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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上的来客》中空间形态与国家认同

2022-09-26朱冬梅

电影文学 2022年16期
关键词:塔吉克族阿米尔冰山

朱冬梅 李 硕

(新疆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00)

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空间已不仅是一个单纯的地理概念,也是包含社会运动发展的一种动态形式。马克思肯定了空间对于社会生活的实践性意义:“空间是一切生产和一切人类活动所需要的要素。”法国思想大师列斐伏尔认为空间不是社会关系发展演变的静止的容器,空间是社会生成的,是一个无限开放的、冲突的和矛盾的动态过程,是一个被历史、自然、政治等各种元素铸造、生产、带有意图和目的的产物。国家认同作为社会存在、运行和发展的重要因素,必然在包含社会关系的具体空间形态中有所呈现。具体的空间形态区分则在于空间内的侧重点不同。当以地理为侧重点时,地理区划的存在客观上限定了地理空间的范围。当空间侧重于政治方面时,列斐伏尔提出空间已成为“国家最重要的政治工具”,在马克思关于空间论述的基础上提出了“空间是政治的”和“统治阶级把空间当成了一种工具来使用”的观点。这就使得空间带有了政治属性。当以人际交往和文化为侧重点时,空间就带有了人文的性质。因此,本文中,空间形态根据不同侧重点可以分为地理空间、政治空间和人文空间。

长春电影制片厂1963年制作发行的影片《冰山上的来客》是中国电影史上最早表现新疆各民族团结一致反分裂的影片。影片主要讲述了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新疆边疆地区军民共同反特护边卫国的故事。1951年,一股逃脱的反动匪特企图从我国新疆边境入境。匪特们利用古兰丹姆与边防战士阿米尔童年时青梅竹马的关系,派女特务巴里古儿冒充古兰丹姆入境,离间军民关系并刺探情报。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杨排长识破了匪特们的诡计,并借力打力,掌握了敌情。匪特第一次偷袭计划失败后,骗取了真古兰丹姆信任的国民党特派专员阿曼巴依借送真古兰丹姆回乡潜入境内,企图和反动匪徒里应外合,袭击我边防哨所。杨排长将计就计布下天罗地网,战士们和当地百姓相互配合,共同将这股匪特一网打尽,挫败了敌人的阴谋,维护了国家主权。阿米尔和真古兰丹姆最终也修成正果。

《冰山上的来客》具有丰富的空间形态,包含有壮丽的冰山雪峰的地理空间、反特戍边的政治空间、军民鱼水情深的人文空间等。电影典型化地利用了这些空间形态,巧妙地将其融入影片叙事与主题传达,表现了反特爱国的主题,在空间形态上实现了对国家认同的正确和强烈呈现,促进了国家认同的强势建构。

一、地理空间与国家领土的坚决维护

经考证,电影《冰山上的来客》的故事地点在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喀什地区的塔什库尔干县。也正因此,影片的地理空间主要体现为中国帕米尔高原上的冰山——慕士格达峰。影片中较为客观地呈现出了帕米尔高原上冰山的地理地貌和风暴的气候环境,传达出自然景观信息。同时,冰山作为影片中故事行为发生的地理环境,在推动叙事进程上起到了重要作用。

首先,于客观地理层面而言,慕士格达峰位于帕米尔高原上,处在天山山脉和昆仑山山脉交界地带。因其海拔之高,范围之广成为帕米尔高原上最为显著的地理区域,被当地人称为“冰山之父”。坐落在冰峰下的塔什库尔干县呈现出多雪山冰山的相对恶劣的自然环境。海拔高,氧气较稀薄;气候寒冷,冰雪常年不化;常有大风,天气变化频繁。“乌云笼罩着冰山,风暴横扫戈壁滩”既是当地恶劣多变天气的真实写照,也交代了整部影片叙事的地理空间。

电影片头,匪徒企图诱导分裂当地群众,胁迫他们一同逃往国外。地主阶级匪首江罕达尔在月黑风高之夜,带领着一群匪徒准备逃往山里。在荒凉无垠的戈壁滩上,狂风怒吼着席卷过沙漠,他们端着机枪对准不愿意跟着他们逃走的百姓,威胁他们:“奴仆们,你们既然不愿意跟我到山里去,那就在这儿等着吧,等着共产党来解放你们!”风暴中,一阵机枪扫射,一批民众在枪声中倒地,匪徒们在狂风中向远方急驰而去,狂风肆无忌惮地刮过民众尸首。随后,杨排长收到上级指挥部的信件:“据分析,你们驻地附近很可能有潜伏下的敌特。”特务的隐藏、反动分子暗处的埋伏使得冰山上下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为保护家乡“指挥部派侦察员卡拉进山侦察,(要求杨排长所在的驻地)必要时予以协助”。杨排长送卡拉进山侦察前的最后一个镜头画面,就是卡拉走向冰山。顺着侦察员卡拉进山的方向,我们可以看到:蓝天白云下,被冰雪覆盖的慕士格达峰矗立在远方。冰山山顶积雪皑皑,山间悬挂冰川条条。山脚下的冰雪已经融化,呈现出绿油油的草地来。冰山充满希望,但风暴却也并未彻底远离,大风随时都有可能刮起,敌人的破坏行动马上就要到来。

其次,慕士格达峰不仅作为自然景观而出现,更承担起了政治背景作用。影片中以慕士格达峰为领土边界,山两侧情况截然不同。山的这一侧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解放区,山的那一侧是逃跑敌人的占领区。影片最开始,匪首江罕达尔带领匪徒逃亡时,选择进山,是因为山的那一侧是属于自己的地盘。影片中段,假扮奴仆的阿曼巴依和真古兰丹姆找到侦察员卡拉,表达想要回到山的这一边的愿望。可以看出,在百姓眼里,哪怕是假扮成百姓的敌人眼里,山的两边已经是不同的统治区域了。解放军战士们借助冰山设立岗哨,过山处严格盘查。在党的领导下,山的这一侧已经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山作为一个地区最为明显的自然地域特征,很容易凭借其自然区划划定政治区划。影片中的冰山在三位主体(敌人、当地百姓和党领导下的解放军)的视角下都已成为明确的政治领土划分象征。

领土的确立,代表着中国的主权范围确立。领土意识的确立,代表着国家意识的确立。国家认同的萌生也必然以领土认同为基础。因此,最终保护领土的行为也将成为对国家的保护。这种保护在影片中一方面体现在解放军战士的行为中,另一方面体现在当地百姓的行为中。

彼时,我国边防的各方面物质条件都还不具备。影片中,在假古兰丹姆借寻找战士阿米尔四处探查解放军的岗哨时,观众可以在背景镜头中观察到解放军战士驻守边防的恶劣条件。在物质条件的影响和岗哨隐蔽性的考虑下,岗哨基本上是在冰山上利用山洞或开凿山洞而成。一班长和阿米尔负责的岗哨在冰山的高处。整个山洞里全是光滑的冰壁,山洞口挂满了长长的冰溜子,山洞外全部被冰雪所覆盖。不时还会刮起大风,扬起雪花四散。放哨的战士就站在冰雪中,轮班休息的战士就依靠在洞内的冰壁上。阿米尔坐在石头上,一班长靠在洞壁上,两人一边短暂休息一边谈话。站岗的战士站在洞口一侧,借洞口的冰雪掩盖自己的身形。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的战士没有丝毫的放松。所有站岗的时刻,战士们全部都保持着高度警惕,认真站岗。这样的情节展现了解放军战士们忠于职守的优良形象,也体现了他们对于国家领土的高度认同感。只要有解放军战士站在祖国的边防线上,祖国的每一寸领土都被他们守护!

在影片中,当地百姓在逐渐认同人民政权时,对于自己生活土地的保护也就变成了对国家领土边境防线的保护。有丰富当地生活经验的塔吉克族百姓尼牙孜在注意到风暴要来的时候,立马让自己的儿子去解放军驻地报信,从而便于解放军在边境线上部署岗哨,安排人员变动。普通百姓放牧时也会在边境线上巡逻,注意陌生人员流动。当地的牧民成为军事安全、领土安全的重要补充力量。边疆地区构成了一个国家完整的国防边境线,进而构成了国家领土最重要的标志。因此,当地群众的这种单纯对地域的保护就无形间与解放军保卫边境线、保护国家领土的行动融为一体,成为保护国家的行为。影片中通过明显的冰山地理区划来凸显当地塔吉克族百姓和党领导下的解放军战士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领土认同、国家认同,从而向观众传递领土认同的观念,表达出保卫领土就是保卫国家主权的观点,更表现出人人都应该是国家领土保卫者的立场。

二、政治空间与帕米尔高原的反特斗争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但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并没有处在一个和平稳定的政治形势中。首当其冲需要面对的是极为恶劣的国内外局势:国内,溃逃到台湾的国民党政权对大陆虎视眈眈,伺机反攻,并潜伏、残余了大量的特务分子和武装力量。这些所谓的“特派专员”、特务分子分散在各处,明里暗里地对新生的人民政权进行骚扰和破坏。国际上,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处处敌视新生的无产阶级政权,实行的包围和监视政策在政治稳定、经济发展、舆论把控等方面都给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带来了很大压力。这样的国内外局势使当时的我国面临严峻的政治考验。另一方面,在世界冷战格局下,两大阵营之间爆发了局部战争,即1950年6月25日的朝鲜战争。朝鲜战争的爆发使上述问题变得更加严酷,形势变得更加紧迫。如何恰当解决这些问题,进而稳固新生的无产阶级政权是我国当时亟须解决的问题。1950年10月8日志愿军入朝作战,10月10日中共中央即向各级党委发出《关于镇压反革命活动的指示》(“双十指示”)。从这一历史行为来看,保障抗美援朝战争顺利进行,是国内镇压反革命政治运动开展的重要政治战略意图之一。这种重要政治战略意图中还包括借用反特电影来传递意识形态,实现政治目的。通过反特电影,可以明确敌我二元对立,用鲜明的对比来教育引导人民,起到稳定国内政局、构建坚实群众基础的作用,从而保障抗美援朝战争的顺利进行。有资料表明,朝鲜战争爆发以后,国内的匪患也日益严重,尤其是在西北地区的青海和新疆,不断爆发严重的土匪暴乱事件。

新疆地区位于我国领土的最西北端,与八个国家接壤,其区域内的稳定对我国的国家稳定和国家认同具有重要作用。如何帮助新疆地区的少数民族群众正确认清形势,如何保护国家主权下的领土完整,如何维护革命果实,如何实现当地百姓的国家认同感,都是亟须解决的问题。《冰山上的来客》作为1963年制作发行的一部主旋律影片,正在此政治背景下诞生,带有完成肃清反革命、增强国家意识、维护国家稳定的重要政治任务要求。

影片中,以指挥部下发给杨排长的信件来交代政治环境。

杨光海同志:

流窜在萨里尔山区的国民党残匪,趁美帝侵朝战争之机,蠢蠢欲动,企图出山叛乱。望你们加强萨里尔山口的警戒,待时机成熟,予以一网打尽。据分析,你们驻地附近很可能有潜伏下来的匪特,望提高警惕,加强与当地群众的联系。

特此通知

指挥部

6月5日

这一政治空间,既催生了影片故事,也是影片对于当时真实新疆政治环境的反映。在帕米尔高原上,潜藏的匪特假古兰丹姆借阿米尔的青梅竹马身份,故意多次纠缠阿米尔,以借机挑拨军民关系,探查解放军岗哨,传递情报。

在假古兰丹姆和当地百姓纳乌茹孜的婚礼上,假古兰丹姆找到独自回忆往事的战士阿米尔,试探性地进行套话,开始自己的计划。假古兰丹姆:“我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你。”阿米尔正为古兰丹姆结婚而心灰意冷,于是冷冷地回答:“可能吧。”假古兰丹姆试探性地说出:“家乡?”阿米尔心系往昔情义瞬间回答道:“叶城!”假古兰丹姆听到战士阿米尔的回答后开始试图一步步将阿米尔引入自己的圈套中。她故意说出:“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认不认识一个被她叔叔卖掉,给人当奴仆的古兰丹姆?”将自己放在一个看起来弱势的地位,从而引得阿米尔急于证明自己与古兰丹姆的关系而减轻对自己身份的怀疑。“古兰丹姆,你仔细看一看,我是阿米尔!”“阿米尔!”假古兰丹姆紧接着说出:“真主啊!你可真会安排呀!”看似是无法承受自己昔日的青梅竹马就在眼前,而自己却已嫁人的现状,但纵观整部电影,此句的“真主”又暗暗点明着特务的隐藏身份和诡计。假古兰丹姆随后以晕倒方式引来众人,真晕假晕暂不评论,但假古兰丹姆悠悠转醒后却只盯着阿米尔说出:“晚了!”不免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在了身为解放军战士的阿米尔身上,使得周围的百姓心中悄然种下不信任的种子。

这一场小小的闹剧展现出了敌人的狡猾,这些匪徒会利用各种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会巧妙地伪装自己,让自己融入百姓之间,获取信任后反过来利用群众来损害群众的利益。假古兰丹姆利用了当地百姓对她的关怀,欺骗了纳乌茹孜的真挚感情,企图陷解放军战士阿米尔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借挑起纳乌茹孜和阿米尔的矛盾,激起当地民众和解放军的矛盾。这样的心思不可谓不恶毒。敌人的破坏手段防不胜防,就更需要我们用高度的警惕来维护祖国安全。

面对假古兰丹姆的处处纠缠,解放军战士阿米尔严守纪律,多次劝古兰丹姆放下往日的感情。

阿米尔劝古兰丹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并直接声明:“咱们俩没关系。咱们两个的事小,军民关系事大啊!你明白吗?”古兰丹姆却直接拉着阿米尔的军装说:“你不会把这个脱掉吗?”阿米尔明显露出拒绝之意。在摆脱不了纠缠之际,三班长骑马路过,大声提醒阿米尔军队纪律:“阿米尔,没事回家玩去,什么作风!”杨排长在远处吹响归队的笛子,阿米尔闻笛声而急忙离开。

解放军战士阿米尔听从上级党组织的命令,严守军队纪律,在不知道假古兰丹姆特务的身份下,愿意放弃自己个人的感情,以维护更大的军民关系。在党领导的军队里,战士们会坚决相信自己的上级党组织,严守党的军队纪律,认真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在这部影片中,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维护军民关系和反特守边。解放军战士阿米尔圆满完成了党交给的任务。

假古兰丹姆在家中故意与丈夫吵架后跑到哨所来找阿米尔,口口声声都是对以往情分的怀念,期待与阿米尔再续前缘。等她的丈夫纳乌茹孜无法忍受来找她时,假古兰丹姆故意对纳乌茹孜说:“半个桩子,多余的人。”希望用这句话表达出纳乌茹孜是第三者的意思,来刺激纳乌茹孜,让当地百姓纳乌茹孜对解放军战士阿米尔心生怨恨,从而借此事端引起当地群众对解放军的不满。纳乌茹孜听了这句暗含深意的话后,扬起鞭子要打假古兰丹姆,被父亲尼牙孜及时制止。但这样的情况在尼牙孜老汉心中泛起了涟漪:是不是因为解放军战士阿米尔,自己的家庭才会不和?尼牙孜说道:“杨排长,你都看见了,我可是没有袒护我的儿子。”杨排长回拍尼牙孜的手,说:“大叔,你放心,我绝不会偏护我们的战士。”杨排长及时提醒尼牙孜:“大叔,可不能让喜悦和烦恼搞浑了我们的头脑,这儿,可是萨里尔的伤口啊。”尼牙孜低头沉思。杨排长又紧接着说:“明天,到我这儿来做客!”萨里尔平原是重要的战略位置,而坐落在萨里尔平原上的这座村庄,是刚刚打倒敌人压迫迎来新生的地方。这一提醒消除了尼牙孜心中的部分不坚定,使得特务假古兰丹姆的有意挑拨落了空。

作为共产党员的杨排长观察到了特务假古兰丹姆的反常。杨排长有意在假古兰丹姆在附近的时候让阿米尔唱起两人的定情之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假古兰丹姆像没听见一样径直地走开了。“顺风不顺耳,有意思。”杨排长确定了这位古兰丹姆并非真正的古兰丹姆,识破了她特务的真正身份。他灵机一动,准备利用假古兰丹姆将特务一网打尽。

假古兰丹姆一直用找巡逻的解放军战士阿米尔的借口在冰山上四处走动探查岗哨。当她马上要接近山峰的岗哨时,机警的一班长从岗哨中走出来,装作巡山的样子,友好地招呼假古兰丹姆:“啊,古兰丹姆,你好呀。”“你找阿米尔,什么事儿呀?”假古兰丹姆拿出惯用的借口,想来套取一班长的话:“那他(阿米尔)什么时候才不巡逻?”一班长警惕地意识到敌人的意图,用开玩笑的方式机智地回答了敌人的问题:“这叫我怎么说呢,这么说吧,眼下呢,是睡觉的时候不巡逻;将来呢,是世界上没有敌人的时候不巡逻。”随后,一班长看了看手上的手表,顺势说:“赶快回家吧,冰峰上不是好玩的。要是遇见风暴可就糟了。走吧,我到那边去巡逻,顺便也陪你一段。走吧,走吧。”将假古兰丹姆带离了岗哨附近,既保卫了岗哨的秘密性,同时完成了不打草惊蛇的秘密任务。

这些特务暗中挑拨离间的情节,首先向我们展示出敌人的狡猾。阶级敌人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在无时无刻不尝试着离间中国共产党和新疆当地人民群众的关系。其次,共产党的正面优秀形象也在与敌人的斗智斗勇中展现。当敌人在搅浑水的时候,一定会有以杨排长为代表的共产党员站出来看清局面,引导带领群众认清状况,实现胜利。这有利于在民众心中树立起解放军的可靠形象,增强民众对解放军军队的信任感。这更是对人民群众的提醒,提醒人民群众必须坚定党的领导,紧密围绕在党周围,一同打倒敌人实现胜利。

反动分子时刻寻找机会实行正面反扑。在逃窜至国外的反动分子穆罕默德·伊敏一伙看来,他们最好的时机就是朝鲜战争爆发之时。他们认为共产党此时无暇分身,利用此时机在中国新疆发动暴乱就能给新生的人民政权重重一击。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他们利用宗教,打出所谓实现“自由世界”的旗帜,以信函方式指示中国境内潜藏的同党:抓住时机,尽快筹划暴动。反映在影片中“流窜在萨里尔山区的国民党残匪,趁美帝侵朝战争之机,蠢蠢欲动,企图出山叛乱”。匪徒热力甫接到匪首电报指示:“已集合起伊斯玛利亚的忠实子孙,利用结婚叼羊赛马的机会,抢夺制高点,攻占观察所,消灭雅布伦卡之共军,这就打开了共产党的大门,就可以向全世界宣布自由世界又重新降临人世!望你们集结全部力量,按时袭击哨所,内外攻敌。”这些反动分子将宗教作为自己的工具,企图将单纯的宗教观念变为政治观念,以此来迷惑群众、诱导群众。历史上,穆罕默德·伊敏企图分裂新疆的行动在未成形前就已经流产。

电影《冰山上的来客》里的匪徒最终落入正义的天罗地网。当匪徒冲进村子,却发现由当地百姓和解放军共同构成的人民队伍早已摆好了阵法。转过身去准备撤离时,身后我军的机枪又在等着他们。解放军二班长站在岩石后边高喊:“自由世界的英雄们,你们已经到地方了,缴枪不杀!”和电影结局相同,现实历史里的暴动分子也难逃覆灭的下场。臭名昭著的分裂分子阿不都·依米提等人在1954年12月31日晚上,试图纠集被蒙蔽的当地部分群众袭击墨玉县劳改农场,以期引起骚乱,破坏人民政权。这场暴乱在当地群众举报和公安部署下很快就被平定。狡猾的暴乱策划者阿不都·依米提却趁乱逃跑了。1959年,他最终被我公安人员在地窖中抓获。这还要感谢人民群众的力量,他的可疑行踪被当地几位维吾尔族妇女发现并向政府公安报告。最终,用尽诡计的他只能像《冰山上的来客》里的“真神”国民党特派专员阿曼巴依一样,到人民政权的监狱里去“检阅”他的军队了。

影片结尾时,在抓住所有的特务后,杨排长发令:“向天空放射三颗照明弹,让它们照亮祖国的山河!”照明弹是政治军事斗争中常用的一种武器装备。此时此刻,三颗红色的照明弹直飞天际,这不仅是革命胜利的标志,也是对国家意识的强有力召唤,使影片的爱国主义情感得以升华。

三、人文空间与民族团结一家亲

人是一切空间的主体,需要在社会关系中确定自己的身份来确保主体地位。同时,人在社会生活中所创造的一切文化也都构成了人的主体。因此,本文将人文空间简要分为人际交往空间和文化空间两个下属空间。

在多民族题材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常包含两种人际交往关系:一种是本民族之内的关系,一种是不同民族之间的关系。以我国多元一体的民族情况来看,这两种关系间存在着交叉。按照费孝通先生的解释“中华民族是包括中国境内各个民族的民族实体,并不是把各单个民族加在一起的总称。因为这些加在一起的单个民族已结合成相互依存的、统一而不能分割的整体,在这个民族实体里所有归属的成分都已具有高一层次的民族认同意识,即共休戚、共存亡、共荣辱、共命运的感情和道义”。简单来说,中华民族就是由基层各民族(如汉族、塔吉克族、维吾尔族、回族等)共同构成的国家层面的民族。如果按照民族文化的高层次来区分的话,身为塔吉克族的阿米尔、尼牙孜和身为汉族的杨排长是同胞关系,同属于中华民族大家庭。在《冰山上的来客》这部影片中的中华民族大团结从不同方面得到了体现。它既体现在由不同民族构成的解放军队伍中,也体现在当地的军民关系上。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解放军队伍里的战士们,有汉族的杨排长,有塔吉克族的战士阿米尔,还有满族的三班长、哈萨克族战士、维吾尔族战士等。这些解放军战士因为共同的信仰聚集在一起,他们具有相同的道义、情感、目标和使命。影片起初,新战士阿米尔初到队伍报到,观众可以借助阿米尔的视角观察到解放军队伍的具体情形。进连队大院的路上,遇到不同的解放军战士,阿米尔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欢迎你!”这些战士脸上带着和煦温暖的笑容,每一句“欢迎”背后都是真挚热切的情感。这无疑为新战士阿米尔的融入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休息时间,在阿米尔去食堂的路上,一群战士在分享“(高寒的)萨里尔高原开出鲜花”的“新鲜”消息,战士们之间相互开玩笑,爽朗的笑声响彻云间。这一细节可以看出战士们彼此相处的状态是轻松的、愉悦的,不存在丝毫的隔阂。连初来乍到的阿米尔都瞬间被这样友好、温暖的氛围感染,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实现了融入,成为大家庭中的一员。

为了共同的责任使命,一班长和阿米尔在大风暴天仍旧坚守岗位,抵挡住了敌人企图抢占岗哨的冲击。一班长不幸牺牲,阿米尔身受重伤。整个队伍都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悲伤。维吾尔族的战士弹起了自己民族的独特乐器都塔尔来纪念自己的战友,“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亲爱的战友,你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在悲伤的音乐中,所有的战士都潸然泪下。不论是汉族战士、塔吉克族战士,还是维吾尔族战士、哈萨克族战士等,他们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英雄儿女,他们彼此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中国人民解放军。他们彼此关心,彼此爱护,彼此有着极为深厚的情感,在信仰的指引下守卫着祖国的领土,维护着国家的安全,保卫着百姓的幸福。

影片中,军民关系也如鱼水情。当塔吉克族老汉尼牙孜凭借生活经验判断风暴即将来临的时候,立马想到要让儿子纳乌茹孜转告解放军战士:“快去告诉杨排长,今天晚上冰峰上有暴风雪,快去呀!”阴错阳差之下,这一消息并未及时送到解放军驻地。当尼牙孜和纳乌茹孜发现这一消息并未及时送到时,果断采取了行动。尼牙孜立即赶往驻地传递消息以便增援。纳乌茹孜则决定要上冰山为战士送棉衣。有丰富当地生活经验的纳乌茹孜不可能不知道在风暴中上冰山的危险。在影片中,他亲口说出:“哎呀,会冻死人的!我去送大衣!”他本可以在家里等消息,不用冒着生命危险上冰山,但那一刻,他做出了选择。这样的选择是艰难的也是伟大的。作为塔吉克族百姓,他将自己的命运和冰山哨岗上塔吉克族战士阿米尔、汉族战士一班长的命运捆绑在一起,这就是一种共命运的感情和道义。

影片最后,在巴罗脱节的叼羊比赛上,当地塔吉克族民众和解放军战士们骑着马,分布在山谷中的不同地方。为了维护来之不易的新生活,为了维护国家的领土安全,他们一起参与了对反动特务的抓捕行动。在团结合作下,他们将所有的特务围进了军民一体的包围圈,最终将特务一网打尽,取得了这场斗智斗勇的最终胜利。如果在最后的决胜时刻缺了任何一方,都不能实现最终的胜利。只有百姓,则无法有武力威慑,无法对抗敌人的机枪;只有解放军战士,则包围圈不能完美形成,不能顺利将敌人一网打尽。影片很多时候更突出的是军民关系而不是民族关系,但这不意味着没有民族团结的体现。不提民族成分的情节叙事反而是更大的民族团结。

当各民族为了共同利益一起努力时,他们就都是紧密团结在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同时,影片中最终的胜利再一次证明,各民族之间是相互离不开的,各民族间有着共同的民族、国家利益,有着从历史延续而来的对中华民族的深深认同感,这种民族认同感会进一步升华为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认同感。站在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层面是影片《冰山上的来客》叙事的主要人文空间。这种贯穿影片始终的中华民族共同体空间也在时刻传达给观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的整体互嵌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思想。民族高层次的认同促成了民族成员在中华民族共同体内的团结一致, 这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得以保持的内在动因, 是促进民族层面上国家认同构建的重要基础,是中华民族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动力之源。

在几千年的悠久历史中,中国赖以凝聚和团结稳固的内生动力来源于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与中华文化。这样的文化空间是多元化的,也是包罗万象的。在影片中,可以看到属于塔吉克族的独特文化传统。在假古兰丹姆和纳乌茹孜的婚礼上,参与婚礼的宾客会围着火盆跳舞,新郎新娘则并坐在一边的毛毯上接受宾客的祝福。塔吉克族民众的服饰也很有特色。在影片中的塔吉克族男子如尼牙孜、阿曼巴依、纳乌茹孜、卡拉等的头上都可以看到“吐马克”帽。这种帽子一般是黑绒圆高统,在帽子外侧绣上数道细花纹和一道道花边,用优质黑羔皮缝制帽里,常常在佩戴时卷起帽的下檐,露出黑色的皮毛。而真假古兰丹姆的头上戴的则是带耳围而又厚实的圆顶帽,帽子顶部和四周以白布做底,上面绣满了塔吉克族妇女喜爱的图案,色彩艳丽而夺目,帽的后部垂有一块厚帘,遮住后脑和两耳。出门时,帽外加方形大头巾,一般为白色,而如果是像刚出场时的假古兰丹姆这样的新嫁娘则用红色。塔吉克族的女性大都喜爱装饰,盛装时帽檐上加一排小银链(斯拉斯拉),戴大耳环和颈部绕数道珠链,胸前佩戴名为“阿勒卡”的圆形大银饰。在真假古兰丹姆身上,可以看到这些特别的装饰品。这些是属于塔吉克族的独特传统文化。

不能否认的是,各民族的传统文化存在很大的差异,但这些差异并不妨碍他们的和谐统一。“和而不同”是中华各民族文化的最真实写照。各民族传统文化也具有相同的文化特质,如:包容、理解、大度等。这些不同的文化差异和相同的文化特质使得中华各民族文化在交流中相互吸收借鉴,互相促进发展,最终共同构成中华文化知识谱系的完整内涵。杨排长身为汉族,也十分尊重塔吉克族的风俗。在见到尼牙孜时,会主动上前行塔吉克族的吻手礼。同时,影片中出现两次的叼羊比赛,观众可以明显地看出汉族战士、维吾尔族战士和塔吉克族民众一起参加活动的情景。他们一起骑着马追逐羊羔,相互竞赛。独特的民族传统活动并不是只限于本族群内的同胞参加的,而是可以多民族一起其乐融融。这些都是构成中华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影片通过这些情节建立了新疆社会边疆文化与中华文化的内在关联性,正确表现了新疆各民族与中华民族深层关系,将它们用影视化的方式呈现在观众面前,使得观众对于这些问题的理解更加顺理成章。这对于增强文化认同来说,是潜移默化的有效手段。《冰山上的来客》在这一点上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影片传递出的中华文化精神统一性观念,是生成中华民族现代国家的政治统一性与实践统一性的基础。民族层面上的不同文化要想达到不彼此冲突、和谐相处的状态,就必须拥有国家层面上共同的文化与观念。因此,统一文化认同的树立至关重要。

看向电影的幕后,这部影片还有一处特别之处。它是由八个不同民族成分的人员合作完成的。这部影片拥有汉族导演赵心水,赫哲族编剧乌·白辛,塔吉克族风俗顾问古里米尔,还有其他少数民族的演员。哈萨克族演员饰演解放军战士,维吾尔族的克里木扮演真古兰丹姆,回族演员马陋夫饰演阿曼巴依,蒙古族演员恩和森饰演尼牙孜,满族演员白德彰饰演解放军三班长。这样多个不同民族的合作在中国少数民族电影史上是具有重要意义的,体现着各民族间的友谊和团结。这也正是各个民族和谐相处共同发展的有力证明,也同样证明了我党少数民族政策的正确性。这部影片的台前幕后都闪耀着民族团结、互助进步的光芒。这光芒有利于巩固我国多民族一体化国家,促进各民族文化之间的交流,加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列宁早就认识到电影的宣传和教育功能,他在1907年谈到对电影的看法时说:“当群众掌握了电影时, 并且当它掌握在真正的社会主义文化工作者手中时, 它就是教育群众的最强有力的工具之一。”《冰山上的来客》作为在十七年电影时期的经典电影,是建构国家认同的重要工具。影片在地理空间、政治空间和人文空间上都将国家认同自然地融入其中,并取得了良好的反响。在地理空间上,影片通过借助保卫领土这一主要事件,向观众传达了领土意识,起到促进领土认同和国家认同的效果。在政治空间上,《冰山上的来客》作为长春电影制片厂交给赵心水导演的政治任务,是取得了圆满成功的。它真实反映了当时新疆的政治形势,在宣传层面完成了政治意识形态、国家意识形态的积极传达,对于体现和促进国家认同在政治层面取得了较好的效果。在人文空间上,《冰山上的来客》展现了中华民族关系的良好示范,传达了中华文化与各民族文化间的良好关系,有利于树立文化认同意识,在深层次认同上实现了国家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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