，收拾妥当了，把它跟电钻归拢在一起。除了电钻，他所有工具都是迷你型的。电焊装备也是微型的，但威力不小。管子只有五六尺长；计量器也是迷你型；电石气是用一个小丙烷筒装的；氧气则装在潜水员用的两个氧气筒里。他调整好计量表，点燃了电焊枪。钢筋逐渐变红、变黄，最后断裂。很快，所有钢筋掉落在电梯井底端了。现在，只有最后一障碍了，就是地库的钢板。从资料图看，切割钢板可能会引发警铃大作。但他不得不尝试一下。接上第二瓶氧气，重新调整火束，他顺着水泥墙洞，让电焊枪贴到钢板上。当钢板快要掉落时，他伸出脚一踢，让它落到井底。

现在，必须加快速度了，他没有多少时间了。警察很快就会涌进大楼。卡特抓起所有物品，从洞口扔进地库，再用一瓶空气清洁剂把电梯喷了喷，关上电梯顶的紧急出口，又把电梯里的灯关掉，手里拿着电梯的墙板，人倒退着入了地库。他要做的最后工作，就是把这块板装回原处。靠着六个强力磁铁，他做得很顺手。从电梯里面，完全看不到墙板移动过的痕迹。

他稍微等了等。这时，从通往电梯井的洞口传来了跑步声和叫嚷声。警卫知道，警铃声来自地库。他们先查了整幢大楼，再查地库门。没发现问题时，再查大楼，同时讨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卡特坐在洞口处，他们的谈话从电梯井传过来，一清二楚。他猜测，他们可能会想是警铃系统出了问题，最后会离开的。他们最后的确走了，但留了一位警卫在那里看守。虽然如此，还不算太糟，只是时间很紧了。

卡特看了看手表，再过半小时，地库就要打开了。更糟的是，大楼工作人员很快就会来开门，准备营业。他本可调整定时钟，让地库门无法按时打开。可他没法不让人们进楼，或者不用电梯。这时他才想起，行动应该放在周末，就能有充裕的时间。半小时一过，他就逃不出去了。

现在，他得分秒必争了。没时间去开钱柜了，他转身看到了一排排保险箱。 抓起铁锤，一锤就把锁砸开了，可声音大到就像子弹爆炸。他答应会给洛伊保险箱里的物品清单，但从没打算在地库花时间来清点。因此，他带来三个口袋，分别标上号。他把东西分开放置，方便后续归类整理。他拉开保险箱，掀开盖子，把一沓沓百元钞票放进第一个袋子。对第二个箱子和第三个箱子，他如法炮制。第三个箱子捶了两下才成功。每个箱子里都有三四十沓百元大钞。看看一长排的保险箱，他狠了狠心，强迫自己收手。他把三个布袋捆在一起，转身扔下所有工具，只带一把螺丝刀和一根近半米长的铁棍，从进来的洞口退了出去。电梯还停在底层。之前用磁铁固定的墙板很稳当，他用铁棍撬开，由此进了电梯。

他能想象，留下来看守的警卫一定贴耳在地库门上倾听，也许会听到一两声模糊的响动。接着砸那一排排保险箱的话，可能会引起他的注意，招致又一轮搜查。进入电梯后才发现，警卫搜查时并未开灯。看到灯时，才发现漏取了临时装上去的插座了。这是个小失误，却可能导致整个行动功亏一篑。只要有人注意到了，他就完了。

卡特推开电梯顶上的紧急出口，装钱的袋子扔了上去后，人也爬上去了。攀爬在坑道上的金属梯时，他觉得爽透了。背着那么多钞票，他丝毫没有觉得累。到达楼顶后，他扔掉起子和铁棍。最后带着这两样工具，只是以防万一陷在坑道里了。接着，他脱掉戴了一整夜的橡皮手套。双手全是汗，手指上的皮肤发白，一层层皱得难看。手套放进口袋，又一轮行动开始了。

天亮了。卡特觉得，自己看上去一定像极了熬了一夜苦活的人。他向汽车走去，决定不再回旅馆了，而是直接离开。他可以在某个汽车旅馆停下来，清点一下现金，给洛伊通个电话——他一定等在电话机旁了。

他打开车门，把钱袋扔到座位上，自己坐到了方向盘后。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声：“朋友，洛伊先生想和你谈谈。”

卡特转过头，看到一位衣着保守的男子。在卡特的注视下，他掏出香烟，抽出一根放进嘴里；想了想，又将香烟递给了卡特。

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打开卡特身边的车门说：“朋友，坐过去！我来开车！”

卡特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并不知道。”坐在后面的人说，“不过，洛伊先生告诉我们，你有一个女朋友住在附近，还告知了你的车型和车牌号。根据这些，我们找到了你的车，就在这里等着你。”

“是啊，这没什么奇怪的。”开车的人咧着大嘴笑着说，发动了汽车。“你女朋友一定很厉害。她看上去精疲力竭了。”

两人很和气，和气得让人难受。他们没有挥动武器，也不曾搜身。不过，从两个方向围过来，说明他们预料过卡特的反抗。洛伊一定警告过：姿态坚决，但要和气，不能把他吓走了。

卡特觉得很有意思，洛伊居然告诉他们，他是去看女朋友的。这只是两个无名小辈，没必要解释。洛伊这么做也表示，他不想让人知道卡特与银行地库盗窃案有涉。“嘿，我可没精神跑长途。”卡特说。他希望见到洛伊前把钱藏起来。 “先到旅馆停一下，我要换件衣服。”

“没必要了，朋友。”开车的说，“我们不需跑很远。洛伊先生不在迈阿密，昨天飞过来了。”

卡特坐在那里，故意装出很轻松的样子，内心却很紧张。他得搞清楚洛伊找他来干这事的原因。他这么做，一定事出有因。卡特略加思索，就得出了答案。 洛伊找他的唯一理由就是，不想让黑社会的人知道此事与自己有关。为此，他还设计了一个女朋友的梗。这让他的手下可以证明，他并未参与此事。他担心的是，案发后帮会有人怀疑他。如此一来，三口保险箱的主人一定是帮会的人，且地位比洛伊高。不过，还有一个疑惑：为何他想知道箱里的内容？他一定知道那是现金，但不知道数目。否则，他不会想至少十五万美元。如果数目很重要，洛伊一定在调查帮会的某些人，看他们私分了多少，或在估量对手实力。也就是从对手的现金数目，来判断其强弱。就他到手的五十多万美元来看，他觉得洛伊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当然，这都是猜测。唯一能肯定的是，就是自己偷到的钱比洛伊预期的多得多。

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这时，车速慢了下来，汽车向右一拐，上了一条通往汽车旅馆的路。从招牌看，这是一家全美连锁旅馆。经过旅馆办公室和餐厅，汽车停靠在最里面。周围只停了一辆车，卡特想它可能就是洛伊的。

下了车，卡特手中拿着布袋，走进房间。洛伊两位手下紧随其后。

房间不像通常的客房。从外表看，与整排房间没差别，内部却装成了办公室的模样。洛伊坐在一张弧形办公桌后，正和一个手下谈话。一见卡特，立刻吩咐道：“到隔壁等着吧！需要的话，再叫你们。”

待人离开后，卡特解开布袋，一袋一袋地把钞票倒在洛伊办公桌上。

洛伊数了数那一沓沓的百元大钞。每沓都有封条，上面标注有五个〇或三个〇。数目越来越大时，洛伊的薄唇也变得越来越薄了。最后一沓加上，总数是五十八万五千美元。洛伊表情大变，就像一个人伸手抓绳却抓到了响尾蛇。

卡特的处境，跟他没有两样。很快，他就会被洛伊除掉。以确保秘密。卡特想的是，他得赶紧除掉洛伊，才不至于让自己开罪了帮会。具体来说，如何寻机掐死洛伊，不惊动他的三个手下。

洛伊把钞票塞回一个布袋里，推向卡特。卡特提起袋子，脸上挂着微笑，绕过写字台，伸出手去，像是想要握手的样子。

不想才走了两步，后面的门突然打开，洛伊手下冲了进来。洛伊桌子底下肯定装有机关。

卡特转身面对他们，想掏手枪。可哪里来得及，就眼前一黑了。醒来时，他发现自己靠在一把椅子上，身旁围着洛伊的三个手下。

洛伊坐在桌子的一个角上，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

头很晕，卡特想说点儿什么，嘲讽一下洛伊，却发现嘴巴被胶布封住了，双手也被紧紧地铐在背后。卡特想，这一天本来很顺利，却突然变得如此晦气了。对此，他有些难过起来。看到洛伊手里的东西时，他更难过。

他藏在袜子里的微型手枪、皮带下的手铐钥匙，此时，正把在洛伊手中。他没有王牌了，王牌全在洛伊那里。

“旅馆后面，有个工人正在挖壕沟。我离开后，你们他带到那儿埋了。”洛伊命令道，“然后，把我的行李箱给我送过去。”说完，他从桌角跳下来，拎上布袋，大步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他又回来了，把一个旅行箱放在写字桌上。“把他料理妥当了，把这东西送到我城里的办公室。”说着，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9点半，11点前应该送到，对吗？”

“是的，老板。”一个人说。

其他两人点头附和。

洛伊一走，开车带卡特来这里的男人便开始发号施令了。“彼德！”他说，“你仔细看着他！杰克把车开到后门。我去找些麻袋来。”

彼德就是卡特进入房间时正陪洛伊说话的人。他体格和卡特差不多，一脸的邪恶，那神情就像一位以肢解人体为乐的医生。

卡特听见两个人在外面交谈了几句，然后是汽车的开门声和引擎的发动声。他站起来，转向彼德，鼻子里发出了声音，好像要说话。

彼德走过去，一手抓住他的领带，一手掴他的脸。“闭嘴，你这个傻瓜！”他一边打一边说，“闭嘴！闭住你的狗嘴！”

卡特抬起膝盖，出其不意，猛地撞击他的下部。

男人疼得弯下腰去。

紧接着，卡特又抬起膝盖，朝他的脸部狠狠撞了过去。只听见鼻骨断裂的声音后，他仰面倒下，双手在空中乱挥。卡特往前抢一步，跳起来，双脚踩在他的头上。 因为双手铐在后面，落地后失去平衡，倒在一旁。他就势一滚，倏地站起来，转身过来，想要动脚再行攻击，发现彼德躺在那儿，血流满面，动弹不了了。

卡特还未脱离危险，双手还被铐在后面。他弯腰把双腕伸到膝盖处，坐在地板上，一只脚穿过由双臂构成的圈，再将另一只脚穿过去。双手一到前面，就好多了。跪在尸体旁，他快速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手铐钥匙，但得到了一把手枪。卡特严阵以待。

几分钟后，后门开了，开车的男人进来了。这时，卡特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就绪。”他说。然后，他看到了卡特和彼德的惨相。他继续向前，脚步变得越来越慢，就像电池耗尽了的玩具。

卡特挥动手枪，同时弄响手铐。“有没有手铐钥匙？”卡特低声道，不想让第三人听到。他两眼突出，嘴巴微张，脑袋快速摇动。“转过身去，面对墙！”卡特用平静而低沉的声调说。

当你手中有枪时，说话的声音不必大。他一转身，卡特冲上前去，高举手枪就朝他脑袋砸去，就像锤子打在南瓜上，那人死了。他也没有卡特要的钥匙，却让卡特多了一把枪。卡特取过来，塞在裤腰里。

第三人进来时，胸前抱着一大堆麻袋。

这时的卡特，早已准备好怎么对付他了。他踢过去一脚，把门关上，令他不许动。可他不但不听，反而垂下了右手。卡特扣动手枪，子弹砰地打在地上。

那人只好靠在墙上。他哼了一声，摇摇头，扔下手中的麻袋。“喂！”他说，声音里满是蔑视，“你开枪打我！”他一手抚着胸口，闭上双眼。两秒钟后，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掌。见掌中没血时，他的下巴在惊讶中放松了。撕开衬衫，他发现了一块红色瘀伤。显然，子弹打在麻袋上了。

“左手取出手枪，扔在地毯上！”卡特命令道。

他照办了，伸手去摸胸口的瘀伤，好像摸一摸能好了。

卡特令他取出手铐钥匙，打开自己的手铐。接着，卡特把他推进浴室，铐在喷头下面。然后，就用手枪把狠命地击打，足足有十分钟，打得他死去活来。

回到洛伊办公室，卡特打开电视机，刚好看到有关银行被窃的新闻报道。警方推测说，盗贼被吓走了，只砸了三个保险箱。洛伊留下的行李箱还放在桌子上。卡特觉得，里面装的一定是那几十万现金。他把衣箱放平，打开锁，果然不出所料。他取出两沓，撕掉封条，将钞票撒满一地，有些落在彼德尸体上。接着，他撕掉所有封条，扔在地上，钞票则仍留在箱子里。他满意地扣上箱盖，把箱子放到后门边。然后，走进浴室，把那个男人拖进屋内，放在椅子上，用手铐铐起来。他又把垃圾筒挪到屋子中间，将里面的纸屑点燃了，再用麻袋盖住垃圾筒的口子，让烟越来越浓。办公桌的电话机旁有一本电话簿，他找到消防队的号码，打了过去，说旅馆房间着火了。接着，他打开一扇窗户，让烟飘出去。接着，他拎起衣箱，上了外面自己的汽车。

等消防队员赶到时，卡特正去往新奥尔良的途中。有关旅馆死亡消息广播出来时，他上了飞机了。

卡特觉得，警方从现场得不出什么结论的。但是，有人会得出结论的。黑社会某些高层人物会把百元钞票、死在那里的帮会成员以及银行保险箱被盗事件联系起来，最终会追查到洛伊头上。那时，洛伊就会没命了。

卡特撒在旅馆的一万美元现金，是特意用来购买洛伊人头的。虽说多了点儿，但他还是很满意的。

事实上，卡特坐在飞机上，回想起洛伊的所作所为，真心认为，再多付一些钱，他也会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