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见

苏辛言临近毕业，虽然因为“直研”不需要为实习奔波，但系里的本科生毕业设计展她还是要参加的。

她回去打开之前已经完成三分之二的设计稿，又跟室友通了电话，准备过段时间回学校宿舍住。

苏辛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在五点多结束工作，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倒水，等收到东西才去敲隔壁的门。

顾衍川给她开了门，又说：“0319，我家的门禁密码，下次你直接进来就好了。”

苏辛言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点了点头说：“好。”

顾衍川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今晚打算教我做什么？”

“前天我们吃的那个鸡翅鲜虾煲。这道菜听着感觉挺难，但其实没什么难度，而且它又比较能拿得出手，你这几天把这个学会，到时候可以说这是你的拿手菜。”苏辛言走进厨房，找到围裙套在身上，“就是虾处理起来会有点麻烦，我等一下帮你一起处理。”

“好。”顾衍川把袋子放在料理台上，见她反手系围裙，系了两下都没系好，他正要说帮忙，她不知道是怎么操作的，两根绳勉强绑在了一起。他转而找到另外一条围裙穿上，“那现在是要来处理虾吗？”

“嗯，我先煮饭。”这个点刚好也快到饭点，苏辛言找到电饭煲，舀了两勺米，回头问，“顾老师，你会煮饭吗？”

顾衍川正在把虾往水池里倒，闻言说道：“如果是用家里这个电饭煲，应该是会的。”

“那可能很难，农家乐的米饭大多都是用乡下那种自建的灶台煮出来的。”苏辛言也有些为难，“这个算了吧，你们到时候应该有人会，实在不行，我给你写个操作流程，你跟食谱一起带过去。”

顾衍川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好。”

苏辛言把米饭煮上，卷起袖子走到水池边：“其实处理虾，主要就是将虾线挑出来，但挑虾线也是有讲究的。”

她从水里捞出一只虾，又拿起之前备好的牙签：“像这样，捏住虾，从虾头和虾身连接处往后数一个虾节，把牙签从这里平戳进去，然后稍稍用力往上一挑，你看，一条完整的虾线就出来了。”

她说着简单，顾衍川跟着操作，虾线没挑出来，反而把牙签给挑断了。

苏辛言登时笑出了声：“也别那么用力，如果从这一节挑时虾线不小心断了，那可以往后再数一节。”

虾是活虾，在水里泡了那么一会儿，还会扑腾，顾衍川捏着虾，一个不防，虾便从手里滑了出去。

他轻叹：“好难。”

苏辛言笑说：“刚开始都是这样的。”

顾衍川长吁了一口气：“再来。”

“好！”

好不容易处理完虾线，顾衍川忍不住扭了扭因长时间低头而有些酸疼的脖子：“终于结束了，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把虾洗干净放在一旁沥水……”苏辛言指挥他，“将解冻好的鸡翅拿出来，洗干净在上面用刀划两刀，然后加凉水、葱、姜、蒜和料酒焯一下水。”

焯水的步骤苏辛言之前说过，顾衍川还算熟练，焯完水捞出来洗干净，放在一旁备用。

“接下来就是备菜了。土豆、玉米、洋蔥、青椒、红椒全部切块备用，再切一点姜片、干辣椒、葱段和蒜瓣。”苏辛言看着顾衍川不怎么熟练地切完所有东西，接着道，“这道菜最主要就是煲的那个底料，你先拿个碗，放两勺生抽，一勺老抽，再放一勺蚝油。”

顾衍川嘴里跟着念着：“生抽……老抽……蚝油……”

“加少量的盐，就你刚刚用的那个勺，三分之一的量，再放两勺豆瓣酱和一勺黄豆酱。”苏辛言见他舀的分量不对，下意识地伸出手握着他的手抖了两下，“盐多了。”

说完她才意识到动作有些冒犯，很突兀地松开手。好在顾衍川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抖完之后，问：“这么多可以吗？”

苏辛言掩饰着慌乱，点头说：“可以。”

顾衍川自顾自地说道：“然后是两勺豆瓣酱，一勺黄豆酱。”

苏辛言看着他的动作，说：“再往里加一点清水，这个底料就算是拌好了，接下来要将鸡翅和虾都用油煎一下。”

“好。”炒菜的步骤顾衍川已经不陌生了。他往锅里加油，用苏辛言教的用筷子试油温的方式确定了食材是否可以下锅。但他到底还是缺乏厨房经验，忘记将装鸡翅碟子里的水倒干净，猛地倒进锅里时，高温的油和水一接触，顿时就到处乱溅。

苏辛言挨得近，因为分神并未及时躲开，只听见耳边炸开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挡过来一只手。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手，皮肤白皙细腻，手背朝着她，背上微凸的青筋根根分明。

很性感。

苏辛言无意识地滚动喉咙。

顾衍川却在此时侧头看她：“没溅到你吧？”

苏辛言机械似的摇头，心跳作乱，像是失控的火车，朝着一个无法回头的方向冲了过去。

顾衍川已经关了火，语气有些后怕：“怎么会突然跟炸开了一样？”

苏辛言放下那些胡思乱想，解释道：“因为鸡翅里的水你没弄干净，你下次把水倒干净之后，可以用厨房纸把水吸干净，如果再不放心，也可以在油里撒一点盐，这样可以防止油乱溅，鸡翅也不容易煎煳。”

苏辛言重新打开火，好在他刚刚关火及时，鸡翅没煳，她开小火将鸡翅煎到两面金黄：“现在可以把鸡翅盛出来，把虾也煎一下。”

顾衍川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确认虾没什么水了才往锅里倒，虾很快从青灰色变成橙红色，虾头里的虾油也被煎了出来。

苏辛言说：“好，可以了。”

他关了火，把虾盛出来。

苏辛言又道：“现在把锅稍微清洗一下，再擦干水倒油，等油温热了，将切好的姜片、葱段、蒜瓣倒进去，然后再将土豆、玉米、洋葱、青椒和红椒一起倒进去，翻炒几遍将煎好的鸡翅和虾也倒进去翻炒几下。”

这几个步骤还算简单，顾衍川并未出什么错，苏辛言接着道：“关火，把这些东西都倒进砂锅里，加没过食材的清水，再将刚才拌好的酱料倒进去，加三颗冰糖，开大火煮二十分钟后转小火，再煮十分钟。”

顾衍川依言放好，盖上砂锅盖子时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苏辛言笑说：“是不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比想象中简单，但操作起来还是有些手忙脚乱。”顾衍川洗了一下手上的油污，“现在要做什么？”

“等煮开尝一下味道，这个你尝一点汤汁的味道就可以，一般汤汁味道合适，食材的味道也就差不多。然后再切一点葱碎，等出锅时撒上去，这道菜就完成了。”苏辛言说，“煮了二十分钟，你可以用筷子夹一下土豆，如果喜欢吃那种黏黏糯糯的口感，小火煲的时间可以再长一点，这样汤汁也能更好地渗进食材里。”

“如果你喜欢放年糕，也可以放一点年糕，这个配料不是固定的。”苏辛言边说边去收拾台面上的东西。她低着头，没注意到系在身后的围裙系绳因为没系好而松开垂在两侧。

她洗完东西，往后退了一步，才发现围裙已经松开，正准备伸手去系，顾衍川已经先她一步拉起垂在两侧的系绳。

苏辛言倏地一怔，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她从厨房窗户的玻璃上看见顾衍川比她高出很多的身影，此刻正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能从腰间传来的力道知道他正在做什么。

这顿晚餐味道尚可，只是卖相不太佳，苏辛言饭后给出点评，大概是老抽放得太多了，炖的时间又过长，导致整锅食材看起来颜色有些暗。

“不过整体还算成功，你这段时间可以在家多做几次，等到正式录制时应该就可以很熟练了。”苏辛言还没有跟顾衍川透露自己也要去录制这个节目的消息，也不打算跟他說。

顾衍川说：“好。”

他不知为何，很喜欢跟苏辛言聊天，可能是她话里有意和无意的称赞跟支持让他很受用。

因为他听得出来，哪些人的话是真心哪些人的又是假意。

苏辛言很显然是前者。

这个周末很快就这样过去，顾衍川学会一道菜，捡了一只猫。因为没找到它的主人，他暂时给它起名“十二”。

因为捡到它的那天是十二日。

只可惜十二并没有陪他住到下一个十二号，小满那天，它的主人拨通了物业贴在小区布告板上寻猫启事的电话。

丢猫的是一对老夫妻，住在顾衍川家隔壁那栋楼，丢猫那段时间他们正在外地旅游，家里只有阿姨在，因为是多年的住家阿姨，夫妻俩很放心，并没有每天都跟阿姨通电话看看猫的情况。但没想到，阿姨有事回家几天，没跟夫妻俩说，找了在同城的侄女过来，侄女是个不靠谱的，猫丢了也不敢声张，自己找了两天，怕担责，从家里逃了出去。

阿姨婆家办丧事，在乡下待满七天，回来才知道猫丢了，只好先给老夫妻打电话，去物业调监控时，听其他栋的管家说到八栋有住户前段时间捡了只猫。

兜兜转转，这才联系到顾衍川。

把猫送回去的那天，苏辛言也搬回了学校，家里一下子空了不少。顾衍川在沙发坐了一会儿，莫名觉得静得慌。可在半个月前，像这样的环境，他一个人不知住了多少年，从未有一刻觉得家里这么空过。

习惯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这句话，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顾衍川是深深体会到了——

起床时会第一时间拿手机，煮饭时会下意识地煮两人份，做菜时会不自觉地问“这样可不可以”。

吃饭会摆两套碗筷，等他意识到不对劲，又收起其中一套。

这天，顾衍川吃饭时又多拿了一套餐具，正准备收起来，家里的密码锁响了一下。

他不知在期待什么，拿着那套多出的餐具站在桌旁，一动不动地盯着玄关处的门。

语音提示密码输入正确，合上的门锁自动弹开。

下一秒，周臣推门走了进来，顾衍川心头顿时涌上一阵难以形容的情绪，垂眸把碗又摆了回去。

周臣换了鞋走过来：“嚯，一段时间不见，你这厨艺大增啊。”

顾衍川走到自己那边坐下，问：“你吃了吗？”

“没呢，这不是准备来找你吃饭嘛。”周臣在他对面坐下，看到已经摆好的餐具，笑着问，“哎，你早知道我要来？”

“猜到了。”顾衍川才想起，每月最后一天周臣都会来一趟家里，顺便替他交一下水电费。

周臣夹了一块鸡翅，囫囵地吃完，说道：“你这手艺可以啊，看来这位小苏老师教得不错。”

周臣之前听他说苏辛言准备教他做饭，但一直没时间过来验收成果，这天头一次吃，竟比想象中要好很多。

他说：“我本来还担心人家是发现实在教不好你，才找借口离开，没想到你这是已经出师了。”

顾衍川没搭理他的打趣，吃了几口，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便放下筷子：“你刷碗。”

“你这就不吃了啊？”周臣看他起身往厨房走，“真是浪费。”

顾衍川倒了杯水回到餐桌边：“你不是在吃吗？”

“唉，我就是一个垃圾回收站呗。”

“不吃别吃。”

顾衍川伸手要把餐盘端起，周臣连“哎”了几声，拦住他的动作：“开个玩笑，怎么还急了？”

“吃还那么多话。”

“食不言寝不语，我这辈子是学不会了。”

周臣是真的话痨，吃一口菜能说三句话。

顾衍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一旁的手机闪了闪，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酥心盐：“顾老师，在吃饭了吗？”

Gu：“嗯，在吃。”

酥心盐：“你在家里吃还是在外面吃的？”

Gu：“自己做的。”

酥心盐：“哇！你做了什么？”

看到这句，顾衍川忽然拿筷子挡住周臣夹菜的动作，后者一愣，撂筷子不干了：“我就吃你顿饭至于吗？大不了我给钱。”

“没不让你吃，我先拍张照。”顾衍川把几道菜重新摆了一下盘，又把周臣的碗推出镜头外，拍了张还算满意的照片给苏辛言发了过去。

周臣低声念叨：“你现在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好不容易下个厨还要拍照发朋友圈是吗？”

顾衍川没理他的玩笑话，不停地刷着手机，苏辛言隔了两分钟才回。

酥心盐：“看着不错哎，吃起来肯定很好吃。”

酥心盐：“我刚刚在食堂打饭。”

苏辛言发了一张照片。

酥心盐：“想去你家吃饭，食堂的饭太难吃了。”发完这句话，她又发了几个大哭的表情。

顾衍川看着她发来的图片，全国高校食堂统一用的不锈钢餐盘，米饭很少，大多都是菜，炸鸡、柳条占了一半。

Gu：“随时欢迎。”

酥心盐：“最近好忙，等有空一定去。”

酥心盐：“顾老师，我先吃饭啦，您也好好吃饭！”

Gu：“好。”

苏辛言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顾衍川放下手机，看着桌上被周臣解决了一半的菜，又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周臣盯着他没动作。

顾衍川端着碗，也看着他：“怎么？”

周臣：“我看你有点奇怪。”

“哪里怪？”

周臣说不出哪里怪，但就是怪。他想了想，索性说了句：“怪帅的。”

顾衍川：“……”

苏辛言回学校之后就很忙，除了毕业设计，每周还要定时去设计院点个卯，外加“畅玩”每月的直播任务，忙起来时，她恨不得多出一个分身来。

这天草草在食堂解决完午饭，她又跟室友抱着电脑去泡图书馆。

这么脚不沾地地忙了大半个月，毕业展近在眼前，她也难得有时间窝在寝室喘口气。

桌上的台历表，被她用黑笔圈出好几个日程，最近的一个便是毕业典礼，往后再推两天，是顾衍川进组录制《美味的你》的日子。

他参加这档综艺的事情已经官宣，微博上不少人都被惊了出来，有好的声音也有坏的声音，但他好像并未在意，转发了工作室的那条微博，附文“晚点见”，便没再上线过。

苏辛言和他也不是经常联系，只是偶尔会收到他发来的做菜成果，两个人就着那道菜会聊很久，但往后又是几天的空白。

苏辛言用手指碰了两下台历上被圈出来的日子，又把台历往里推了推，换了睡衣爬上床补觉。

之后的几天，她也没怎么闲着，成天往设计院跑。简白被她突如其来的勤奋吓到，一个熬夜加班出来透气的间隙，问了句：“你最近学校没事情了？”

“有啊，但差不多都结束了。”苏辛言走进一旁的便利店，挑了些关东煮坐在落地窗前的吧台。

简白紧随其后坐过来，拿出手机刷到顾衍川参加综艺的事，八卦道：“我以为顾老师回来会先忙着拍戏，没想到会去参加综艺，不过这样也好，上个综艺刷点好感度。”

苏辛言应了一声，突然神神秘秘地凑到简白耳边：“跟你说件事。”

“什么？”

“雯姐前段时间给我谈了一个综艺。”

简白挑着眉：“嗯？”

“就是这个综艺，”她的手指着简白的手机屏幕，“去两期。”

“你怎么不等我下葬了再告诉我？！”

苏辛言低头戳着小碗里的大根：“我本来是想跟你说的，但是顾老师跟我说他的工作安排要先保密，我就忍住了没跟你说。”

“嗬，我该夸你吗？”

苏辛言自知理亏，讨好似的碰了碰她：“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嘛。”

“别跟我撒娇。”简白油盐不进，顺手点进《美味的你》官博主页，看了两秒，她突然又叫了一声。

苏辛言被她吓了一跳，店里的顾客也被她吓了一跳。

简白赶紧降低音量：“你去参加这个综艺，不就跟邵礼碰上了嗎？你傻吗？上赶着去找骂。”

“没……没那么严重吧？”

苏辛言和邵礼的渊源得追究到她大一的时候。那会儿她刚跟“畅玩”签约，人气和热度都才刚起来，平时除了美食直播偶尔也会跨频道做游戏直播。

邵礼当时是“畅玩”LOL（《英雄联盟》）频道最火的游戏主播，苏辛言跟他是在“畅玩”年会上认识的，当时她不小心弄脏了他的礼服，为了赔偿主动加了他的微信。

邵礼是个幽默风趣的男生，苏辛言很快和他熟悉起来，当时两个人经常一起打游戏，不过玩的不是LOL，是端游版的“吃鸡”。一起组队的还有她的两个好友，一个叫“月半江”，另一个叫“耳东”，都是“畅玩”的主播。

因为一直不是单独相处，苏辛言也没意识到邵礼对自己的不同，有时候她出现失误，他甚至还会吐槽她两句，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后来粉丝开始关注他们，施雯跟苏辛言说这是一种双向营销，她就没在意。

直到她大二那年，“月半江”因为劭礼的缘故和苏辛言闹了一通。

那次事情说起来苏辛言也是受害者。

“月半江”也就是江月，读高一那年，邵礼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在她所在的高中借读过半年，跟她是同学，后来转学，兜兜转转又在“畅玩”重逢。

听着是很好的故事，可偏偏中间插了个苏辛言，眼见邵礼追不上人，江月私下联系邵礼，明面上说是帮忙，暗地里却在撬墙脚，好不容易把人追到手，又见不得苏辛言和他越来越受欢迎，才想出了倒打一耙这么个损招。

当时要不是施雯从中公关和有合约在身，苏辛言是不打算再回来做直播的。

简白恨铁不成钢：“我看你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

苏辛言小声地辩驳：“你不要玷污我对偶像的喜欢。”

“哼。”

过了一会儿，苏辛言轻叹了一口气：“简白。”

“干吗？”

她低垂着头，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我觉得我现在有点奇怪。”

“什么？”简白耷拉着脑袋看她。

“我说，我觉得我现在有点奇怪。”

简白不明白：“哪里奇怪？”

苏辛言做了个深呼吸：“对顾老师的感觉。”

“啊？”简白还是不懂，“哪里……奇怪？”

“就是……”苏辛言转头对上简白直白的目光，一时有些语塞，“我也说不好。”

简白“嗯”了一声，猜测道：“是不是看到他会紧张？会脸红、会心跳加速？他跟你说什么你都觉得很甜，做什么你都觉得很好，稍微跟你走近一点，你的心跳就会失控，跟坐过山车一样？”

苏辛言瞪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啊。”简白耸耸肩，“你这不就是见到偶像的‘粉丝综合征’吗？很正常的。”

“真的吗？”苏辛言半信半疑。

“那不然呢？”简白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难不成，你真的想和顾老师谈恋爱吗？”

“……”

“友情提示，这可是会折寿的哦。”

“……”

苏辛言忙也忙出了名堂。她的毕业作品在建大设计展结束后，被收藏进了建大独有的展览馆里。那里放着的都是建筑系每年由系里、建大合作建筑院、业内顶尖建筑设计师以及学生内部投票选出来的优秀作品。每年毕业季顶多也就两到三个作品能被收藏进去，是很高的殊荣。

设计展结束的隔天便是建大的毕业典礼，苏辛言一早回去接了外婆来学校。

花东苑那套房还在装修，她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套短租的公寓，这两天因为学校事情多，都是沈淑贞一个人在那里住。

毕业典礼流程繁多，苏辛言又是优秀毕业生代表，还要忙着演讲的事情，就把外婆交给了室友，交代道：“外婆，你就跟着新宝她们，等会儿一起进场找座位坐着就行了。”

沈淑贞笑道：“好了，好了，你去忙你的，外婆又不是小孩子了。”

室友也道：“你放心好了，我会看好外婆的。”

“新宝”全名齐珈新，跟苏辛言既是室友也是同班同学。她父母都在外地工作，这天她的毕业典礼也是外公、外婆来参加，三个老人很有话聊。

毕业典礼开始后，苏辛言是第一个上台发言的。她在建大很出名，一上去，场下的氛围就都不一样了。

沈淑贞问齐珈新：“你们学校很多人都认识言言啊？”

齐珈新笑道：“对啊。外婆，你都不知道，言言一进我们学校就是校花，这么多年都没人能撼动她的位子。”

苏辛言开始发言，场内的呼声逐渐停了下来，四周有不少人都在拍照、录像，沈淑贞也拿着手机拍了几段视频发给沈清。

她年纪大，不会打字，只能发语音：“言言今天毕业了。”

沈清很快回了消息：“谢谢妈。”

沈淑贞又说：“别谢我，这都是言言争气，你也别来了，言言不会乐意见到你的。”

坐在一旁的齊珈新听见沈淑贞在说话，但没听清，凑过去问了句：“外婆，还有谁要来吗？”

“没……没谁。”沈淑贞收起手机，没再回复沈清的消息。

苏辛言演讲完，从台上下来后绕到齐珈新给她留的位子。沈淑贞看她一头汗，拿手帕给她擦了一下：“怎么出这么多汗？”

“太热了。”

学校礼堂空调制冷不足，加上正值六月盛夏，人一多，就显得很闷。苏辛言喝了一口水，才说：“中午我们跟新宝她外公、外婆，还有我两个室友一起吃饭，吃完我先送您回去，晚上系里还有散伙饭。”

苏辛言寝室一共四个人，她跟齐珈新是建筑学，另外两个是土木工程专业的，比她们晚入学一年，刚好和她们在同一年毕业。

沈淑贞任凭安排：“都听你的。”

毕业典礼十一点才结束，拍毕业照和散伙饭都定在下午和晚上，中午苏辛言一宿舍人在校外的饭店订了一个包间。

吃完饭，苏辛言送沈淑贞回家，又赶着回学校拍照，忙忙碌碌到傍晚，吃完散伙饭，班长吆喝着转场去隔壁唱歌房续摊。她作为他们班的风云人物，没能找到借口推掉聚会。

班长喝红了脸，跟苏辛言凑在一起，顶着一张御姐脸哭哭啼啼：“怎么办？怎么就毕业了？我好舍不得大家。”

其实说起来，苏辛言一直没有太多离别的伤感，但被班长这么一哭，也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

好在班长也就哭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又拿着麦活跃起来，还让苏辛言也跟着唱。

正好上一个同学唱完自己点的歌，把话筒塞给了苏辛言，屏幕上是SHE的《你曾是少年》这首歌。

苏辛言赶鸭子上架，手无意识地打着拍子，一开口，清澈的嗓音在这一片鬼哭狼嚎里显得格外干净。

包间里逐渐安静下来。

苏辛言坐在沙发的一角，看着包间里的电视屏幕，光影变幻莫测，时而落在她的脸上。

“许多年前，你有一双清澈的双眼，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想看遍这世界，去最遥远的地方，感觉有双翅膀，能飞越高山和海洋……”

她唱歌的声音其实和说话时差不多，只是吐字比说话时要慢上一些，搭着清晰流畅的背景音，听起来格外清冽干净。

“当我和世界初相见，当我曾经是少年……”

最后一句的尾音落下，包间里安静了几秒，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苏辛言捏着话筒，笑着说了句：“祝我们毕业快乐，祝我们前程似锦。”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大家对于未来规划的热情，包间里都在高呼着“毕业快乐“，大家肩搭着肩，齐声合唱逃跑计划的《再见，再见》。

“我已用尽全身力气，

依然无法阻止忘记。

那么让我最后握紧你的手，

一起说，再见，再见，

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

一百遍。

如果永远都不再见，

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

一万遍。

如果永远都不再见，

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

歌曲进入尾声，大家就在逃跑计划低沉磁性的歌声里，齐声高喊着：“毕业快乐！”

同一时刻，苏辛言搁在桌上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亮起的屏幕在昏暗的环境里格外显眼。

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伸手点开，熟悉的头像和昵称映入眼帘。

Gu：“毕业快乐。”

苏辛言拿着手机正准备回消息，齐珈新从一旁凑过来。她做贼心虚，下意识锁了手机。之后一直没找到机会拿手机，直到凌晨散场她才想起来消息还没回。

她住在学校附近，看着大家晃晃悠悠地进了学校才转身往回走，在路上给顾衍川回了消息。

酥心盐：“谢谢顾老师。”

随后又道歉解释了一句没回消息的原因，那会儿已经过了零点，她原以为顾衍川已经休息，但没想到很快便收到了他的回复。

Gu：“没关系。”

苏辛言看着这三个字，犹豫着再聊点什么，她往上看了看聊天记录，发现自己和顾

衍川的对话都是很刻板的一问一答式。

她思来想去，最后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顾衍川就像是在等着她的消息一样，几乎是秒回。

Gu;“在看剧本。”

酥心盐：“新戏……”

Gu;“嗯。”

Gu：“你回家了吗？”

酥心盐;“还没有，在路上。”

Gu;“你一个人？”

酥心盐;“嗯，我室友她們跟家人住在酒店，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现在在回去的路上。”

苏辛言正想再说一句“不过也快到家了”，手机突然弹出一个微信语音电话的界面。她因为太紧张和惊讶，脚下一不留神踢到什么，人一晃，手机没拿稳，从手里飞了出去。但好在有灌木丛的遮挡，减少了手机落地时的冲击，屏幕只碎了一个边角，并不影响使用。

顾衍川很快拨来了第二通电话，这次是视频电话。

苏辛言屏息咽了咽口水，才小心翼翼地接通：“顾老师？”

她做主播，深知手机往哪个角度举最显脸小，但这次她什么也没想起来，傻愣愣地看着屏幕。

顾衍川还穿着那身灰蓝色居家服，看背景应该是坐在客厅沙发，整张脸没在并不清晰的光影里。

“刚刚怎么没接电话？”他俯身将手机搁在面前的茶几上，屏幕离得远，反而看得清楚了些。

他的头发剪短了。

苏辛言在心里想着，拿着手机往前走：“刚刚……信号不太好。”

顾衍川并未太执着于这个答案：“快点回家吧。”

他说完这句也没挂电话，苏辛言忽然有种他就是专门打电话过来陪她走这段路的错觉。她试探性地问道：“那电话要挂吗？”

“害怕就不用挂。”顾衍川说完，又拿起剧本搭在腿上，视线没看过来，所以也没看到苏辛言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骤然红起来的脸。

她有些慌乱地“哦”了一声，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几百米的距离硬是被她走出来几千米的感觉。

但路总有走到头的时候，苏辛言也不好再耽搁他太多的时间。见单元楼近在眼前，她轻咳了一声，说：“顾老师，我到家了。”

（《星光衍衍》即将上市，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