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末

顾曳明和天通星人来到了离太阳系最近的比邻星。天通星人的星球是位于比邻星引力圈中的一颗气态行星，体积是木星的一半，发着蓝紫色的幽光，有星环，并且不止一圈。

天通星人皮肤的色系与这颗星球如出一辙，令人心生幽冷。他们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灵气，聪明、温驯、高贵，崇尚和平与友善。

眼前这位天通星人名叫千凌，但千凌并非他的本名。天通星人会隐藏自己的真实姓名，并针对不同对象使用不同的名字。“千凌”其实来自顾曳明大脑里对这位天通星人的印象，而天通星人从他的脑子里读取到这一信息，并由此拟定了这个名字。天通星人还有另外一项技能，就是分化出无数种人格，可以对不同的人展现出不同的性格特征，颇有“八面玲珑”的感觉。例如，顾曳明眼中的千凌温厚而充满优越感，但是对于凶蛮的泰坦星人而言，在同一时刻，千凌却是无比狡猾且难以接近的。这一“天赋”使天通星人能掌控人心、驾驭星际体制。顾曳明深谙其中的道理，所以他永远猜不透千凌是个怎样的人。

顾曳明被暂时安置在天通星的一个太空基地里。这个基地呈完美的球状，通体透明，有一层闪耀的光辉，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太空基地也是一颗星球。天通星人之所以选择在太空基地里生活，是因为天通星是一颗气态行星，根本没有陆地可供他们安营扎寨。

天通星人祖先的身上长有喷气式推进翼，是犹如火山口的机体组织。后来，由于天通星引力的急速降低，天通星人的生存环境发生了巨大改变，他们的身体飘忽于大气中，因而喷气式推进翼也随之退化并脱落了。

顾曳明所处的这个空间是个类似玻璃的彩色泡泡，里面空无一物，他飘浮在泡泡中，找不到方向。此时，一个陌生的天通星女孩飘了过来，从顾曳明的身旁掠过，仿佛童话里的小精灵。天通星女孩和蔼地与顾曳明打招呼：“你好，我是耐依，你的同事，你将加入我们的团队，成为一名行政助理。”她的声音甜美，仿佛百灵鸟的叫声。

“我们的泡泡办公室和地球办公室的格子间不太一样吧？”耐依笑着问道。

顧曳明向四周张望，表情夸张地说道：“感觉完全不同！格子间是相对封闭的小空间，这里不同，大家都不受空间的限制。但这样飘着，能专心工作吗？”

“我们生来就是飘浮生物，当然没问题，只是你可能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顾曳明一直幻想能走出格子间，感受不一样的办公方式，如今虽然实现了，但是在空中飘浮着，没着没落的，仿佛在做布朗运动，这让他很不自在。

这时，耐依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轻盈地腾起，在半空中悬停，并做了一通复杂的手势。只见两套办公桌椅便来到他们面前。耐依坐上其中一张椅子，配套的办公桌便紧贴在椅子前。顾曳明模仿耐依的样子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另外一张办公桌便迅速来到他面前。

接下来，耐依带顾曳明熟悉比邻星宇宙规划局的日常工作：“首先，梳理局长脑海中庞大的记忆库数据，是我们行政助理的主要工作。”

“等会儿，我还没学过天通星文字。”

“你肯定能读懂，因为我们的记忆库数据就类似于人类的视频。”

“视频影像吗？”

“准确而言，是记忆图像形式的文字。天通星人用于交流的文字是视觉化的，即一段截取的记忆片段。当我们需要交换彼此的认知时，便把脑子里的某段记忆打包，用量子隐形传态的方式递交到对方的脑海中。”

“这样你们脑海里的画面就无须转化成语言，再通过语言去描述脑海中的画面了。”

“当然，为了和其他星球生命进行交流，我们也需要学习文字。”

顾曳明翻看文件。文件的造型是个气泡，在鱼缸一般的屏幕里漂浮着，吐出这个泡泡的那条虚拟小鱼是耐依的账号。他点破泡泡，一股旋涡席卷而来。旋涡中出现的影像，不像是在屏幕上播放的，而仿佛是戴着虚拟现实头盔以第一人称叙述方式呈现的，如同亲身所见一般。

“这是你们录制好的视频吗？”顾曳明问。

“这就是局长的记忆。我们的记忆不同于人类。人类的记忆是由概念组成的意向，模糊而抽象，且容易遗忘;天通星人的记忆就像摄像机跟拍的画面一般巨细靡遗，还可以反复播放，因此，天通星人能够发现那些隐藏在记忆碎片中被其他生物所忽视的细节。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帮局长理清他记忆碎片中有价值的细节。”耐依解释道。

第二天，耐依带顾曳明去熟悉天通星的环境，他们穿过泡泡办公室的表面膜。膜上立刻分裂形成两个独立的小泡泡，包裹着他们飞往天通星的液态氢圈层。

液态氢圈层如同水下世界一般，顾曳明隔着透明泡泡的表面，看到液态氢里各种奇异的生物。它们造型奇异，被有色彩的角质膜覆盖，在比邻星光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顾曳明看到一群形态类似螺旋桨的生物，大的甚至超过了地球上抹香鲸的体积，这些生物在液态氢圈层中游曳。 液态氢中还有一些卵泡生物，瞬间破裂后能迅速构成新的生命体。顾曳明猜想，它们的生命应该极为短暂，根本无法领略这个瑰丽的世界。还有一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生物，它们差异极大，却互不排斥，和谐共生，还发出低沉的鸣叫声。

这些生物令顾曳明大开眼界。同时，他也因生物的和谐共生而深受触动。

耐依看顾曳明如此陶醉于天通星液态氢圈层的生物，便说道：“我们天通星人就是由这些小而美的生物演化而来的，最终从底层液态氢进化到上层的气态氢里，如同地球生物从海洋走向陆地一样，这是漫长的进化过程，更是一部可歌可泣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