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健为 /图文

“海空卫士”王伟离开我们整整21 年了。

王伟是海军航空兵守卫南中国海歼八——Ⅱ战斗机群中的一名优秀飞行员。我曾先后16 次乘坐他所在飞行团的歼击机升空，航摄王伟和他的战友们驾驶战鹰编队巡航于南中国海上空的情景。认识王伟是在1997 年，我到他所在的飞行团航拍歼八II 战机编队巡航博鳌中心。王伟是个艺术造诣很深的摄影爱好者，业余时间一边拍照一边画画。他羡慕我上天下海到处拍照片，我羡慕他开着飞机天南海北到处观美景。王伟对我的专业相机十分感兴趣，他说：“我喜欢画画，也喜欢拍照片，但不知道能不能拍出点意思来。”我说：“爱好美术的人形象思维、美学观念都有了一定的基础，拍照片就是用照相机作画，有美术基础进步快得很。”

王伟所在的飞行部队，战备训练和作战值班任务十分繁重。但这挡不住这位朝气蓬勃的青年军官的志趣。只要他听说我到他所在的飞行部队乘歼击机航空拍摄，都会找机会与我见面交流摄影技艺。王伟收集了许多摄影资料图片进行研究借鉴，还用画画来憧憬中国海军未来的装备建设。

那年我第13 次到基层部队与官兵一起过春节，也是第二次来这里祖国南端的战斗机飞行部队过大年。王伟当时不值班，听说我来部队拍过年的照片，特意来外场与我一起拍照。起先王伟一直在镜头中处于重要位置，后来我发现因为他不参加当天的作战值班，只穿了一件飞行上衣，没穿正规的飞行裤子，我说：“对不住，只能拍你上半身了。”王伟笑着说：“别拍我了，我给你当个前景吧！”为了让气氛更热烈，他建议大家以茶代酒，一起大喊着“过年好”。在王伟的带动下，指战员们情绪高昂，我拍下的照片也十分热闹。

两个月后，王伟和赵宇驾机执行任务，美机违反飞行规则，与王伟的战鹰相撞，王伟跳伞后失踪。这一消息牵动着千千万万中国人的心。

我得知情况后立即申请赶往现场。我们乘上了参加大搜救的运7 飞机。飞机在西沙海域来回巡视，每个可以向外透视的窗口都站着人。然而，茫茫大海一望无际，没有一点漂浮的物品，偶然遇到的仅有南海舰队的搜救舰艇和渔民参与搜救的渔船。

搜救的第3 天上午，指挥室里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据轰6 战略轰炸机报告，王伟降落海区发现一个橘红色的物体，疑是一件飞行员救生背心。在轰炸机引导下，我们很快找到了那个漂在海上的红色物体，原来是破损的船用救生圈的一角。在那些日子里，每当海上发现了浮动目标，每当有搜救工作的新信息传来，我总是设法搭上营救的飞机，希望能拍到王伟获救的第一手资料。

此间，我作为官方新闻组成员与王伟的夫人阮国琴接触也比较多。当时她身体十分虚弱，神志恍惚，只要有人来访就询问搜救的情况，她捧着《航空知识》《舰船知识》等资料，还拿着南海地图，上面标着负责搜救的分工范围，标定着王伟的出事地点。我们劝她好好休息。她总是说：“我没事。”并告诉大家：“王伟身体好，王伟的飞行技术好，还研究过逃生的问题，王伟一定能回来。”

我们在急切的期盼中，在牵肠挂肚的度过了那焦心的日日夜夜，王伟最终也未能回来，南中国海成了他最后的归宿。4 月26 日，是王伟的祭日，海军官兵将在南海为这位英雄送行。一见大海，阮国琴无法抑制内心的感情，突然扑向舰舷边上，呼喊着：“王伟，我来看你来了。”周围的人顿时泪如雨下。医护人员坚持要阮国琴进舱休息，阮国琴大声呼喊：“我不进去，我要找王伟……”喊着喊着，声音逐渐变成了喘息，她休克了。人们把她抬进了舱室，过了一会儿，阮国琴醒了过来，又坚持着走出舱外，扑到写有“王伟烈士永垂不朽”的大幅横标前，哭喊着再次晕了过去。人们把她半躺半坐地安排在甲板的一侧。

此时军舰启航，开始向南海开进。悲怆的歌声撼天动海，飞泻的浪花如泪倾诉。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海祭开始了。飘向大海的花圈、花篮、花瓣将海祭活动引向了高潮。

人散了，我面前是散落在舷边的的鲜花，眼下是被舰艇驶过击碎的浪花，眺望远方的万顷碧波，那里有王伟的身影和他所铸就的辉煌。我冲天举起相机，下意识地按下快门，把剩下的十几张底片全部曝光，那快门的声音虽然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却像是响彻海天的冲锋枪声。是战时海葬的礼仪，更是一名军事摄影记者特殊的祭奠方式。

同年9 月，具有世界权威的第六届国际影展在北京评选，我拍下的作品《南海祭英灵》出现在决赛的现场，几个外国评委给予这张照片以很高评价，他们说：“通过形象语言，我们读懂了作者所要表述的一切。”不久，我把王伟生前拍摄的照片推荐参加了第4 届解放军摄影艺术奖评选，得到评委们的高度评价一致通过，王伟成为解放军摄影艺术最高奖的飞行员获奖者，只是在获奖名单中他的名字被加上了黑框。我饱含热泪代表王伟领取了奖杯，在我的家中安放了些日子。后来，我转交给了他的夫人阮国琴海军少校，我们同时流下了热泪。

再见，王伟！再见，我亲爱的战友！可以告慰您的是：21 年来，中国海军航空兵的整体战斗力有了实实在在的提高，我国在南海方向的海空武力有了长足的发展，您的中国海军航母梦已经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