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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上的国潮

2022-05-30高申

北京纪事 2022年11期
关键词:北京日报美发京城

高申

在疫情弥漫京城的2020年初,北京城区内几乎见不到营业的理发店。于是,有人调侃道,北京的男子全部将成为F4。身边的朋友告诉我,也不是找不到理发店了,至少四联还开着呢。

童年记忆中,在东风市场的北侧,是著名的四联理发店。记得十岁以前,我最害怕的两件事,一是打针,二是剃头。童年不知受了怎样的刺激,脑海中关于“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意念长期挥之不去,似乎剃头的严重性只是比“掉脑袋”逊色了一个层次而已。于是,医院与理发店,一度是我童年最大的梦魇。

“带艺”进京

新中国成立之初的北京,国内的服务行业还十分落后。当然,这种落后要看跟谁相比。别个不谈,单说北京与上海、天津之间的差距,就已然很大了。而在这种地方生活的民众,怎么会懂得审美。此种看法,于我而言是很难认同的。在“大北照相馆”所拍摄的我的祖母与祖父的结婚照上,祖母身着华美的礼服,烫着大波浪卷的头发。祖母是而今门头沟区龙泉务村人,而祖父的籍贯则是今日河北衡水下辖的枣强县。他们结婚的那年,是民国廿四年(1935)。由此看来,北京(其时乃是北平)民众并不是那么“土”。只不过,新中国成立之后,需要“洋气”一些的民众有些多了,北京城的服务业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需要。

于是,在新中国诞生的第七个年头(1956年),周恩来总理毅然决定,将上海的一些时尚品牌店铺“连人带家伙什儿集体搬到北京”,其所涉及的行业,包括照相、洗染、理发、制衣等。比如,当年由上海迁京的波纬、造寸、蓝天、雷蒙、鸿霞、万国、金泰等7家服装店,与中央办公厅附属加工厂合并组成的此后闻名华夏的北京红都时装公司。在这些迁京的店铺之中,就有上海知名理发店“华新”“紫罗兰”“云裳”与“湘铭”。当时的这四家理发店,共调入京城一百零八人。由此,他们也被称为“一百零八将进北京”。

1956年7月26日,四家上海理发店于北京联合营业的消息,被刊登在《北京日报》上。这四家店的落脚之地,位于东单金鱼胡同的西口、东安市场的对面。四家店铺统一起来,以“四联”为名。据说,那时候的北京民众剃头(剪发),一般是人民币0.4元。而“四联”的男士理发,每次需要0.8元;女士电烫则为每次2.2元。这对于学徒工月入17元、普通工人收入30多元的北京市民而言,真可谓“高消费”了。

“从头”弄潮

高消费不怕,只要有高品质。而来自上海的理发师傅,确实将国内最优质的理发技术与工具带到了北京。在1956年,《北京日报》上推出10款“四联发型”的组照,这就已经令人心动。除了发型,布置在“四联”之内的美国理发椅、美发时的规范化操作与严格的消毒方式,皆让京城民众耳目一新。于“四联”剪头,乃是一件很显身份的事儿。一时间,京城名流纷至沓来。

当然,这种“高品质高收费”的现象,确让许多北京市民产生了不平衡感。及至特殊年代到來,“四联美发”即被当作是一种“资产阶级的腐朽生活方式”遭到批判。据说,“四联”的大镜子被糊死,烫发、化妆等拿手项目被取消,曾经被“四联”引以为傲的操作规程与消毒措施皆废,四联的理发价格亦降至0.4元。最后,四联理发馆的名称,也被改为“北京理发馆”“新风理发馆”。

1976年底,四联终于按捺不住,又开始做起了烫发的生意。只不过,烫发需要有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于是,恢复之初的烫发业务,只是面向“有形象需要的出国人员与文艺工作者,并且要求相关单位开具介绍信”。“烫虽说是烫,但还是不允许做大波浪,只能用小刷子给弄点花再扎起来。就算这样,托关系、走后门烫发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按照当时之标准格式所开具的介绍信,一般都是这样的:“今有我单位的同志,因(出国、演出等)任务到贵店烫发,请予办理,此致敬礼。”看到这段话,您会不会想到姜昆与李文华的相声《如此照相》呢?

待到1978年12月8日,《北京日报》刊发了“四联”于翻修后重张开业的消息。此时的“四联”,又添置了全套新式理发设备和空调设施。而按照优质优价的原则,理发、烫发标价又恢复到了“文革”前。此后,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京内外的美发行业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甚至一段时间内,满大街都是烫发的店铺,随随便便理个发的地方日渐稀少。针对这种现象,北京市工商部门于1990年出台规定,要求自当年5月1日起,个体发廊需要增设中老年与儿童理发项目。冲着顾客叫喊“嫌贵去国营”“小孩儿的头这儿不理”的美发店,皆被责令停业。

“怀旧”美发

与此同时,保持老品牌与上乘手艺的四联,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终于又恢复生机。当然,在它曾经的海派味道之中,已经融入了太多的京城气息。

就在前不久,我带着母亲去四联完成了一次“怀旧”美发——这大概也是许多北京人迈进“四联”的典型心理。母亲年岁大了,大半头的秀发已经染上了白霜。年轻时便脾气不佳的母亲,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转而变得情绪平和,一路上跟我嚷嚷来嚷嚷去。到了四联美发店,工作人员耐心地将母亲安顿在座椅上,开始一轮精心地“剪烫染”。母亲始终没有吭声,乖乖地配合着理发师。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母亲一头华发已经“旧貌换新颜”。母亲很开心,决定请我吃大餐。“怎么?想开了?打算高消费一把了?”我对她揶揄道。母亲冲着我微微一笑,“辛苦一辈子,也该享受一下了。来‘四联美发是让头脑享受,吃顿大餐是让肠胃享受。两重享受,一生能有几次呢?”母亲笑了,我却有点心酸了。

还有多少人记得这样的理发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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