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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伯爵夫人

2022-05-30

科普童话·神秘大侦探 2022年11期
关键词:伯爵夫人阿达拜伦

惊心动魄的一夜

奥卡姆公园庄园

第二天晚上

在孤寂一人的房间内,奥利弗舒展在大床上扫视着黑暗中的一切。猫头鹰在夜里的某个地方咕咕地叫着,使一根树枝打到了窗户上。奥利弗紧张地坐了起来,伸长了耳朵。这不只是树枝的声音,他发誓自己听到了一个刮擦声……是的,他没有在做梦。有人在那里走动,就在他的头顶,后面还拖着什么东西!奥利弗打了个寒战。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幽灵、游魂、尸鬼、妖精的故事。

“咚咚咚!”

奥利弗跳了起来。幽灵来了!刚刚敲了房门。

“谁……在……那里?”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说。

“啊,南希!进来吧!”他松了口气,点燃了床头柜上的蜡烛,看到了南希身穿白色长睡衣,进入了房间。“幸好你敲门了, 如果你毫无征兆地这样走进来,我会被当场吓死在床上”。

“你能睡得着吗?”南希问道。

“让你说着了:我连眼睛都没闭上。”

“我也睡不着! 这个宅子很可怕。它看起来像鬼屋……你看到这个样子的了吗?”

南希指着站在房间的一角,一个手握长矛的骑士盔甲。

“你好!”她模仿着行礼。“很高兴认识伯爵夫人的一个老亲戚。哦,对不起,我太放肆了。好吧,我要称呼‘您。您要一杯茶吗?亲爱的朋友。”她用矫揉造作的语气补充道。

奥利弗大笑起来。

“嘘!”南希告诉他,“你会吵醒琼斯夫人的!”

查尔斯·巴贝奇和阿达·洛芙莱斯在庄园大宅的另一翼住,但照顾伯爵夫人的三个小鬼的管家就睡在隔壁房间。而且,鉴于她脾气很大,南希不想在半夜吵醒她。

南希坐在奥利弗床边。

“你觉得阿达·洛芙莱斯怎么样?”她小声问。

奥利弗脑海里重现着几个小时前,他在庄园大门口惊喜地见到的那个年轻女子。她漂亮优雅的脸,炯炯有神的眼睛,讲话时挥动的细嫩的手,她娴熟地抽着的那支烟斗,还有当她看到两个少年出现在巴贝奇的背后时表现出的深深的厌烦的表情。

“只能说她有点特别。 ”

“是啊,不只是一点点!”南希补充道,“好吧,反正她和巴贝奇,他们是一对。他们相处得这么好,我一点也不奇怪。”

南希向奥利弗靠拢,暗示地眨了眨眼:“他们有可能是恋人呢!”

奥利弗的脸瞬间变成了辣椒红,被口水呛到了。

“你还好吗?你还能活下来吗?”南希在逗他。

南希早知道奥利弗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怜的奥利弗陷入了难以想象的境地。

“但是……她是位妈……妈妈……已经结婚了!”奥利弗设法恢复平静,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的,但你和我听到的一样:她的丈夫从来没在这儿住过。他去他的另一个宅子下面挖地道……我明白了,又一个疯子! 挖隧道……真的是闲来无事才能热衷如此愚蠢的事情。或者他身上有仓鼠的基因。真是呆子,这些贵族们!”

奥利弗笑了笑:他并没有理解所有的东西,但大部分的信息还是懂了。而他也觉得贵族们是一个非常奇特的种族。他们一定属于与其他人类不同的物种。当然,他们认为自己在各方面都是比较优秀的物种。

“无论怎样,阿达对她的丈夫根本不屑一顾,相信我!”南希说,“她也不管她的孩子们。你今晚看到孩子了吗?她给了他们大约……呃……每人半秒钟的时间。就只够装模作样地亲吻一下,然后管家就催他们上床了。关于母性,我可是见过更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南希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当然,南希的母亲经常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但她还是会抽出时间带南希看电影,每天中午给南希打电话、发短信,在南希遇到不顺利的事情时会听她倾诉。刹那间,南希又看到了自己和母亲在客厅的沙发上依偎在一起,看一部精彩的老电影。南希眼里涌出了泪水。

这种神态的变化并没有逃过奥利弗的注意。

“有什么让你伤心的事吗?”

“哦,不……没什么……只是想家了。”南希叹了口气。

“我理解你。你失去了你的父母,你在一个不熟悉的国家。这很艰难!”奥利弗叹息道。

南希透過他的眼泪看着他。这一刻,如果是她的美国朋友会把她揽入怀中或抱住她的肩说些陈词滥调,比如“坚强点儿”“乐观点儿”“我在你身边”,来安慰她。而奥利弗却没有丝毫动作。但他的真诚恰当又克制的话语,让她感到舒服,她站了起来。

“不要担心。只是我对伯爵夫人的欢迎方式有点失望。巴贝奇曾告诉我们,她会很高兴的,会为我们铺上红地毯,瞧他说的啊,是的,她是很高兴,但她几乎没有感谢我们。看来,对她来说,我们微不足道。”

“这很正常,她是贵族,我们是孩子。好吧,就算我们是大孩子,我们也不是成年人。”奥利弗解释道。“我们不算什么。”

“孩子在你们国家不算什么吗?”

“我想,不仅是在我的国家,哪里都一样,不是吗?只要还没成年就只能听话,闭上嘴,老实点儿。”奥利弗叹了口气。

南希沉默了,惊呆了。她越是深入体会1843年的生活,就越觉得自己活在187年后真幸福!她绝对要想办法回到未来,走出这个地狱。

“好吧,既然我们醒着,我们可以去探索一下宅子。我相信它一定隐藏着一些秘密。”

奥利弗脸上失去了颜色。

“你想…… 出去…… 现在?在黑暗中?”

南希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烛台。

“不完全在黑暗中……来吧!我们不能在房间里像婴儿一样颤抖一夜!”

南希说着已经朝门口走去,正准备开门时奥利弗阻止了她,“等等,我先走,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刚才听到了阁楼上奇怪的声音。”

诗人的画像

南希和奥利弗踮着脚尖走,以免把地板踩得嘎吱响。他们沿着走廊上去,他们的心脏怦怦直跳。他们经过通往底层的主楼梯,然后到了巴贝奇房间的门前,里面传出雷鸣般的鼾声。突然,在他们的面前,一张严谨的面孔出现了。南希举起烛台,照在一幅墙上挂着的肖像上。

“他吓到我了,这个人!”奥利弗喃喃自语,看了看画中的人,似乎有些年代久远。

“一定是伯爵夫人的祖先。”

顺着烛台的光亮,南希和奥利弗发现这堵墙上挂满了令人印象深刻的肖像画。

“好吧,我说,洛芙莱斯家人真多!”南希呛声道。

奥利弗走近一幅画,念出了底部题写的名字:

“亨利·拜伦三世。”旁边是查理·拜伦四世,然后是莱威尔·拜伦五世。

“洛芙莱斯,这一定是她婚后的姓。”南希推断道。其实,她的名字是阿达·拜伦。

“拜伦?!”奥利弗吃惊道,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南希没有听见他的话,继续往前走,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走廊突然有个转弯。后面的奥利弗听到南希发出了低声的闷叫,他马上冲过去,发现南希正盯着墙上的一个空位。

“你在看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对呀,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奇怪呢!”

南希把蜡烛靠近墙面,奥利弗看到墙上有一个长方形的标记,比其他地方颜色略深。

“这里本来还有一幅肖像画,但已经被取下来了。”他意识到。

“没错,也不知道为什么……”南希嘀咕着。

她转向奥利弗,看到奥利弗脸色越来越苍白,肉眼可见。

“没准儿它属于这个家里被诅咒的祖先之一。那种晚上醒来穿着大黑斗篷去咬少女们脖子的人!”

此时,南希看到红色天鹅绒半遮半掩下的一个螺旋形的楼梯,通向塔楼。她立刻走了过去。

“不……不,回来吧!”奥利弗颤抖着说,“他就在上面,我敢肯定!”

“谁?”

“拜……拜……拜……勋爵。”

“你在说谁呢?你疯了!来吧,这真是太好玩了!”

奥利弗听到南希踏在石板台阶上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就赶紧跟了上去。然而他的全身都在叫喊着让南希退回去。而且是要逃走,逃得远远的。因为他已经明白了阿达·洛芙莱斯到底是谁!

南希跑上台阶,转了一圈又一圈,这个楼梯真是永无尽头。在最上面,她看到了一束光。有人在?她放慢了脚步。到了顶层,她停了下来,一只手臂垂在身侧,烛光在闪烁。

奥利弗冲向南希的身后,撞上了她。

“哎哟!”

“哦,天哪!”

奥利弗僵住了,不敢呼吸。他的目光飘忽不定,像一只受惊的蝙蝠,从右到左,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在一张桌子上,他看到风干的鸟儿的尸体,裂成两半,骨头指向天花板,内脏四散。这边有打开的天书,那边是带着翅膀的奇怪机器的草图,纸上满是撒旦的符号;在一个角落里,还有一具人体骨骼。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快点,回房间去!”奥利弗在南希的耳边埋怨。

南希示意他安静。南希一步步地往前走,走进房间。她也在看这些被宰杀的鸟儿,心想:这是解剖;她看到飞行器的图纸,心想:这是飞机;她看到几何学书和布满复杂的算式的笔记。

“你看!”南希终于发现了用于解剖学研究的人体骨架后面的一幅画,画面朝着墙壁。

她蹲在画旁,把它翻了过来。她吃惊得一跳。

“哦,我的天!”

咣当! 人体骨骼的肩膀被碰到了,轰然倒地——它的头骨滚到了奥利弗的脚下。奥利弗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举起手指着那幅画说:“是拜伦勋爵,那个被诅咒的诗人!”

南希没有回答,盯着那幅画,很是着迷。

那个男人的画像有着让人着迷的英俊面庞,乌黑的头发,火热的眼神,饱满的嘴唇,坚毅饱满的脸,充满了热情和青春。和一楼走廊里的老家伙们完全不同! 但也有不对劲的地方:画像周围有人用红棕色颜料随意地画了几笔,仿佛火焰一般。南希用手指去摸。“会不会是……血?”

“别碰!”奥利弗吼道,“他会醒过来的!”

这时,房间后面传来吱嘎一声。一个幽幽的白色身影在他们模糊的眼前若隐若现。奥利弗向后退,一脚踩在骷髅头骨上,整个人向后倒在石地板上。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

好吧!成交

但死亡让他失望了。相反,一个清晰的声音——但带着怒气——说道:“是谁允许你进入我的房间?”

奥利弗睁开眼睛。在他面前,双手叉腰,嘴里叼着烟斗,穿着睡衣的阿达·洛芙莱斯站在那里。

“我……我……我们……对不起。”奥利弗结结巴巴地说。

“出去,否则我就叫人了!”伯爵夫人从架子上拿起一把手杖。她挥动着手杖,棍子的末端几乎要打到奥利弗的鼻子。

“这就是您感谢我们的方式!”一个稚嫩的声音说,“是我们找到了您的手稿,我要提醒您!”

阿达·洛芙莱斯惊讶地转过头,看到了还跪在房间角落里的南希。然后,伯爵夫人的目光落在了那幅画上。她握紧的手立刻张开了,丢掉了手杖,烟斗滚到了地上,她含糊不清地说道:

“爸爸?”

她浑身一颤,仿佛双手插在了電插座上一样,她把头往后一仰,用胳膊捂住脸说:“把它藏起来……我不应该看到他,否则他会主宰我……”

南希大吃一惊,急忙把画面翻回到墙上。

“好了,好了,别担心。他走了,不在了。”伯爵夫人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张椅子上,瘫坐下去。

“谢谢!”

下一秒,她愤怒地抬起了头说:“是你们把他吵醒了!你们不应该这样做!首先,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大半夜在我的房间里?”

南希笑了笑,眯着眼睛看着那些死鸟。

“这是你的房间吗?装饰得很特别,但如果那是您的品位……”

“就算这是我的办公室吧,我的房间在隔壁。”

“很抱歉打扰了您。我们不知道是您的办公室,我们只是……做一点探索,您懂的!”

年轻的伯爵夫人微微一笑。

“我看得出,确实是的。你们都是爱管闲事的小东西。”

南希挺起胸膛,受宠若惊。与此同时,奥利弗已经站了起来,脚尖儿点地,正试图离头骨越远越好。可它总是滑稽地左摇右摆,最终滚回到他的脚下。

伯爵夫人吐了口气:“事实上,我并没有睡着。我正在研究我的程序。”

“哦,是的!”南希惊呼道,“您的电脑……呃……分析机的程序?”

“没错。”阿达·洛芙莱斯指着南希,用奇怪的表情盯着她看,“如果您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它是如何工作的,那将是很酷的事情,因为您的朋友巴贝奇,他试着给我们讲过,但我们并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伯爵夫人喉咙里笑了一下,很有特色。

“整个英国都没有人明白查尔斯,当然,除了我以外。”她抚平缎面睡衣的褶皱,然后站起来说:“ 唉,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时间与两个没有教养、我不认识的、不属于我的世界的年轻人讨论我的工作。”

说到这里,伯爵夫人用犀利的目光对准了奥利弗的衣服。然后,快如闪电,她的目光落到南希身上,她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从哪儿来?你的父母是谁?你的祖籍是哪里?”

一时间,南希的心跳加速。然后她抬起下巴,显得很严肃:

“您呢?您父亲是拜伦勋爵,是吗?‘被诅咒的诗人 这名字可真是好听呢!”

“别在我面前说这个名字!”伯爵夫人一时气闷。

“拜伦勋爵!”南希狡黠地笑着说道。

“安静!”

“如果您不愿意给我们解释您的工作,我就继续说下去! 我会一直说下去的! 我会一直说,直到你发疯为止!”南希威胁道。“拜伦勋爵,拜伦勋爵……”

“够了!你赢了!”阿达·洛芙莱斯投降了,“我会告诉你想要知道的,然后你们就离开我的房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

“成交!”

南希得意扬扬,盘腿坐在房间中央,洗耳恭听。奥利弗立刻模仿她,并用手肘轻轻敲了敲那个头骨,它终于远离了几米。阿达·洛芙莱斯本人仍是站着,她的脸上露出了高傲的笑容。

“我可以知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吗?”

“呃……当然是等您开口。”

女伯爵微笑得更厉害了。她弯腰拿起烟斗,把它放回嘴里,然后转身就走。当她走到她卧房门口时低声说道:“好吧,如果你们愿意的话,那就等一晚上吧。我累了,我要去睡觉了。明天10点钟在大厅见。不要迟到。”

她没再多说,关上了房门。

奥利弗和南希失望地对视了一眼。那一刻,他们的想法完全一样。阿达·洛芙莱斯是:

·一个假充斯文的人;

·一个自大狂;

·比巴贝奇还疯。

但是,南希想,阿达·洛芙莱斯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摇滚精神,这点……她喜欢!

一切变得更清晰

第二天早上9點整,琼斯夫人匆匆进入南希的房间:“起床了,小姐!早餐已准备好!”

被单下传来一阵咕噜声算作回答:“咕噜噜……”

管家猛然拉开双层窗帘,刺眼的光线布满整个房间;太阳已经很高了。见床上没有反应,女管家皱了皱眉头。

“您听到了吗?快起来!”

女管家弯下腰,拉开被子。还在睡梦中的南希突然睁开眼睛,看到了管家那张脸的特写。

“啊!一个怪物!救命!”

女管家盯着她,很狼狈:“不,是我,小姐。”

南希抱怨着,把被子又盖在自己身上:“您太可怕了!”

女管家愤愤不平地把头往后一仰,径直离开了房间。

10分钟后,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咚咚”声。南希没有反应,她已经又睡着了。

“南希!你在吗?”

几次尝试未果后,奥利弗冒险进入房间。

“嘿,南希,快醒醒……早餐在楼下。”

“嗯,我不饿。”

“你确定?”

“不,你去吧,我10点钟在大厅等你。”

“你想让我晚点儿再来叫醒你吗?”

“不……不用了……”

奥利弗皱起了眉头。很明显,南希又要睡过去了。这时,奥利弗还看到了从枕头里露出的一个手镯,银黑相间。他盯着它,惊讶不已。这是什么呢?他用手去摸,他巧妙地把手镯拉出来,这样看得更清楚,他摸到了中间的圆圈。这个圆圈立刻被激活:黑色的表面开始发光,出现了一个图像:有点像黄色的马车,但是没有马,只有轮子,似乎在满是高楼大厦的街道上飞驰。在图像的底部,一条信息在闪烁着:“9点50分响铃。”

奥利弗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又盯着那东西看了一秒钟,完全不明白是什么。他离开了房间,满脑子都是疑问。

9点59分,奥利弗看到南希出现在大厅里。她是匆忙穿好衣服的,脸颊上还留着被单压出的褶,但她很守时!

“我刚才想早点叫醒你……”奥利弗有些不自然地低声说。

“你有吗?完全不记得!噗……我本可以多睡一千年的!”

奥利弗松了一口气:至少南希还没有注意到任何事情。他为自己的偷窥行为感到内疚。不过,他并不是乱翻东西。手镯就在那里,就在他眼前。但有个声音告诉他,他的朋友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个神秘物品的存在。是某种美国生产的最新闹钟?大概是这样的……但上面的那个图像,如此清晰。那不是一幅画是什么呢?那物体产生的光从哪里来的呢?奥利弗看着站在门口镜子前的南希,她正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她到底是谁?

屋里远处的钟表发出响亮的钟声。

“10点了!伯爵夫人应该随时会来。”南希转过身,开心地笑着说。

奥利弗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贵族们总会把耍弄人的艺术发挥到极致。其实这点每个人都知道,但显然除了南希以外。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是对的。10分钟后阿达·洛芙莱斯还是没有来。

“她真自大!坚持要我们准时,只是为了让我们等待!”

南希一边抱怨着,一边躺在沙发上。

“你在做什么?”奥利弗气呼呼的,很是尴尬。

“我要放松点儿,你都看见了,这是一张切斯特菲尔德沙发,在达拉斯可是高级货!”

南希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房间,她吹了一声口哨。

“装饰真雅致!真皮扶手椅,波斯地毯……哦,我的天,看看那个书柜!”

她跳起身来,走近了覆盖了整面墙的玻璃柜子,并仔细阅读了书脊上的名字。

“伯爵夫人的父亲,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拜伦勋爵。”奥利弗不情愿地低声说道,“乔治·戈登·拜伦。”

“你似乎很了解他。”南希嘘声道。

“他非常有名。”奥利弗继续低声说道,“他是英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诗人之一。”

“啊,是吗?不过,在这个书房里可一本他的书也没有。”南希回头看了看奥利弗,半开玩笑地说。

“洛芙莱斯小姐和老爸的关系似乎不太好呢。”

奥利弗后退了一步,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绿色:“拜伦勋爵在多年前去世了,那是……1824年。”

“啊,好吧!他英年早逝!要不然就是他很晚才生的阿达……”

“不,不,我不记得他什么年纪去世的,但一定是40岁以下。”

南希越发惊讶地盯着奥利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南希问奥利弗,“这在你出生前就已经发生了!”

“大家都知道,”奥利弗盯着南希小声说,“这事当时是全英国的头条新闻。人们至今还在谈论……”

“头条新闻!”南希重复了一遍,又喘了一口气。

“所以,拜伦勋爵可以算是19世纪的摇滚明星!阿达·洛夫莱斯是他的女儿。这下更有趣了。”

她两只眼睛死死地对准奥利弗的眼睛:“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阿达不能看画中的他?”

“这很复……杂……”

“讲讲!”

奥利弗用几句缺乏条理的话,就讲完了故事的结尾。“拜伦勋爵和其他任何一位自尊的诗人一样,犯了一些错误。首先,他债台高筑,入不敷出,但其实他的收入已经很可观了。同时,他也有无拘无束的性格,一直在旅行,常常醉醺醺,而且还破坏他所住的城堡或酒店的房间,送昂贵的礼物给他的朋友,当然是赊账……”

南希现在明白为什么拜伦勋爵把这些19世纪的英国人都吓坏了。

“那阿达·洛夫莱斯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呢?”

“哦!她是男爵夫人安娜贝拉·米尔班克的女儿,一个非常好的女人。并且她还活着,是她一个人把阿达养大的……”

“为什么?”

“呃,其实拜伦娶她只是为了她的钱。他对她很刻薄,甚至很残忍,对她施暴。总之,她在阿达一个月大的时候就离婚了。然后拜伦离开了這个国家。他在希腊死于高烧。阿达·洛夫莱斯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南希沉默了片刻。

“哇……这真是个好故事!”

“是啊,”奥利弗结结巴巴地说着,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但尽管如此,你要知道拜伦勋爵是一位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

南希正准备用一句有分量的话语来回复奥利弗口中的“浪漫主义”,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声音让她头晕。终于,伯爵夫人来了!

了不起的机器

一进门,阿达·洛夫莱斯就直奔切斯特菲尔德沙发而去,奥利弗注意到南希之前就是像这样做的。他还看到,她穿得很不协调,衣服凌乱,颜色不搭。在她的头顶有一个发髻在晃动,快要散开了。一坐下来,伯爵夫人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烟草的小荷包,开始填满她的烟斗。

“我希望我没有让你们等太久。”她头也不抬地说。

这不是一个问句。可是她还没跟他们问好呢!南希将目光投向时钟,已经是10点半了。然后,她又把目光转向了阿达。阿达·洛芙莱斯用如此沉重的遗产来建立自己的地位,这一定花了她不少力气。况且,她是一个19世纪大明星的女儿。幸运的是,1843年还没有狗仔队,这位漂亮的伯爵夫人至少可以出门去她的花园里,不用被人从各个角度偷拍。但在伦敦的沙龙里,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被仔细观察,被无休止地审视和评论……难怪她会为自己塑造这样一副“盔甲”!

南希走到一张面对沙发的扶手椅前坐下,奥利弗则坐在旁边的扶手椅上。阿达·洛夫莱斯把烟袋的盖子扣上了,然后说:“好吧,你们问吧,然后我们就了断了。”

奥利弗明白,最好不要拖拖拉拉,语焉不详。

“我们只是想了解分析机是干什么用的,怎么运转的。我们在港口找到了您的笔记,还有……”

“是的,您自己起到什么作用?”南希打断了他的话。

“巴贝奇的两台机器有什么区别吗?”奥利弗又补充道。

阿达·洛芙莱斯抽了几口烟斗,然后,吐出几个漂亮的烟圈。

“问题很多呀,但我已经承诺了,我通常都会遵守诺言。我们来谈谈正事吧。”阿达·洛芙莱斯把坚定的目光转向南希和奥利弗,“这两台机器被设计成计算工具。”她用手指着奥利弗,“年轻人,你能告诉我8×8等于多少吗?”

“呃……64!”

“好,46×32呢?”

奥利弗的脸抽搐了一下。南希的脸也紧了一下,她不习惯做心算,因为她在学校有计算器。

“1472!”奥利弗过了一会儿宣布。

“不错。”阿达·洛芙莱斯笑着说。她看了看时钟。“你花了超过1分钟的时间来回答。”

“是的,这很难。”

“难吗?”伯爵夫人哼了一声。“那么,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477651×68234542等于多少吗?还有你们能不能也同步求出根号17567等于多少?”

“哦,不,我不行!”奥利弗喘着粗气懊恼地说。

“然而科学家和工程师们却必须每天解决这种计算,甚至其他更复杂的计算,”阿达·洛芙莱斯提醒道,“这就是查尔斯·巴贝奇为什么要发明一个能够代替他们准确、快速地完成计算的机器。”

伯爵夫人把烟斗放在茶几上,从她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当她展开的时候,南希认出这是查尔斯·巴贝奇的机器草图,就是放在巴贝奇伦敦家中客厅正中央的那台机器。

于是,她从设计差分机开始。“它是通过齿轮工作的。每个锯齿都有一个从0到9的数字。它们是叠在一起的:底轮代表个位数,一级轮代表两位数,二级轮代表三位数,然后是成千上万,依此类推。顶部的曲柄连接到后面的螺旋臂,可以允许输入运算所需的数字,然后机器本身计算结果。”

“是的,我们看到了!”南希插话道。

“你們什么都没看到,”阿达·洛芙莱斯驳斥道,“在查尔斯家里的只是差分机的一个部分。”

“是吗?那剩下的东西在哪里呢?”

阿达·洛芙莱斯又笑了。

“在我们的朋友巴贝奇的脑子里。从纸面上看,机器是完整的,但他并没有把它全部完成。如果他哪天完成了这台机器,就能解决30位数的运算。”

“30位数,这得多少个零呀!”奥利弗感叹道,试着在脑海里想象这串数字的样子。

1000 000 000 000 000……天呢,他放弃了!

“它也可以打印数表。”伯爵夫人继续说。

“打印?”南希一惊。

“是的。查尔斯计划再加上一个制表机,这样机器就能在纸上直接得出结果。这样更容易保存。”

南希想:制表机肯定是一种老式的打印机……

“什么是数表呢?”奥利弗提问。

阿达·洛芙莱斯重新拿起她的烟斗又抽了一口。

“你们知道1-9的乘法表吧?”

“是的!”

“数学家们革新了乘法表,以对数为基础制作出了类似的表格。”

南希皱着眉想:昨天在火车上,巴贝奇就无法把这个词解释清楚。她刚要提问,阿达·洛芙莱斯抢在她前面开口说:“你们在想这个陌生的词是什么意思?事实上,对数就是一连串加法,以简化的方式来解决复杂的乘法问题。比如说4×4。”

“等于16!”奥利弗大声说。

“是的。但这个乘法也可以写作4+4=8 和8+8=16。这就是4×4的对数。”阿达解释说。

“啊,好的,一切都很清晰!”南希脱口而出。

“4×4 是一个简单的乘法,”女数学家兼伯爵夫人说,“但是设想一下,你们需要计算6位、7位,甚至是10位数的乘法:用一连串加法代替乘法,也就是用对数,这就简单多了。”

“但是做这些加法需要很多时间吧?”奥利弗提醒道。

“确实。”伯爵夫人微笑着回答,“只不过现在是由一台机器来代替你们做。并且,如果它能够事先就打印出所有的对数表,你们就可以很简单地随时使用了。”

奥利弗和南希倒在扶手椅上。终于,他们懂了!就只用了几句话,阿达·洛芙莱斯就向他们说明了这个该死的差分机的好处。伯爵夫人很满意,拿出她口袋里的草图,又举起烟斗吸了一大口,然后宣布:“但是还有个问题!巴贝奇设计的这个机器不是完美无缺的。”

“呃……怎么讲呢?”南希和奥利弗嘟囔着。

阿达·洛芙莱斯用一个问题回答他们:“1除以3等于多少?”

“嗯……0.3333……”南希说。

阿达·洛芙莱斯向她投以犀利的目光。

“等等?”

“是啊,”南希吹了口气。“可以四舍五入啊,我们不能无休止地重复写3呢。”

“完全正确,”阿达微笑着说。“差分机做不到这一点。它只能处理30位数……但是总会数到某一位,由于四舍五入,最终得到不精确的结果。”

奥利弗耸了耸肩:“这某一位已经很长了!不精确的误差微乎其微。”

“但这却很关键呢!”阿达·洛芙莱斯略显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们认为当科学家计算光速、星球之间的距离或者是电缆中一个节点的电压和电流,能容忍不精确吗?你们是这么想的?不!因此需要一个能无限制计算的机器,精确小数点后的数字直到无限——一台完美的机器。”

阿达·洛芙莱斯透过围绕在头顶的烟雾审视这两个孩子。

“分析机!”南希和奥利弗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无限可能

南希变得有些僵硬。她看出拜伦女儿的眼里闪烁着奇怪的光。但是南希并不注意这一点。伯爵夫人刚刚的讲话更使她感兴趣。

南希知道计算机就是超级计算器,能够打败国际象棋世界冠军,计算出星球几十亿年前起源的时间,掌握几微秒内核反应堆中成万亿放射性原子的裂变。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巴贝奇的机器就是计算机的祖先!但是她还需要知道几个细节才能百分之百肯定。

“嗯……这些很美好,但是它怎么运行呢?”南希问,“这个机器比差分机还要大,对吧?”

“是的,但重点不在这儿。”阿达回答。

“那重点是什么?”

“是卡片。分析机不是靠简单的手柄运作,和差分机不一样,它是用打孔卡。技术上有差别:它是可以被编程的。你们了解提花机吗?”

“认识,认识,我们见过!”

“那么,分析机可以编制不同的代数图案,就像提花机可以织出花花草草。”

“呃……代数……图案?”奥利弗结巴了。

“对,机器可以编制,也就是组合数字。但我想它一定还能做更多的事!”

“为什么呢?”南希憋住气问。

“这就是我笔记中写的。我的朋友巴贝奇让我向科研机构解释一下他的机器的作用,我就借机自由发挥了一下。巴贝奇把他的机器看作简单的计算器。但我想它能做的可不止这些。”

这次,阿达·洛芙莱斯从她的口袋里拿出一小张硬卡片。

“喏,一张提花织机卡。你们看这些孔……根据它们的位置和数量,每张卡可以代表一个数,或者一个算式。但是我们难道不能想想卡片还能代表别的什么东西吗?”

奥利弗斜眼看了一下卡片。他只看到纸板和一些孔,他想不出这是什么。南希呢,她已经无法呼吸。她感到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例如什么呢?”南希說。

阿达·洛芙莱斯深邃的目光投向南希放大的瞳孔。

“其他一些抽象符号。”

南希接着问:“数字、字母、线、图形……也可以是音符?”

伯爵夫人沉默片刻,疯狂地抽着烟斗。然后,她又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我想,这台机器将为我们打开无限的可能性。它将能够解决曾经无法解决的方程,并使科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进步。它将能够实际地运用抽象符号计算,但也可以弹奏和创作音乐,写作,绘图。这台机器就是未来。我对此深信不疑。这就是为什么我正在编制一个程序,这样就可以看到它的能力了。”

南希把手塞进口袋。就在那一刻,她有种想拿出她的数字手表(一台真正便携计算机!)展示一下的冲动。她想打开随便一个应用程序,然后大喊:您是对的!看!是真的!您什么都知道!

此时此刻,她也很难意识到这是在1843年,一座古老的英国庄园里,一位伯爵夫人正和她交谈。她更多的感觉是面前有一个穿着上世纪70年代初的华丽花衬衫的程序员,在硅谷的车库里喝着一杯又一杯的黑咖啡。

此时,查尔斯·巴贝奇呼啸而来,把她带回了戴礼帽、揣怀表的时代。

“阿达!我的女神!我一直在到处找您!您去哪了?”发明家巴贝奇气喘吁吁地说。当他走进房间时,领带乱糟糟的,外套皱巴巴的。

“就在这儿呀,亲爱的。”阿达很随意地伸出她的手。

巴贝奇赶紧在上面亲了一下。伯爵夫人瞥了一眼座钟。

“到点了!”

她转向南希和奥利弗说:“我的车夫在等你们。前往伦敦的火车54分钟后开车。”

“但是……”南希吞吞吐吐地说,她意识到阿达·洛芙莱斯正在送客。

“我们可是有约定的。我回答你们的问题,然后你们就离开。我遵守了我的约定,现在轮到你们了!”

“但您不能……请等等,我们要告诉你一件事……”南希又哽住了。

她的抗议完全是徒劳的。显然,就像阿拉丁神灯里的精灵一样,阿达·洛芙莱斯已经不见了,留下她身后的缭绕烟雾。南希和奥利弗听到她走上楼梯时鞋子踩在大理石上的脚步声。她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

查尔斯·巴贝奇护送他们上了敞篷马车,他看起来有些为难。

“对不起,孩子们,但阿达的脾气有点大。我们现在正忙于发表新的论文。我会和你们联系的。”

南希用杀手的眼神盯着他:她一秒钟都不相信他。马车夫已经拉起了他的鞭子,此时奥利弗握住了科学家的大手。

“巴贝奇先生,小心点。港口有一个人,他看不惯您的机器和设计稿。”

“你在说什么,孩子?”

“我发誓,我们亲眼看到他了。离他远点!”

鞭子抽了一下马屁股,敞篷马车冲了出去。当它穿过小桥时,奥利弗和南希回头张望。

门廊上,查尔斯·巴贝奇还在那里,抬起手臂,向他们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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