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晓红

（汕头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汕头 515071）

0 引言

所谓侨批，是海外侨胞将款项及家书通过民间金融机构寄回国内的汇款凭证。潮汕侨批业在长期运营过程中建立了以乡族关系为基础的跨境金融汇兑网络。为了应对运营过程中面临的政治与政策风险，侨批业在维护内部协调稳定和有效运转及对外的交涉中构建了独有的跨境金融风险管控体系。目前，学术界对该问题鲜有研究，为本文的研究留下了独特的研究空间。本文以国内外现有研究成果为基础，运用实证分析的方法进一步研究潮汕侨批业跨境运营的风险和控制措施，以期为现代跨境金融的风险防控建设提供参考。

1 样本选择及数据来源

鉴于现有史料的限制，现有关于侨批的研究多以档案馆馆藏文献为资料来源，由于侨批距今时间久远，又是跨国传递的信件，很大一部分收藏于民间，对侨批业风险管控的有效性进行分析，如果只运用馆藏资料，则缺乏足够样本数据的支持。为此，本文通过对粤港澳民间收藏家的藏品和当地原始档案与民间资料的发掘和综合分析，力图深入探讨潮汕侨批业的风险及其管控效果。如何确保民间藏品样本的真实性是研究过程中需要突破的一个难点。为此，本文邀请粤港澳地区数名知名收藏家、国际邮展评审员加入，尽量确保研究样本的质量，以还原潮汕侨批业的风险管控情况。经专家组的鉴定及反复斟酌，选定以下研究样本。

样本1：汕头森春批信局1936 年11 月26 日寄马来亚柔佛居銮回批总包。该件为中华邮政取缔民信局后现存最早的回批总包，当时刚实行法币币制，但邮局计收国内邮资仍然采用银圆计值，内装13 封回批，国际平信邮资每封0.25 元，半价优惠每封邮资0.125元，合计邮资1.625 元，符资。

样本2：1941 年11 月11 日兴宁洪万丰批局寄马来亚霹雳州怡保洪万成本局的侨批总包，总包封面用商码标注“103/77.25”，表示内装103 件回批，应纳邮资77.25 元。当时的流通货币是法币，经查当时国际信函邮资为1 元，寄中国香港航空费为0.25 元。按规定，总包邮资以信函邮资半价优惠，每件回批信函邮资为0.5 元，因航空只到中国香港，每件回批航空费为0.25 元，共0.75 元，103 件回批邮资总计77.25 元，与标注的邮资相符，但总包上贴了8 枚邮票，总面值是78.25 元，总包封上贴有挂号签条，查当时的挂号费是1 元，这样78.25 元刚好符合。这是目前所见唯一一件抗战时期兴宁经广东战时后方邮路曲江中转出口的航空挂号回批总包。

样本3：1946 年12 月28 日汕头洪万丰批局寄新加坡郑绵发批局的航空回批总包，12 月30 日经中国香港中转，列71 帮，内有回批42 件。当时的流通货币是法币，当期平信是300 元/20 克（件），半价优惠就是150 元/件，航空费是550 元/10 克（件），所以合计金额是29 400 元，符资。

样本4：1947 年10 月12 日汕头悦记批局寄马来西亚沙捞越泰山公司的侨批总包，列89 帮，回批4件。当时的流通货币是法币，当期平信是1 100 元/件，半价优惠是550 元/件，航空费是2 100 元/件，合计邮资是10 600 元，符资。

样本5：1948 年8 月17 日汕头光益批局寄新加坡万顺成批局的侨批总包，封左上角用商码写明内装10 件回批，475 万元邮资。当时的流通货币是法币，当期国际平信是150 000 元/件，半价优惠是75 000 元/件，航空费是400 000 万/件，10 封回批合计是475万元，符资。

样本6：1949 年1 月9 日汕头洪万丰批局寄新加坡光德栈批局的侨批总包，列39 帮，回批36 件。书写的邮资是1 440 金圆券，贴的邮资是1 480 元，用反推法，当期平信是10 元/件，航空费是30 元/件，36 件航空回批总包的资费是1 440 金圆券，但是正面又手写了37 件，增加了一件40 元，合计资费是14 80 元，不管什么原因导致侨批数量多了一件，都补足了37 件回批的邮资再寄出，而且当期邮资全额收取，没有优惠。

样本7：1949 年4 月19 日汕头老亿丰批局寄泰国曼谷马金峰批局的侨批总包，列53帮，回批18件。由于金圆券快速贬值，当期的国际平信资费为11 000 元/件，半价优惠是5 500元/件，航空费是30 000元/件，合计资费是639 000 元。由于金额较大，邮局没有大面额的金圆券票，所以在总包的背面贴了整整三版连号的邮票，是目前唯一的邮局用手推邮戳销票的总包。

样本8：汕头致盛批局寄中国香港致成批局的回批总包。1949 年5 月7 日，汕头已经实行银圆邮资，但由于银圆邮票未到，还使用金圆券邮票和金圆券面值邮资机。该封背面销了1949 年5 月7 日90 万金圆券的（汕一）邮资机戳8 个，正面加贴80 万金圆券邮票，加盖汕头1949 年5 月7 日邮戳，合计邮资800万金圆券。封面左上角文字从右至左分别是“每元4百万”“内回批50 封800 万”“每封16 万”，从中可以解读出以下信息。①直接反映了当日银圆与金圆券的兑换比率，银圆1 元兑换金圆券400 万元。②每件回批邮资16 万元，当时中国香港平信邮资与内地平信邮资相同，平信邮资是银圆4 分，折合金圆券16万元，每件回批邮资按平信邮资全额计费，没有优惠。③这个总包内装50 件回批，每件邮资16 万元，总计800 万元，与所纳邮资相符。

样本9：1949 年6 月21 日汕头洪万丰批局寄马来亚槟城洪万丰批局的航空回批总包。这时已经正式实行银圆邮资，贴用银圆邮票，总包上贴了银圆邮票35 分，总包封面左上角写着“一封3 角5”。当时回批总包按照件数计费，实行平信资费减半的优惠，但是航空费是由航空公司收取，所以航空费全额照纳，也是按照件数来收取。当时的国际平信资费是10 分/20克，航空费是30 分/10 克，国际平信资费减半收取银圆5 分，航空费照纳银圆30 分，这个总包只装了一件内批，所以总资费就是35 分，符资。

样本10：1950 年6 月14 日汕头黄潮兴批局寄泰国曼谷荣德泰银信局侨批总包，销沿用了中华邮政汕一的邮资机，邮局对航空总包回批实行优惠邮资，按照航空平信是10 700 元/件，现在优惠为亚洲航空邮简邮资7 000 元/件，大大降低了资费。此件航空回批总包内装了7 件回批，应纳资费单件7 000 元，合计49 000 元，符资。这是使用恢复办理国际航空邮简业务后的第一期亚洲区航空邮简邮资，也是少见的载体和少见的资费。

样本11：汕头信和成批局寄马来亚槟城奇佳宝号的航空回批总包。当时邮局对航空总包回批实行优惠邮资，这是最后一期的亚洲航空邮简邮资。按照航空平信是54 分/件，亚洲航空邮简优惠邮资为38 分/件，该航空回批总包销1955 年7 月7 日汕（一）邮资机戳，邮资38 分，盖同日汕头日戳。封正面写着回批1 件。当期亚洲航空邮简资费是38 分，此总包内装回批1 件，一件也要用总包来寄递，符资。

样本12：1967 年12 月9 日汕头市信大批局寄新加坡普通批局的航空回批总包，列218 次，内有12 封回批，背面销1967 年12 月9 日汕一邮资机，面值420分，再销同日汕头海关日戳，邮局对航空总包回批实行优惠邮资，按照航空平信是52 分/件，现在优惠为航空邮简邮资35 分/件，大大降低了资费，每封按照航空邮简资费是35 分/封，12 封合计420 分，符资。

样本13：1979 年3 月31 日汕头海外私人汇款服务社寄新加坡万和成批局的航空回批总包，列83帮，22 封回批，注明邮费是13.20 元，销1979 年3 月31 日的国际邮资已付戳。当期按照航空平信是1 元/件，亚太航空邮简优惠资费是0.6 元/件，是中国邮政为了优惠亚太地区（亚洲和大洋洲邮政联盟）实行的优惠资费，22件回批合计13.20元，符资，优惠了8.8元。

样本14：1980 年10 月7 日汕头侨汇服务社寄新加坡普通批局的回批总包，列183 帮，内有回批1 件，注明邮资0.6 元，销1980 年10 月7 日的国际邮资已付戳，单件回批仍然要用航空总包的交寄，当期按照航空平信是1元/件，亚太减资的优惠航空邮简资费是0.6元/件，符资。

样本15：1981 年1 月17 日汕头侨汇服务社寄新加坡普通庄的航空回批总包，列13 帮13 封，邮资7.8元，当期按照航空平信是1 元/件，亚太减资的优惠航空邮简资费是0.6 元/件，邮资7.8 元正是按13 件亚太减资国际航空邮简的优惠邮资计算，符资。

样本16：1989 年9 月12 日汕头侨汇服务社寄新加坡再和成批局的航空回批总包，列43 帮内有7 封回批，邮资是10.5 元，当期的航空邮简资费是1.5 元，已经没有亚太减资优惠，7 件回批合计邮资是10.5 元，符资，销1989 年9 月12 日的英文邮资已付戳。这是目前见到极晚期的汕头寄出的航空回批总包。

2 潮汕侨批业风险管控有效性的描述性分析

总包制度是晚清邮政总局为兴办近代邮政制度减少阻力而对当时民信局与侨批业采取的优惠措施，邮件按总包重量收取较为低廉的邮资，而不是按国际惯例计件计费。因侨批业的经营涉及金融邮政利益，当时政府对侨批业的政策以打击和限制其发展为主。比如，国民政府对侨批业的政策主要是试图取消侨批总包制度乃至取缔侨批局。为应对政策风险，侨批业一方面致力于维护内部有效运转和协调稳定，另一方面通过各种华人组织加强对外交涉，逐渐形成了独有的风险管控机制。中华邮政1934 年结束国内民信局业务之后，对批信局仍继续保留。1935 年发布的《批信事务处理办法》规定，批信及回批得用总包交寄，寄往南洋群岛、马来亚邦、北婆罗洲及暹罗者，得将邮票贴于总包之外并在总包皮上批明内装确实件数。

表1 报告了经粤港澳多名邮品及侨批专家鉴定后选定样本的描述性统计情况。本文通过分析粤港澳民间收藏家收藏的回批总包实物，研究潮汕侨批业风险管控的有效性。为了研究潮汕侨批业风险管控的有效性，笔者从实物样本中统计分析了侨批总包的寄递时间、货币单位、当期单位邮资、总包制优惠单位邮资、总包内侨批数量、寄递所需缴纳的其他邮费、正常邮资总额、剔除通货膨胀及货币单位影响的正常邮资总额、优惠后邮资总额、剔除通货膨胀及货币单位影响的优惠后邮资总额、优惠邮资额、剔除通货膨胀及货币单位影响的优惠邮资额和总包制邮资优惠率等信息。统计结果显示，回批总包邮资按国际信函邮资半价优惠，航空费照纳，这一政策在抗战胜利后继续执行，只是在1949 年短时间内没有优惠，后来又继续实行，直至中华邮政在内地结束业务。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人民邮政接管了中华邮政，实行新的总包邮资，总包邮资改按国际航空邮简邮资计算，该业务持续时间长、跨度大。

从表1 中可以看出，总包制优惠期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时期：第一时期是1935 年发布《批信事务处理办法》规定到潮汕侨批业转移到兴宁前，这一时期使用的本位币为银圆；第二时期是汕头沦陷到汕头解放，经历了法币、金圆券和银圆时期；第三时期是汕头解放，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际航空恢复和发展时期，使用的本位币是人民币；第四时期是改革开放后到20 世纪80 年代末侨批总包慢慢退出历史舞台，使用的本位币是人民币。

表1 样本描述性统计分析

2.1 第一时期

第一时期侨批的优惠率按1935 年发布的《批信事务处理办法》中的半价规定，总包制邮资优惠率为50%。

2.2 第二时期

随着东南亚国家的经济逐渐恢复，寄往国内的侨批越来越多，中华邮政对回批总包依然执行优惠政策。航空费执行的是分区航空，回批总包的航空费按回批的件数计算，分区航空政策一直执行到1947 年12 月31 日，因此，虽然总包正常执行半价优惠，但因为有其他附加寄递费用，法币时期的总包制邮资优惠率在13.64%和24.76%之间。

1948 年8 月18 日，国民党为挽救其财政经济危机，维持日益扩大的内战军费开支，下令实行币制改革，以金圆券取代法币，强制将黄金、白银和外币兑换为金圆券，至1949 年6 月，金圆券发行总额竟高达130 余万亿元，超过原定发行总限额的6 500 倍。金圆券流通不到一年，形同废纸，国民党政府财政金融陷入全面崩溃。这一时期的样本中有两个总包制邮资优惠率为0，仅有一个样本的总包制邮资优惠率为13.41%。

1949 年5 月，由于通货膨胀严重，金圆券急剧贬值，中华邮政开始发行银圆邮票，实行银圆邮资。但是，银圆邮票使用的时间不统一，汇率也不统一，有的地方甚至来不及执行，或者银圆邮票没有运到就已经解放，因此时间极其短暂，这一时期的总包制邮资优惠率为12.50%。

2.3 第三时期

1949 年10 月24 日汕头解放，解放初期，潮汕的航空侨批总包大多是封装通过海路寄到中国香港，再转发到东南亚各国。全国统一国际邮资后，国际航空邮简于1950 年5 月24 日恢复开办，《解放日报》1950 年5 月24 日第二版公告：“邮局自即日起恢复办理国际航空邮简，目前只办理寄亚洲各国、苏联及苏联经转的东欧各新民主主义国家，其他各国暂不办理，邮资为：寄亚洲各国7 000 元，苏联全境及苏联经转的东欧各新民主主义国家为9 500 元。此邮简不得以挂号交寄。”侨批总包执行优惠的亚洲区航空邮简邮资从1950 年5 月24 日开始执行，每一期都随着金法郎汇率的调整而调整，到1956 年8 月31 日止。1956年9 月1 日全国开始执行不分区的航空资费，实行统一的航空资费。1956 年邮电部第1380 号公告：“从1956年9月1日起，不分国别，航空邮简都可以收寄，连同普通邮费在内，每件资费为35 分。”此政策一直执行到1976 年12 月31 日，稳定了20 年之久。这一时期的总包制邮资优惠率为29.63%～34.58%。

2.4 第四时期

1977 年1 月1 日开始，国家邮政重视亚太地区和国内频繁的经济贸易往来，华侨和国内侨眷与侨属的联系增多，国家对亚太地区实行减资的优惠政策，针对航空回批总包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优惠政策，即执行亚太减资的航空邮简资费。这一时期的总包制邮资优惠率稳定为40%。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推进，国民经济快速发展，国内外交流越来越频繁，海外归侨越来越多，金融工具也越来越多，侨批业务在改革开放的初期繁忙了一段时期就开始缩减到快速退出历史舞台，最后一个样本为目前见到极晚期的汕头寄出的航空回批总包，总包制邮资优惠率为0。

3 结语

本研究样本的时间跨度为54 年，从1936 到1989年，经历了潮汕侨批业的转移、恢复、发展到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在这期间，潮汕侨批业面临战争、东道国政策干预、货币贬值、汇率波动等各种风险，在维护内部的协调稳定和有效运转及对外的交涉中逐步构建了风险管控机制，风险管控效果明显，侨批的邮费平均降低了13.58%，佐证了潮汕侨批业有效的风险管控机制明显降低了侨批业的经营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