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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浓情(四)

2022-08-23轻黯

花火A 2022年5期
关键词:佐藤

轻黯

上期回顾:

许意浓通过了王骁歧的好友申请,忍不住盯着他的微信多看了几眼。

她退出到微信首页,又看到那个在一众头像中独树一帜的一团白,纯白的头像十分惹眼,右边挂着“王骁歧”三个大字。

可她怎么记得刚刚加好友的时候看到是纯黑的头像?

她一只手擦拭著尚未干透的头发,一只手点开那头像,确实是一张纯白的图,对话框仍停留在刚刚的聊天记录。

她又点了点那个头像,想进他的朋友圈看看,但不知是指尖沾了水还是触屏不灵敏,没能一次点开,于是她多按了两下,只见那头像左右摇了摇,聊天界面立刻显示:我拍了拍“王骁歧”

她赶紧按撤回,系统又提示:如果对方显示的不是最新版本微信,可能无法撤回。

她整个人一滞,下一秒听到“嗖”的一声来新消息的提示音。

王骁歧:“?”

第四章

“抱歉,刚刚是我侄女在玩手机。”许意浓快速回复,此刻小孩儿是个很好的“甩锅”对象。

她内心愧疚:乐乐,姑姑对不起你。

消息再来的时候王骁歧忽略被她拍一拍的事,直截了当地甩来最新方案。

“麻烦明日下班前给我反馈。”

许意浓两手捧着手机在键盘上打字,忽然停下,扫了一眼屏幕左上角的时间,又把打了的字删掉改成“好”发了出去。

之后她没再收到任何回复。

夜沉茫茫如海,月亮似隐藏在云后,如蒙了一层纱,星点铺洒在这灯红酒绿的人间,犯了烟瘾的许意浓久久难眠,辗转反侧数次,她突然坐了起来。

不对,她的微信还没绑定回国后的新号码,也就是逐影通讯录上的号码,那他是怎么加的好友?

她下床走出房间,随意裹了件外套站到阳台,把窗户拉敞开,任凭深秋的冷风飘进来,那风跟瞄准了似的直往她的领口里钻,她缩缩脖子收紧衣服。

许意浓往阳台的藤椅上一坐,胳膊肘撑在旁边的小圆茶几上,大拇指挑开散乱的碎发,然后就此停在了发间。渐渐地,月亮出来了,在云端皎皎宛如水银,泻落一地,她赏着那轮光蓦然低笑一声。

他乡纵有当头月,不抵故乡一盏灯。这月,终究还是中国的圆。

半夜涂筱柠起身去儿童房看乐乐,刚要推门进去却感觉周身有一股凉意,阳台那边传来阵阵风吹到窗上的呼声。

她把窗户重新关好,看好女儿回到房间,一钻进被窝纪昱恒就顺势把她搂了过去,要亲她的时候却被躲开了。

涂筱柠背对着他:“你现在烟瘾怎么这么重?大半夜的还去阳台抽烟。”在她起身之前他也起来出去了一次,还以为他是去厨房喝水,没想到是去抽烟。

纪昱恒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虽然发音只有一个字,但能听出他的疲惫,涂筱柠也不再多说,翻了个身拱进他怀里,即便洗了澡,他身上在外沾染的烟酒味还没完全消退。她叹了口气,想他工作压力那么大,半夜去抽烟也正常,于是伸出双手环抱住他,轻轻抚抚他的背,柔声说:“睡吧。”

很快耳边就有轻浅的呼吸声,涂筱柠又仰头吻了吻他,也闭眼再次睡着。

第二天许意浓吃早饭的时候老觉得纪昱恒在看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趁阿姨走开,她跟小时候一样怼他。

纪昱恒哼笑一声:“赶紧吃,还要练车。”

许意浓不情不愿地闷头喝牛奶,快速吃完拿上包跟纪昱恒一起下去。

为了节约时间,电梯里她对着镜面墙涂口红,纪昱恒一只手插在裤袋注视着提示屏幕上慢慢减小的数字,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口红太浓,跟火腿肠一样,学学你嫂子,素颜也好看。”然后跨步走了出去。

许意浓气得半死,表嫂明明也有化妆,只是口红淡而已。

“纪昱恒,你直男癌吧?什么火腿肠?姨妈红很火的,你懂不懂啊?还有你可别忘了,你追老婆我可也有一半功劳的!”

昨晚加班加到身体被掏空,一唯那里一早依旧哈欠连天,他们组十个人里有两个是A市本地人,剩余八人都住公司租住的房子,四人一室,林然、祁杨都在王骁歧那屋。

“老大昨晚几点回来的?”有人的视线落向王骁歧的工位。

此刻他正拉开抽屉拿出一卷强劲薄荷味的曼妥思,平常跟批发似的囤了满满一抽屉,每次疲惫的时候他就会拿出来吃一粒,说比较提神醒脑。

但很多人觉得这还不如风油精上头,不过抽过烟后,他们偶尔也会从他抽屉里偷拿几粒嚼嚼,所以这糖总是以肉眼可见地变少,慢慢地,王骁歧买的时候直接拿一打。

刚刚啃完三丁包的林然反问:“老大昨晚回来过?”

“我去,他不会真通宵了吧?”祁杨转而看向王骁歧那副圣斗士模样,忍不住叹,“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时不时还搞通宵,他还是个人吗?就算公司给我们买了保险也不能这么造作啊。”

林然继续往嘴里塞东西:“他显然不是啊,流水线的加班,铁打的王骁歧,而且堂堂A大高才生去哪儿不好,非来我们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一唯?”

祁杨摇摇头:“说来说去还是缺个女人。”他捶捶桌义愤填膺,“单身狗实惨,IT单身狗更惨!”

林然还在吃个不停,他提醒:“老大可是个不婚主义者。”

“不婚也能谈恋爱。”看他嘴里嚼的东西黑不溜秋的,又不大像朱古力,祁杨注意力不自觉偏了偏,“你这吃的什么长得跟羊屎升级版似的?”

林然扔给他两个独立包装的小袋,

“网红直播间抢的,来,给你也补补,IT精英人士防秃必备——黑芝麻丸。”还故意捏着嗓子做了波推广,“有了它,妈妈再也不担心我加班啦。”

“……”祁杨静看他三秒,选择当自己没问,他把话题又扯到王骁歧身上,头往前一伸,问,“老大,你微信咋换头像了?非黑即白啊?”

从他认识王骁歧起他的微信头像就是纯黑的一张图,昨晚突然换成了纯白,害他发完消息以为发错了人,看了老半天怕是自己眼花了。

王骁歧可是个除了被公司强制才会在朋友圈发个广告,连员工群里红包都从不抢的人,却换掉用了多年的微信头像,未免太有猫腻吧!

祁杨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正好王骁歧的微信收到了一条消息,来信人是许意浓。

他低头看着她发来的最终确认方案,顺便回了祁杨一句:“祁杨,建议你看本書。”

“啊?”

“《沉默》”

“扑哧……”一阵憋笑。

祁杨捂着小心脏,委屈得捧杯喝水,动作幅度大了些,水从嘴边溢了出来。

林然看到拿纸给他擦擦:“看把孩子吓得,喝个水咋还整侧漏了?”

这次大家更是憋笑到内伤了,祁杨嘴一抹要找王骁歧申诉,却见他盯着手机看,嘴角也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顿时更委屈了。

什么啊,一丘之貉!

许意浓这天一进办公室又狂打喷嚏。

组里一个男孩头抬了抬看过来:“意浓姐,你每天都打喷嚏,是有鼻炎吗?”

许意浓抽着纸巾揉鼻子点头,觉得他挺细心的:“我有过敏性鼻炎。”

大家四处看看:“那你哪儿过敏啊?”

她拿起资料去复印室,继续揉鼻子:“地毯。”

很多公司为了工作时间降噪集中员工精神都会选择铺地毯,但时间一久会聚集很多尘螨且滋生肉眼看不到的细菌,像许意浓这样的鼻炎患者就深受其害。

喷嚏的开关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到了复印室才好一些,那里都是瓷砖地。

一进去她就看到有人猫着腰在摆弄复印机,那人听到脚步声抬头,竟是国外专家佐藤先生。

他看到许意浓先站好,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跟她打招呼,然后礼貌地往旁边一让先给她用。

许意浓也朝他一笑,心想这专家还挺接地气,复印这种小事不让助理干还亲自来,她向前几步,并用外语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经过上次的会议佐藤先生对许意浓是有印象的,不过没料到她外语说得这么好。

他有些抱歉地告诉她是使用复印机时突然失灵吐不出纸来了,他按照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提示从机盖的注解上查询原因,奈何自己看不懂中文所以摸索了半天。

许意浓立刻过去查看,原来是卡纸了,要从左侧机身拉开清理纸张,她按照提示将一系列操作完毕,复印机终于恢复到正常。佐藤先生连声致谢,借此跟她攀谈了一会儿,当听到她前东家的名字时他的眼不由得亮了亮,直到有其他人进来他们的对话才终止。

佐藤先生不好意思地说打扰她工作了,她笑言没事。

午餐的时候许意浓独自坐在冷清的日式料理区点了一碗乌冬面。

逐影的食堂是综合型的,虽然只有一层但面积非常大,中餐西餐与各式料理应有尽有,也算企业文化里的一大特色。左畅他们都嫌弃日料吃不饱,偏偏她这天又只想吃乌冬面,所以落了单。她正闷头吃着,突然跟前来了个人,佐藤先生端着自己的那份笑眯眯地问能否坐她对面。

许意浓立即将自己的面往里挪了挪。

佐藤先生落座。

大概是他乡遇故知,吃饭的工夫他跟她聊了很多,从人生经历聊到工作种种。

许意浓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也从中了解到原来之前左畅说佐藤先生所负责的公司零件功能位置码标准业务推行缓慢,并不完全是因为别人口中所说的他太固执。

从佐藤先生的角度看,他认为文化的差异导致逐影大多工程师短时间内难以认可他所提出的一套标准体系,也不能真正理解这个业务会给国内汽车行业创造的价值和意义。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众口难调,再加上语言上的沟通困难,矛盾越积越多,上面只顾盯总进度却没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走到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许意浓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才是佐藤先生这顿拼桌饭的真正目的。她曾在国外最优秀的日汽研究院工作过,深谙其中门道,跟他沟通也毫无障碍,同时她又是学成归来为国产汽车事业献身的爱国青年,无论从工作经验还是专业度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话间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有短信的提示,她轻轻扫了一眼,是条垃圾广告,她却顺势按了锁屏再拿起手机故意朝佐藤先生抱歉地指了指屏幕:“不好意思,先生,我突然有事,可能要先走一步。”

佐藤先生自然让她先去忙,她打着招呼煞有介事地离开,走出食堂,她把那条垃圾短信删除后才塞进了兜里。

看破不说破,这个好人要不要做,她得权衡一下。

一天总是眼睛睁睁闭闭就过去了,又到了下班的点,经过一段时间观察,许意浓发现大家都酷爱加班,哪怕没事也要再多坐会儿,而谁准时准点走则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这仿佛已经成为一个约定俗称的现象。

“在我的组,有事加班,无事回家。”起身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如此交代。

闻言,组里四个人神色都掠过一抹异然。

许意浓把自己的键盘和座椅往里一推:“我的人会干事,干好事就行,在我这里最不需要的就是作秀。”她将包往肩上一挎,“各位,明天见。”

然后只留给他们一个好看的背影。

几秒安静,四人立刻默契地起身收拾东西响应新领导的号召。

简直太酷太接地气了!

于是BOM三组全员是在办公室其他组的实名羡慕下结束了这一天的“社畜”生活。

许意浓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打的去了一家花店拿预定的鲜花,再赶去了妇幼医院。

这里她第一次来,连摸带问才找到了妇产科病房区。

“贵宾3号病房……”许意浓嘴里念叨着终于走到那扇门跟前。她整整自己再摆弄好花,刚要抬手敲门,却听“咔”的一声,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她的动作一僵,竟没想到迎面出来的人是王骁歧,他仍身着一席白,此刻手上正极不协调地拿着个奶瓶。

不知怎的,许意浓有一种自己手里娇艳欲滴的鲜花反倒衬得他霁月清风的错觉,而这会儿面对面站着就像她要给他献花似的。

王骁歧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掠过,最后落在那束花上。

默契地是,两个人都没开口与对方打招呼。

“让你冲个奶瓶站门口磨叽什么呢?”不一会儿有声音传来,门被一拉,完全打开了,王骁歧身后赫然出现个年轻男人,嘴里叽叽歪歪着,却在看到许意浓后顷刻消音。

他定站着看她,又看看王骁歧,再回看她,最后欣喜地唤了声:“哎呀呀!浓哥!”

“好久不见啊,邺子。”许意浓对他展颜一笑,把花束往前一送,“恭喜你,当爸爸了。”

他伸手接过:“哎呀,你还整这个,浪费钱。”默默用屁股把王骁歧往边上一挤,招呼她,“快进来快进来。”同时又往里头喊,“爽爽,浓哥来了。”

果然病房够大,外面是个小客厅式的陪护区,里间才是产妇区,许意浓未见其人已闻其声,里面喊着:“浓哥?是我大浓哥来啦?”

弄得她包都来不及放下只得先往里跑。

病床上坐躺着一个产后略显浮肿的女人,在许意浓踏进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两个人的眼睛都红了。

“你这个死丫头,终于从国外滚回来了!你怎么更加好看了?一比我更丑了!”女人一上来就开怼,怼完又朝她张开双手,“快!过来抱抱我!我需要一个爱的拥抱!”

鼻子正发酸的许意浓转而一笑,真的過去给了她一个拥抱,同时也听到她靠在自己怀中,带着些委屈:“生孩子疼死爹了!”

许意浓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抚:“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跟小孩儿一样。”

刘爽是许意浓的大学室友兼闺密,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她回国的人,只是刚回来那段时间她要落实逐影那边的入职手续,刘爽怀着身孕也不大方便出来,两个人一直没来得及碰上面,这一耽搁就到了现在她生了孩子。

许意浓还是在朋友圈刷到的她已生状态,立刻问了医院和病房,约了这天来看她,一下班就赶来了。那会儿刘爽结婚她没能从国外赶回来,如今刘爽晋为人母这等人生大事她可不能再错过了。

两个人还未来得及好好叙旧,旁边婴儿床里响起几声哼唧,跟小猫一样。

许意浓不禁降低分贝,小声问刘爽:“是我吵醒宝宝了?”

“不会,做梦呢。”刘爽朝婴儿床那儿扬扬下巴,“你去看看吧,你新鲜出炉的干儿子。”

许意浓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孩子,小小的,正皱巴巴地睡着,襁褓里的小身子还动了动。

“像周邺。”她仔细看了会儿作出结论。

“怎么都这么说,明明闺女随爸,儿子像妈啊,到了我儿子这儿就与众不同。”刘爽嘟囔,又跟告状似的向她控诉,“我跟你讲,他超级能吃,我母乳都不够喂还得冲奶粉,臭小子从小就那么虎,一点都不知道给家里省钱。”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来自亲妈的吐槽,小家伙小脑袋侧了侧突然就醒了,许意浓刚要去逗他,没承想,他就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哭声还挺洪亮。

刘爽头疼地叫:“哎哟,我的小祖宗,说什么来什么,怎么又饿了?”

听到孩子的哭声,周邺闪现般到她们跟前。

“我儿子醒了?”

刘爽立刻指挥他:“快把你儿子抱过来给我喂他,奶瓶洗好没?赶紧给他泡奶粉。”

“这不是厕所我妈在用吗?刚刚你又涨奶让我搭把手,我分身乏术哪里还得空?奶瓶让老王帮忙去洗,正巧撞上了浓哥……”

话到此处他打住了,夫妻俩貌似对视了一下,周邺立刻去抱儿子,还朝许意浓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有了孩子就是麻烦。”他轻柔地从婴儿床里抱出小东西,看着儿子的眼神瞬间就跟要化了般,明明知道他听不懂还对着兀自低喃着,“是不是啊?儿子?”

刘爽这会儿也安静地坐在那儿温柔看着爷俩,一家三口的画面十分温馨和谐,略显多余的许意浓也不再打扰他们,先退了出去。

很快帮忙冲洗好奶瓶的王骁歧重新回到病房,正解了周邺的燃眉之急,他赶紧出来接过去泡奶粉,也顾不上招呼他们了,只挥手随意往沙发那儿一指:“你们先坐坐哈,我们把小祖宗哄睡就好。”然后急急忙忙又去陪老婆孩子了。

这下外面就只剩他们了,孩子一吃到奶哭声戛然而止,整个房间陷入了无声的静谧,许意浓无所事事地站了会儿,觉得特傻,就往沙发那儿去了。她坐着,王骁歧站着,两个人从头到尾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只各自低头看着手机,直到套房里的卫生间门打开,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这幅安静的画面被全然打破。她是刘爽的婆婆,周邺的妈妈。

许意浓立刻站起来礼貌地叫人:“阿姨。”

跟周邺的第一反应一样,她看到许意浓的那一瞬间就下意识地去看王骁歧,而后摆摆手,笑着示意她坐:“意浓来了啊?你坐你坐。”又细细打量着她,“真的是好些年没看到你了,越来越漂亮,是不是比读书那会儿瘦了点?”

太久不见,她对许意浓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

许意浓只笑笑,没出声。

周母又瞅向王骁歧,不由分说地怪他:“骁歧,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人家都把老婆越养越圆润,你却把老婆越养越瘦!”

气氛一时凝滞,许意浓的面色微变,刚要解释,谁知王骁歧的目光竟顺势朝她聚焦而来,就在快对视时,她别开眼,躲开了。

他未置一词,似淡淡地笑了声,仿佛是将那些跟他毫不相关的数落照单全收了。

许意浓蹙眉,重新抬眼,他已经不再看自己了,而是继续站那儿听周母唠叨:“你看看,周邺这臭小子都当爸爸了,你们呢?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话题似乎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延伸了,许意浓知道她是误会了他们是一块儿来的,便快速将她打住:“阿姨。”

“哎。”

“我们……”

“妈!”好在被娃折腾完的周邺很及时地从里间出来了。

他一看到自家老妈夹站在那两个人中间心里“咯噔”一下,所幸反应快,赶紧对他妈说:“孩子醒了,我刚冲奶粉的时候好像下手重了,你帮我去看看有没有泡多。”

果然成功把母亲的注意力转移了:“你说你还能干吗?泡个奶粉都不行怎么当人爹!”

周母一边嫌弃着一边往里去了,嘴里还在碎碎念:“我真是走开一会儿都不行。”

这才安静了,周邺挠挠头抱歉地开口:“我妈她……”

许意浓手往包里一探摸出一个红包来:“喏,给我干儿子的。”她递送给周邺的同时也就此岔开了话题。

周邺伸手一挡:“浓哥,你这么搞就生分了啊,我们之间什么关系,还来这套?”他推拒着往回塞,“赶紧收回去。”

许意浓却执意要给:“你们结婚我没回来,这是作为干妈给宝宝的,除非你们不让他认我这个干妈。”

“这……”她这么说周邺就有些为难了,推搡中他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某处,终是磨不过她,收下了。

说起干妈这件事,还是来自很久之前的约定,那会儿刘爽刚跟周邺好上,热恋期黏腻的很,每天都“我们家周邺”长“我们家周邺”短的。

许意浓笑她恋爱脑,当时她在宿舍阳台上托着下巴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毫不否认:“恋爱脑就恋爱脑呗,可周邺就是我们家的,就像王骁歧是你们家的一样。”说着就用屁股撞了她一下,“说好了,以后我们可得互为对方孩子的干妈啊。”

许意浓当时颇为嫌弃地看她一眼:“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个?”

刘爽不依不饶:“就冲你跟你家老王是我跟我家周邺的媒人,这孩子干妈的头衔也非你莫属啊。”

许意浓都快被她绕晕了。不过真要说起来她的确算是她跟周邺的半个媒人,其实论关系深浅,一开始是她跟周邺更熟,因为周邺是她的高中同学,也是王骁歧的同桌,同为班里种子选手的他当时填报志愿直接抄的王骁歧,所以大学里两个人又同专业同宿舍,可谓形影不离。

刘爽呢,是有一次被许意浓带去A大看篮球赛,跟周邺看对眼的。

那晚星河璀璨,月明千里,两个少女各自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与向往,互诉衷肠。

年少时的记忆总是像风像雨又像雾,其中的很多细节已经模糊,许意浓只记得最后两个人约定会做对方孩子的干妈,这不,刘爽说到做到,多年后真给她生了个干儿子。

一阵手机振动又将她拉回到现在,是王骁歧的手机响了,他开门出去接听,门虚掩着,缝隙里可以隐约看见他站在走廊窗边,临窗而立接电话的侧影。

只剩许意浓跟周邺了,周邺随口打岔:“刚回来挺不适应的吧?现在住哪儿啊?”

许意浓将手随意往风衣里一抄,另一只手拨开耳边碎发:“我表哥那儿。”

周邺表情微诧:“纪学长?他回A市了啊?”

纪昱恒在A大一直是个响当当的名字,据说当年他一入校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屠了高校间的各大排行榜,包括学生们自己搞出来的什么男神榜,之后无人能再撼动,连他们那届王骁歧进A大也没那么大声势。

许意浓点头默认。

“那……”周邺又要发声却被刘爽一句话打断,“啊呀,宝宝吐奶了。”

他简直一头似两个大,马上要去看孩子,跟许意浓又打了个招呼:“你再坐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许意浓则摆摆手:“你去忙吧,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下次再来看宝宝。”

“瞎说什么打扰啊,等宝宝睡就好了,你跟爽爽还没怎么说上话呢!”周邺极力挽留。

许意浓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包,催促他:“你快去看宝宝,别管我了,反正我现在回来了叙旧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帮我跟小爽说下,我就不再进去了。”

周邺只得作罢,问许意浓怎么走。

许意浓将包挎在肩上:“我坐地铁。”

她刚走到门边,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王骁歧握着手机回来了,这次换她稍稍往后一退让了让他,他与她擦身而过,经过时的微带的风轻拂着她耳边的碎发,他径直从沙发上抽回自己的外套随意拎在手中,对着周邺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许意浓的脚步一顿,听周邺说:“巧了啊,浓哥也正要走,要不我送送你们吧。”

“不用。”

“不用。”

两个人异口同声。

周邺一个愣,稍后干咳一声:“那……那就不送了,你们慢走哈。”

许意浓说了句“再见”便往外走,王骁歧腿长,比她快一步,只见他在扶手上一搭再一拉,整个门完全敞开,他站在原地并未率先踏出去,她抬头对上了他的注视,并跟她说了今晚相遇后的第一句话。

“许总,请。”

空旷的医院走廊上两个人并排走着,从起初杂乱无章的步调慢慢变得一致。

明明她来的时候还能碰到很多家属和护士,这会儿又如一散而光,半个人影都看不见了,结合着病房区的安静气氛莫名显得诡谲。

许意浓只顾闷头走,一路无言,直到走出病房大楼,暮色已降,渐渐融进了缱绻点碎的星河里。一阵风迎面袭来,冷不丁钻进她的鼻腔,滋生出一股凉意,她敏感的鼻子被刺激,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侧身捂住口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赶紧从包里拿出纸巾捂鼻擦拭,眼一抬发现身边的人还在,他没由来地出声:“邺子爸妈感情早就破裂,怕影响他学习硬是拖到了高考完才離的婚,那会儿他熬着没说,一个人撑过来了,所以很多事他妈并不知情。”

闻言,许意浓心中不免一沉,手中动作微滞,露出了被她自己揉得通红的鼻头。

印象中周邺父母是特别对他上心的,那会儿高三晚自习,每天晚上他爸妈都会一起开车来接他,学校的大门一开,他妈老远就在车里头伸着挥手喊:“宝贝儿!宝贝儿!爸爸妈妈在这儿!”

弄得所有同学哄笑,有的男生还故意捏着嗓子学他妈妈的样子,“宝贝儿~宝贝儿~”

周邺被搞得要多丢人有多丢人,接着快步走过去,不等他妈开口就没好气地嚷:“说了几次了!以后别来接别来接,我又不是小学生,大晚上自己回家还怕我走丢不成?”

他妈点头说:“好好好,下次不了,不了。”

可每次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他们还是会如期而至地出现在学校门口,父母沉重的愛就此成了周邺沉甸甸的负担。

谁又能想到彼时天天准时来接周邺下课的恩爱夫妻早就貌合神离,只是在孩子面前的演戏?那一次次的一起出现,原来已经是一家三口合体倒计时。难怪大学里的他虽看似无异,却不如高中时活跃了,直到遇到了开朗的刘爽笑容才又多了起来。

许意浓脚下的步伐不由变得沉重。

人生况味,承载几浮,唯成长最苦。

最终她“哦”了一声,只说:“没事儿。”

两个人一道朝医院外走,中间一直保持着距离甚至可以再站下两个人,沉默又流转在周身,又有阵阵风吹至,许意浓拢了拢衣领,余光则瞥见他的外套还在手上,这次没像刚才那般好好挂在臂弯了,而是双手插在兜里,衣服就着这个姿势随意搭在胳膊和裤袋的空隙里,走走路,若稍不留神或者手动动就会立刻滑出来。

“王经理不冷吗?”眼看他的衣服已经滑出三分之二,摇摇欲坠,许意浓开了口。

王骁歧收收脚步侧眸,看她裹得像个粽子,反问:“许总很冷?”

她矢口否认:“没有。”继续迈步往前走,没走几步果然听到他衣服掉落在地的声音。

她在心底“嘁”了一声也逐渐到了医院门口,脚步却放缓,直到他再次跟了上来。

“你怎么回去?”没走几步,他突然问。

“前面就是地铁站。”她的下巴往前面扬了扬示意自己坐地铁,准备就此分别。

他“嗯”了一声,这会儿站着仍是刚刚那副把衣服随手揣挂着的吊儿郎当样,漫不经心地侧了侧身让她先走,然后继续保持跟她一个方向,淡淡道:“我也去地铁站。”

“……”

下期预告:

当时老师捧着试卷出现,许意浓拿下正听着的耳机进教室,谁知道刚要踏进去就被人挤了一下。她很生气,可王骁歧已经进去了,她捧着笔袋也快步进了教室,好死不死两个人考试的座位还在一起,他前她后,应该就是按上一次月考成绩排的。

她把笔袋往桌上一扔,一只手“啪”地拍撑在他的桌上。

“王骁歧,你刚刚为什么挤我?”

王骁歧徒手擦擦课桌上的灰尘,头也没抬:“是我挤你还是你挤我?”

“是我先进教室的。”

“那我还说是我先进的。”他的眼皮总算抬了抬,眸底透着不羁。

“女士优先,你知不知道?”

他懒洋洋地往桌沿一靠:“你是女士 ?”

许意浓当场气得心梗:“你!”

他又人畜无害地一笑:“女孩儿还是女士?”

她一下噤了声……

(下期连载详见《花火》6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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