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蕊

摘 要：20世纪初的中国饱受列强的侵略和压迫，鲁迅先生倡导“新兴木刻”，鼓励版画艺术家借鉴德国表现主义和苏俄革命的木刻风格，开始了一场“以刀代笔，放刀直干”的艺术革命。版画独特的语言形式和方便复制的属性，使其成为“救亡图存”的重要艺术宣传手段。自此中国版画从传统的复制品走向创作版画的阶段并广泛应用在连环画的创作中。本文将对现代木刻版画的语言特征和画面构成进行分析，讨论现代木版画语言在连环画中的应用。

关键词：新兴木刻；木版画；语言特征；画面构成；连环画

引 言

谈及版画的语言特征，不得不提到与之相对应的时代背景。早期的传统版画受政治、文化、宗教的影响，题材单一，语言形式也以表现单线为主。直到鲁迅先生开始倡导“新兴木刻”，中国的版画才从传统走向现代。自此版画艺术家们开始注重刀痕，运用强烈的黑白对比和阴刻阳刻相结合的刀法来表达内心的情感。版画发展至今受到了现当代艺术的影响，吸取了当代艺术的新鲜元素，不断探索和创新，有了更丰富的語言形式。

一、现代木版画的语言特征

版画作为间接性的艺术，创作过程中是以“版”作为媒介，将画面转印在画纸上。因此版画的艺术也被称为印痕的艺术。木刻版画以简练、概括、以刀代笔为特点，利用刻刀在木板上留下刻痕。刻痕中的“刀味”和“木味”的结合构成了版画的特殊语言。

（一）“刀味”是现代木版画的重要特征

“刀味”指的是刻刀在木板上所留下的痕迹，刻刀及刀法的不同都会留下不同的痕迹，印痕的形式美丰富了画面的层次和质感，也传达了艺术家对所刻画事物的情感。“刀味”作为将艺术家的内心情感外化为形式语言的媒介，其表现要建立在合乎情感的形式上，即艺术语言要为情感服务。而不同形式的刀法与其组织所形成的特殊效果是“刀味”形成的物质载体。德国表现主义画家珂勒惠支用她的系列作品《战争》表达了因战争痛失爱子的心酸和对战争的不满，画面中作者用平刀刻绘人物并铲出大面积的背景突出主体。圆刀与平刀同样可以铲出大面积的空白，但圆刀圆润顺滑的刀痕显然不能体现出画家的丧子之痛，而用平刀刻制木板使木面爆裂，则让观者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作者运刀时木板的阻力和心中的哀痛。由此可见，合理使用恰当的刀型表现不同的“刀味”不仅能够丰富画面，也能更好地表达主题，宣泄情感。

（二）“木味”构成了现代木版画的形式语言

“木味”指的是木材本身具有的特殊纹理，不同的木材印出的画面效果也有所不同。通过板材、纸张和墨色的有机结合，以抒发创作者内心情感所形成的画面，具有独特的语言魅力。版画家冯兆平酷爱李清照的萧疏淡泊，他的作品《更深火独明》便透着这样的宁静与缥缈之感，画面中的船只与海面都保留了木板本身的纹理，并巧妙地用木板特殊的纹理来表达海面的浪花，不仅产生了丰富的肌理效果，更与中国画的墨色相结合，使人感受到自然的宁静。由此可见，巧妙利用木板本身的特性，结合构图与情感表达，将“木味”与“刀味”相融合，能够使版画呈现出不同于其他画种的特殊语言。

二、现代木版画的画面构成规律

（一）构图中符号化抽象语言的运用

木刻版画中黑白极色的运用能够很好地体现出版画的高度概括性。在画面中如何以简喻繁是每个版画家要攻克的难题。美国版画家罗克韦尔·肯特说过：“版画的起点是黑白木刻，最难点也是黑白木刻，如果谁能攻克这一关，那么他从事任何形式的创作都会感到容易很多。”这也表明了版画艺术精练简洁的语言特征，对此许多优秀的版画家都能在创作中展现出独具个人特色的语言形式。在有关版画的理论著作中不乏对版画画面构成的论述，其中赵延年先生的《木刻艺术》、李以泰先生的《黑白艺术学》等，都将西方造型中的构图学、黑白构成、点线面构成等基本概念与中国传统造型艺术的章法和美学观念融合，体现了黑白木刻的章法问题向绘画本体学科研究的思路。

现代版画的构图已经突破了传统版画一味追求画面平衡及完整性的要求，而把注意力放在画面本身的视觉效果及形式感上，对所画事物进行不同程度的分割与重组，使现代版画在很大程度上区别于传统复制版画，表现出更富有节奏和韵律的画面。在创作过程中对描绘的具象物体进行抽象概括能够使创作者避免沉迷于细节而忽略了画面整体的安排。例如艺术家李焕民的《牧羊女和羊》，画面将奔跑的羊群进行整理概括，让羊群形成以牧羊女为中心在外圈逆时针奔跑的动势，简单质朴的刀法和富有节奏感的动势，突出画面构图的形式感，这样符号化的抽象语言，运用在连环画的创作中，能突出画面的情节性，更有利于渲染画面氛围。

（二）刀法变化与黑白构成

版画的刻制过程是在木板上不断做减法的过程，通过刻刀在版面留下刻痕，以此塑造形象，形成特定的黑白关系。刻刀刻去的部分即为画面中的留白。而留白自古以来就受到画家的重视，清代书法家邓石如曾说：“计白以当黑，奇趣乃出。”他强调恰当的留白能够为画面增添趣味，需要画家用心经营。这一点在版画中尤为重要，所以中国木刻大家们都遵循着“知白守黑”的原则。除了画面中的“黑”与“白”，木刻版画中的灰也是由黑白分明的刀触表现的，它不像素描一样有着均匀的渐变，灰色的刻画离不开多变的刀法，刀法的疏密、轻重、组织都能展现出丰富的灰面。譬如珂勒惠支的《自画像》就充分展示了刀法与画面黑白的关系变化，画面中通过阴刻与阳刻相结合的手法呈现出不同层次的灰面，灰面中每一处的排线几乎都有长短、粗细及方向的变化。作者用变化的刀法使层次分明的黑白灰有机结合，创作出一个形象生动、光感强烈且不失透气性的作品。

（三）点、线、面的有机结合

康定斯基在论述点、线、面的特性时说过：“点、线、面是造型艺术表现的最基本的语言单位，它具有符号和图形的特征，能表达不同的性格和丰富的内涵，它抽象的形态，赋予艺术内在的本质和超凡的精神。”在版画创作中也是如此，虽然点、线、面三要素各自都有很强的表现力，但现代版画往往是采用点、线、面相结合的方式来增加画面的层次和感染力。而三者的排列组合需要版画家根据自身的经验和画面内容的需要分清主次灵活运用，以达到画面的平衡。如版画家罗克韦尔·肯特为小说《十日谈》所创作的插图，画面中运用长短不一的线条或整齐排列或星星点点，有的密集成面有的稀疏点缀，使画面在不失整体平衡的情况下产生丰富的变化。合理运用点、线、面组织画面是现代版画创作中画面构成的重要一环。

三、木版画与中国连环画的渊源

木版画作为一门从印刷术中衍生出来的画种，是插图最早的表现形式。如果探究木版画的历史传承，不难看出，与文字相伴是木版画从诞生之初到长期发展的一个主要表现形式和功能属性。这归功于版画有着不同于其他画种的间接性与可复制性。同时版画的特殊语言形式在渲染氛围、表达情节等方面都有着独到的优势。这使得版画在书籍插图领域有很强的适用性。

作为文学家，鲁迅先生对艺术的解读也是文学式的，因此，鲁迅先生在倡导“新兴木刻”时也将版画引向了叙事的方向，连环画成了版画叙事的形式，并具有一定的时代特征。当时，以革命圣地延安为中心，涌现出了大批的版画大家，如古元、力群、胡一川等等。他们把木版画作为打击敌人的文化武器，创作了许多反映人民生活和抗日战争的木刻连环画，如《卖盐》《她的觉醒》《仇》等等。木刻连环画比单个或一组版画在表现主题和叙事上更为优异，它用多幅连续的画面来表现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这对当代连环画的发展具有引领作用，也对中国当代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探究抗战时期大量的延安木刻版画，发现我国的木刻连环画不仅吸收了欧洲表现主义的粗犷，也融入了民族传统及时代特色，为艺术作品的民族化和现代化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新的历史时期，延安时期木刻版画家们对艺术民族化的追求和作品中所反映的时代精神，也一直沿用在当代连环画中。

中国木刻版画开始注重刀痕是在“新兴木刻”之后，借鉴了欧洲版画，形成了突出“木味”和“刀味”、黑白對比强烈、注重情感表达的艺术特点。刀法的丰富和对木板特殊纹理的巧妙运用使中国的连环画摆脱了单一的线描形式，产生了复制版画所不具备的强烈对比；同时也使得中国连环画的语言更为丰富多彩。

四、结 语

现代木版画的美在于“刀木相并的力量美”“黑白极色的光耀美”和“以少胜多的简洁美”。现代木刻版画的黑白节奏变化与特殊语言符号的运用使之成为一种拥有独特意味的表现形式，在绘画视觉语言里具有最直接简练又震撼人心的力量。而将现代版画运用在连环画的创作中时，国内版画家们力图打破传统的束缚，吸收外来元素将传统版画解构重组，并更多地注重主观感受和情绪的表达。版画家们以抽象思维作为语言形式的动力，使现代木刻版画兼具叙事性与形式美感，以利于丰富和完善现代木刻版画在连环画创作中的语言形式。

（鲁迅美术学院）

参考文献

[1] 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

[2] 贡布里希.艺术的故事[M].北京：三联书店，1999.

[3] 赵延年.木刻艺术[M].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1988.

[4] 李以泰.黑白艺术学[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