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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光色和气势中游走的画家张雷震

2022-04-23李开荣

新疆艺术 2022年2期
关键词:故城昆仑油画

□李开荣

张雷震是中国西部大地上土生土长、深受大漠戈壁雄浑辽阔沃土滋养和古丝绸之路文化熏染的油画家。他的油画创作,注重光色效果和气势力度的营造,在特定光色和气势的表现中,形成了画面特有的蕴涵与主体情感,凸显出醇厚的西部味道和对丝路历史的深情怀思,这是一个艺术赤子对自然本真与社会历史变迁的悠远思绪和真诚表达。

油画家张雷震

一、张雷震油画创作的特质

(一)随情而就的光影效果

张雷震的油画创作非常注重光色效果的营造,使得作品形成了一种特有的视觉张力。他作品的光色情调,大致有两种倾向,一种是强化明暗对比,以暗色烘托出耀眼的亮色。如《梦归昆仑系列》中对雪峰的描绘,《大漠风系列》之二、之十、之四十四等中对胡杨的描绘,以及《升腾的记忆系列》中对大漠故城遗迹、覆盖白雪的远山的描绘等。一种是有意使用邻近色,形成混沌朦胧景象。如《风启交河系列》中故城废墟遥望景象、《龟兹物语之千佛问春》系列中石窟远眺景象、《西戈壁》《西部荒漠偏北》中茫茫戈壁滩景象、《阔什库都克2019》系列中民居村落景象等。

油画作品《梦归昆仑系列五》

油画作品《大漠风系列之二》

景的描绘是为了情的抒写,正如近代美学家王国维所言:“一切景语皆情语也”。张雷震画笔下具有视觉张力的光色效果的营造,源自其内心情感的表达。概言之,在画家张雷震的眼中,昆仑雪峰的巍然圣洁、大漠胡杨的顽强豪气、戈壁古代城堡烽燧的千年坚守,非对比强烈的亮色不足以显其气质;而交河故城悠久浓郁的历史气息、龟兹石窟饱经岁月冲刷依旧留存的神秘氛围、旷野戈壁荒滩的茫茫无际、原野村落的自然质朴,非景象茫茫不足以表达面对此情此景时心绪穿越古今的浩茫情怀。艺术家特定的情怀是自身艺术修养追求与特定的场景感召的结合体,特定的情怀又催生了特定画面情调的形成。

这其中当然也离不开画家恰如其分的表现技法,即苏轼所说的“心手相应”。作为油画家,张雷震潜心研究过西方油画家光色表现技法,尤其是善于营造光色效果的伦勃朗、哈尔斯、维米尔的作品,更是深深地吸引了他。张雷震曾谈到1980 年代为了研究油画迷人的表现力,当时月薪只有八九十元的他,咬牙买下进口的300 余元的怀斯、维米尔的画册,不仅悉心研赏,翻阅时还要洗手,戴手套,足见当时其对西方油画资料的珍视和对艺术探求的着迷程度。

(二)气势雄浑的境象营造

张雷震的画作往往境象宏大,气势雄浑,涌动着一种强劲的“力”。如其《梦归昆仑系列》,雪峰巍峨耸立,雄鹰振翅盘旋。雪峰虽然描绘的是局部,却给人峰峦叠嶂连绵不断之感。其中,有的描绘如高空俯视所见峰顶景象,透露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般的广阔视域;有的只取景悬崖的中部,上不见峰巅,下不见谷底,云雾缭绕,壮阔神秘。雄鹰的矫健翱翔,更加烘托出山势峭拔高耸。它穿云破雾飞翔的身影不仅给亘古雪峰平添了活力,更表现出一种搏击长空的雄姿,成为画家表现气势与力度的点睛之笔。

再如《风启交河系列》,多作远景或全景式处理,断垣残壁,若隐若现,视界辽远,景象苍茫。尤其是《风启交河系列一》,95cmX95cmX3 的大尺寸三联画幅,全景式构图,场景茫茫无际,如摄影之广角镜头,故城遗址墙垣连绵景象,尽揽无余。《风启交河系列二》,尺寸为200cmX130cm,画面近乎抽象,物象依稀可辨,雄浑旷远的气势扑面而来。《风启交河系列》三、四,或绘大片荒漠,将故城残垣推向远景,或绘经千年风雨剥蚀的故城残垣形貌近景,都显示出一种旷远、宏阔的情韵。其他如《龟兹物语之千佛问春》《写生昆仑》《远去的村庄》《戈壁系列》《故土》《盐水沟》《写生魔鬼城》《西戈壁》等,或迷蒙、或荒寒,均场景宏大、气势壮阔。

这种强劲壮阔气势的形成,不仅表现在宏大场景的构图上,也表现在画家酣畅豪放的笔触上。画中那种率性而为、挥洒自如的粗大笔触,似乎蕴含着不可遏止的豪气,观之如听重金属摇滚乐,撞击心弦。张雷震的这种大笔挥洒的手法,不仅出现在他的风景画中,也出现在如《戈壁土陶系列》之类的静物画中,甚至人物画中。

这种强劲壮阔气势的形成,还在于画家将目及之象与想象之境相融会,突破具体自然场景的局限,在画面上展现出在自然物象基础上酝酿生成的胸中意象。无论是昆仑雪峰之景、交河故城之貌,还是龟兹石窟之韵、大漠戈壁之形,都不是目睹之景的照绘,其中的想象成分是不言而喻的。试想,《风启交河系列一》那种全景式故城风貌刻画,《梦归昆仑系列》雪山峰巅、峡谷峭壁的描绘,没有想象如何绘就?就连那《梦归昆仑系列》中的雄鹰,何尝又不是想象成分浓郁的产物呢?那雄鹰硕大的形体,似乎与山峰不成比例,但这样的艺术处理正是画面表现力需要。

张雷震的画作让人联想到王昌龄《从军行》中“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王维《使至塞上》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李白《关山月》中“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的景象,那辽阔无际、雄浑壮阔的场景,那撼人心魄的宏大气势,正是融目击之景与想象于一体的产物。张雷震的油画创作显然受到了具有深厚积淀的中国传统审美文化的影响,其作品的意象造型,在目击与想象之景的有机融会中,有力地表现出中国西部大地的风貌特质。

张雷震这类作品的气质,如果以古典诗词风格类比,绝不是柳永词的那种“只好十七八岁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而是如苏轼的豪放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

(三)意象造型与意境生成

油画作品《龟兹物语之千佛问春》

油画作品《西戈壁滩》

油画作品《戈壁土陶系列之一》

王国维《人间词话》在谈词的写作时云:“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这里的“造境”,在美术创作中,就是意象造型。

张雷震曾谈到一件趣事,吐鲁番一位领导听说他所画交河故城作品在国际美术作品展中获银奖,很感兴趣,让人找来作品图片一看,失望地说:“这哪是我们的交河?”可见,该领导期待的是类似照片般的写实图景,哪曾料作品所绘竟是另一种景象。张雷震说,其实他所描绘的交河是把包括苏巴什故城的印象也画了进去。他是在画对丝路文化遗存内心感受,是因情造境,而不是实景照录。他画笔下的交河故城,上空往往云气弥漫,他感觉故城虽逾千年,但其灵魂不散,仍盘桓于大地与天空中。他是在借助这种迷蒙的景象,来表现历史遗存的深邃与神秘,故城魂魄萦绕永驻的情景。

他的《梦归昆仑系列》也是在借景抒怀。画作标题“梦归”二字,就表明他所描绘的是魂牵梦萦中的昆仑,是物象更是心象。画面上那耸立于云雾缭绕之中的亘古雪峰,那展翅搏击山间的雄鹰,分明就是气势与力度的交响曲,是昆仑山魂的象征。张雷震曾谈及他对昆仑的感受:昆仑山在中华历史上的重要地位,昆仑山的玉石在中华大地的美誉,深深触动了他,让他对昆仑山特有的性格有了更深入地思考,对中华民族坚毅精神有了更深刻地感悟。

明代唐志契在《绘事微言》中说:“凡画山水,最要得山水性情,得其性情……自然山性即我性,山情即我情,而落笔不生软矣。”清代石涛更是说:“山川使予代山川而言也,山川脱胎于予也,予脱胎于山川也。搜尽奇峰打草稿也。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所以终归之于大涤也。”在中国传统艺术观念中,画山水要感知山水的性情,画家就是山水的代言人,画的虽然是自然物象,但实际上是灌注了画家感知的心象。张雷震深谙其中三昧,他画中的景物正是自然山川与主体心灵“神遇而迹化”之物。正如英国美术史家贡布里希所言:“一切艺术都源于人类的心灵,出自我们对世界的反应,而非出自可视世界的本身”。

这种渗透着中国传统艺术精神的因情造境的意象造型,使得作品产生出“象外之形”“弦外之音”的艺术效果,深化了作品的蕴涵,生成了引人遐思悠想的意境。

二、张雷震油画特质生成的因素

(一)性格与追求

常言道“性格决定命运”,如果套用这句话来说明张雷震油画特质生成的原因,那便是“性格决定特质”。

张雷震痴迷绘画,对形色有着特有的感悟力。1980 年代初,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汪志杰去阿克苏艺术学校讲学,一下子就被当时还是学生的张雷震的一幅小姑娘肖像油画作品所吸引,以至在30 年后回忆说,那幅画“漂亮的银灰色调子、准确而美丽的面部造型、五官细腻、表情自然而生动,绝不像一个不满20 岁孩子的作品。”他认为张雷震“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洞察力、对光和色彩细微变化的感知、对美感瞬间的捕捉”,说“这就是天赋”,当时就“认定他将来会有出息的”。在与生俱来的天赋与后天辛勤努力综合因素的作用下,张雷震在艺术的道路上不断进取,大有“出息”,使得汪志杰的预言成真。

艺术家的性格主宰着作品的风格。张雷震作品痛快淋漓的大笔挥抹,那种豪放不羁的气质,与他生性豪爽、直率密切相关。他是大漠成长起来的真正的西部汉子,他的作品也是渗透着西部大自然雄浑旷远的气质。

促使张雷震艺术创作走向成功的另一因素,便是他的执着。只要认定目标,便“咬定青山不放松”,不达目标不罢休。为了探求西部自然山川的本真性格,感悟西部各族民众的精神世界,创作出具有西部特质的艺术作品,天山南北的山山水水,昆仑雪域高原、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阿勒泰山林牧场、高昌交河故城遗址、木垒戈壁胡杨林……,都留下了他辛勤奔走、观察体验、对景写生的足迹。在感悟自然、感悟人生的道路上,他从未歇步,在艺术探求的征程中,他始终在路上。

油画作品《风启交河系列一》

他的艺术探索的足迹,还可从他的系列创作中看出。他看中一个题材,不是画一幅了事,而是在对这一题材的表现中不断探索,反复思考,寻求创作“厚度”。有的题材张雷震连画三五年而兴致不减,有的延续时间更长,如昆仑题材创作,从1989 年初始沿续至今。他认为探求体验得多了,作品表现力就不一样了。如画昆仑山,开始只是画自然之山,后来便开始对与昆仑山相关的记载以及文学作品对昆仑山的描写进行探讨,认识到昆仑山的历史文化意义,认为昆仑山的气质就是中华民族的气质,画笔下的昆仑气势自然就有所不同。对西域故城题材,也同样如此。张雷震多次前往苏巴什故城,但从未体验过这里雪中的情景。有一次听朋友说苏巴什故城下雪了,特地乘火车赶到库车,第二天只身前往,在故城残垣中呆了一天。那次他被冻得够呛,但在瑟瑟的寒风中,他感觉似乎听到了故城的声音,感悟到故城就像一方古印,体现着中华民族的精神。这也就是他的故城系列给人历史厚重感的缘由。他认为创作当然需要技术,需要对画面构成反复实验,找到最理想的表现效果,但是最重要的是画的内涵,是画家的思想情感表达。

正是这种执着品格,使他在艺术创作上惜时如金,勤奋不已,往往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他的这种执着造成了他的成功,再次证明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乃至理名言。

(二)丝路文化生态环境的熏染

张雷震是新疆土生土长的画家,是扎根于古丝绸之路文化沃土,吮吸着古丝绸之路文化的乳汁成长起来的。新疆壮阔广袤的大漠戈壁,顽强生长的胡杨红柳,遗存千年的烽燧城堡,斑斓多姿民族文化,乐观旷达的各族人民,从多方面影响着他的创作,成为他艺术生命中挥之不去的成长因子,培育他艺术性格不可或缺的要素,也是触发他创作灵感的关键契机。

从他创作题材选择的主要类型看,雄山大漠与故城遗迹占有很大的比重。而他在处理这类题材时,往往置于丝路历史文化的大背景之中,思考题材的文化价值与历史意义,发掘其精神内涵,表达他对对丝路历史文化的深情怀思。他的思绪常常在丝路历史与当今现实之间翱翔,在丝路景观与丝路精神之间徜徉,丝路文化对他的影响,在他的创作中可以说是无处不在。

结语

多年探求,孜孜不倦,张雷震在艺术的征程上,不断进取,迈向高峰。尤其是进入新世纪的这20 余年,可谓佳绩迭现。作品不仅在自治区美展、全国美展中频频亮相,而且还走出国门,冲向世界,摘取奖项。由于他参展获奖作品众多,这里仅就其入选全国与国际美展的情况简要列举:2003 年,《库车小刀》入选全国第三届油画展;2009 年,《叼羊系列一》入选第十一届全国美展;2010 年,《河水在沙漠中消失》入选“全国当代美术展”并获一等奖,《大漠风》获“上海合作组织塔什干峰会国际美术展”最佳作品奖;2011年,《石头城》入选塔吉克斯坦国际美术作品展,《叼羊系列》入选全国“天山南北”美术作品邀请展;2012 年,《梦归昆仑》系列入选“新疆好”美术作品展;2013 年,《风启交河》入选“152 届法国卢浮宫国际美术作品展”荣获银奖;2015 年,《珍珠港记忆》荣获欧盟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 周年国际展金画笔奖;2016 年,《风启交河系列十七》入选第二届全国“可见之诗”风景油画展,《石头城》入选塔吉克斯坦国际美术作品展;2017年,《玛娜吾依》入选“美在生活全国写生展”,《风启交河系列三》应邀参展“文脉传薪中国写意油画学派名家研究展”;2018 年,《梦归昆仑》系列入选“文脉传薪”中国写意油画年展,《格依娜特》《玛拉吾依》《格鲁吉亚盛装》入选“传神写意”中国写意油画人物研究展;2019 年,《梦归昆仑42》入选上海合作组织比什凯克峰会“多彩的文明、共同的道路:国际和平艺术家绘画作品展,”荣获特别金质奖章,《龟兹物语·千佛问春》入选第十三届全国美术作品展,《风启交河之五》入选第六届全国画院美术作品展,《玛娜吾依》入选国家艺术基金项目西北五省联展;2021 年,《龟兹物语·千佛问春之二》入选第七届全国画院美术作品展览并获优秀奖。

在取得丰硕创作成果同时,张雷震在文化艺术界的影响力也日益增强。他现在是新疆画院院长、北京当代中国写意油画研究院理事、新疆师范大学与新疆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在成绩面前,他没有丝毫的满足和懈怠,而是一如既往地拼搏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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