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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洛宾与萧军:肝胆相照的友情

2022-04-25方朔

读报参考 2022年1期
关键词:王洛宾塞克康定

方朔

说起王洛宾,这位“西部歌王”,人们都会立刻想起享誉世界的《在那遥远的地方》《半个月亮爬上来》《达坂城的姑娘》《掀起你的盖头来》《阿拉木汗》等歌曲。

当年,他看了萧军反映东北抗日斗争的小说《八月的乡村》,就为书中的主人公安娜唱的《奴隶之爱》谱了曲。为此,他和作家萧军结缘一生,有着深厚的交情。

为萧军《八月的乡村》歌词谱曲

1936年,王洛宾在北平的扶轮中学教音乐。夏天的中午常到西直门外高亮桥附近游泳,便认识了十几个东北大学的学生。那地方很偏僻、荒凉,水也深,极少有人来,大家都是敞开儿了游泳,有时也或坐或躺地听读《八月的乡村》,一天挨一天地读着……

《八月的乡村》其中有一章节,描写小说主人公知识分子出身的游击队队长萧明与朝鲜族游击队员安娜热烈相恋,但残酷的现实是抗击日本侵略者的紧张行军与革命军队铁一般的纪律,绝对不容许他们两人在队伍中你亲我爱。为此,承受感情痛苦的安娜在即将离别的一天夜里,软弱地睡在萧明的臂弯里,声音颤颤地吟唱着:“我要恋爱!我也要祖国的自由!毁灭了吧?还是起来? 毁灭了吧?还是起来?奴隶没有恋爱;奴隶也没有自由!”她先是用朝鲜语反复地唱,垂闭的眼角爬行着眼泪,萧明不懂朝鲜语,于是问道:“安娜,你唱的是什么歌啊?我听不懂。”后来安娜改用中文唱,这使萧明感动得没了声息。第二天天亮,两人就要被迫分離……书里的故事情节就是这样,并没有具体说安娜唱的是啥腔调。但安娜唱的“我要恋爱!我也要祖国的自由!……”感动了王洛宾,当晚回到家就谱了曲,第二天教大家唱。这首歌就是《奴隶之爱》,那年王洛宾22岁。

1937年卢沟桥“七七事变”爆发,北京城很快被日本人占领,王洛宾来到西安,找到了八路军办事处。他准备去延安,后来辗转到了山西,参加了由丁玲领导的西北战地服务团。在临汾,王洛宾应戏剧家塞克之约,准备去山西的洪洞县,就在临行前的一个晚会上,他唱起了这首《奴隶之爱》。

他刚一唱完,就看见从场下人群中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的人。他对王洛宾说:“你刚才唱的歌词是哪儿的?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是小说《八月的乡村》里边的。谁写的我不知道!”“是我,萧军……”啊!真是意想不到的相遇,两位青年人紧紧地握住了双手!当年王洛宾23岁,萧军29岁,两人从此成了一生倾心见胆的朋友。

王洛宾谱曲的《奴隶之爱》,在1954年《八月的乡村》再版时作曲署名是“L·P”。直到1980年5月,萧军在再版的《八月的乡村》书中才公开写道:“此曲为王洛宾同志所作,由于过去种种原因只能用L·P代替。最近在北京时经40余年我们又见到了,得知他和我全属一切‘清白无辜’,就把他的真实姓名也‘露’出来吧!”

陪伴萧军奔赴兰州,开始搜集改编西北民歌

1938年4月,在兰州的吴渤(即白危,著名作家)和中共党员丛德滋创办民众通讯社,为了增强社会影响力,写信邀请在西安的萧军和戏剧家塞克到兰州来工作。于是,萧军、塞克、王洛宾等一行五人,一起从西安向兰州出发了。4月28日清早,他们找到了吴渤的住处——兰州市炭市街49号大院。八路军驻兰州办事处党代表谢觉哉对他们的到来,给予很大的帮助,八路军办事处主任伍修权在办事处专门设便宴招待他们。兰州紧临黄河,每天清晨,王洛宾和萧军、塞克等人,都到黄河岸边散步、做操、唱歌、喊嗓子……

王洛宾等在陇东、陇西、陇南一带宣传抗日,足迹遍及祁连山脉。一天,他们慰问一个从新疆来的运送苏联物资的车队,车队有几位维吾尔族司机。联欢会上,一个维吾尔族小伙子唱了一首歌,歌曲很好听,但大家听不懂维语,并不知道他唱的什么意思,只是礼貌性地鼓掌欢呼。王洛宾敏锐地感觉到这首歌,和自己以往所熟悉的旋律完全不同,却很有趣、很好听。联欢会后,他跑去找那位维吾尔司机,请他喝酒,让他把歌再唱一遍。王洛宾一边听一边记谱,接着连忙去找不久前认识的维吾尔族商贩卡德尔。卡德尔告诉他,自己听过这首歌,是调皮的青年幻想要娶一个漂亮的姑娘。王洛宾问他歌词唱的是什么?卡德尔说:“歌里面唱的是达坂城的路,戈壁滩上得路,大风一吹,光光的,石头硬得很!那里西瓜甜得很!姑娘漂亮得很!有个姑娘叫康巴尔汗,很漂亮,辫子长长地下来。你要嫁人嘛,不要嫁给别人,嫁给我!我对你好!你嘛,嫁妆拉来,妹妹一起带来!”

王洛宾回去后反复琢磨,修改曲谱,调整歌词,他把后半拍起唱的旋律改为正拍起唱,抓住主脉,删去枝蔓,保留幽默诙谐,去掉油腔滑调,终于一首像模像样的歌曲在他的手中诞生了。这首歌最早取名《马车夫之歌》:“达坂城的石路硬又平呀,西瓜大又甜。那里住的姑娘辫子长,一对眼睛真漂亮。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 载着你的嫁妆带上你的妹妹,赶着那马车来!”后来,定名为国内外传唱不息的《达坂城的姑娘》。因为这首歌,达坂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闻名遐迩。

王洛宾在甘南进行宣传演出,一天中午,他在一个县城的小街上转悠,突然看见一个汉子弹着弦子唱一首歌,旋律很特别。他连忙上前打听,知道这汉子来自康定城,川藏茶马古道上一个很小的城市。他让那汉子唱,自己掏出纸笔把它记下来。他问汉子“溜溜的”是什么意思,汉子说“就是长长的、窄窄的、一溜溜的意思”。王洛宾又问康定城的具体情况,那汉子说,康定城的两边都是山,中间一条弯曲的河从县城流过。这里居住着藏、羌、汉等各族的老百姓。王洛宾问他,你怎么会唱这支歌?他说这叫“溜溜调”,先从康定城北二道桥的喇嘛口中传出,后流传到雅拉沟一带,然后流传到整个康定地区,不少人都会唱。王洛宾很高兴,谢过这位汉子,回来后就兴奋地开始编排写作。

王洛宾抓住歌词的主旋律,保留了“溜溜的”三个字,配合着流畅的旋律,巧妙地选用了一个“哟”字,替换了原来每段结尾都要出现的那个拗口的“噢”字。经他这样整理改编,词句更加简明,音节更加清亮,也更便于传唱了。王洛宾将编配的这首民歌定名为《康定情歌》。

在兰州,王洛宾和朋友为群众演出了塞克导演的话剧《突击》。这是四幕六场的大型话剧,剧本是由丁玲、塞克、萧红、聂绀弩、端木蕻良集体创作的,演出轰动了兰州。左翼文化人士的影响越来越大,引起了国民党第八战区负责人的警觉和不满。1938年秋天,兰州国民党当局解散了西北抗战剧团。在这之前的6月,萧军转赴成都,王洛宾因为太喜爱这里的民歌没有走,留在了兰州。

两位老人依依不舍,分手道别

1979年冬天, 新疆军区落实政策办公室作出决定,对王洛宾同志遭受的冤假错案给予平反,鉴于其已经过了退休年龄,因此不再安排工作,按军队内部职工享受退休待遇。1981年,新疆军区政治部为王洛宾召开平反大会,重新作出决定,彻底推翻1961年军事法庭对王洛宾同志歷史反革命罪的判决,恢复王洛宾同志军籍,担任新疆军区歌舞团艺术顾问。

1982年初春,新加坡举办首届国际华文文艺交流活动,陪同父亲萧军一起去的萧耘在一次盛大的晚会上,演唱了王洛宾的《在那遥远的地方》。她那嘹亮深情的歌声吸引了新加坡资深音乐指挥家李豪,与其相识并结成好友。此后,每当李豪到北京,都要到萧军家里聚一聚、唱一唱……由此与萧军父女一家人结下了真诚的友情。

1984年9月21日,萧军和女儿萧耘乘飞机赴新疆参观访问,在乌鲁木齐首先拜访了老友王洛宾。两位老人回顾起1938年在兰州时期的一桩桩往事,犹如昨日而唏嘘不已。10月1日那天,王洛宾穿上刚刚领到的新军装,与萧军父女在家里又聊又唱又跳,整整欢乐了一天! 王洛宾还请友人扬眉特意做了满满一桌的新疆美食,并且兴致极高地边弹琴边演唱边讲解几十首由他收集、改编、创作的西北民族歌曲。王洛宾拿出几个破旧的小本子给萧军父女看,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曲谱、文字、各样符号,圈圈点点得有些字迹已模糊不清褪了色。王洛宾说:“这里至少有上百首非常好听的歌,我得赶快整理它们,否则连我自己都快‘译’不出它们来了,民间的有些老艺人已经故去,如果我不做这件事,失传了就太可惜了……”

1987年4月28日,萧军作为中国作家代表团团长和副团长叶君健、韶华一行13人,离开北京赴香港、澳门访问,5月16日返回北京。不幸的是,5月28日,萧军在同仁医院检查身体,发现患了贲门癌,后转入海军总医院住院治疗。9月18日,李豪和女儿来北京专程看望萧军。10月5日下午,萧军向大夫请假回家,特意与前来看望的王洛宾和李豪母女共进晚餐,吃了一顿自己家人包的饺子。临别的时候,王洛宾和萧军互相紧握着双手不肯松开,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也许是最后的一次握手了!次年的6月,萧军因病医治无效不幸离开人世,享年81岁。

此后,萧耘开始着手与李豪联系,邀请王洛宾率团出访新加坡演出事宜。好事不怕多磨,经过努力, 1990年冬,“丝路之歌音乐会”终于在李豪及新加坡有关机构的鼎力相助下举行了。这是王洛宾有生以来第一次走出国门。

1995年6月,王洛宾带病赴北京出席了由中国少数民族文化艺术基金会主办的《王洛宾艺术生涯60周年文艺晚会》。1996年1月6日,他被送入兰州军区乌鲁木齐总医院;3月14日凌晨0时40分,王洛宾溘然长逝,享年83岁。

新华社当天向全世界发布了这一消息,标题是“魂归天山 曲留民间——一代歌王王洛宾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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