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现代工笔画中对传统工笔画的继承与创新之我所见

2022-04-13撰文杨洪涛

艺术品鉴 2022年1期

撰文＝杨洪涛

工笔画的发展

工笔画又称“细笔画”，是中国画技法类别之一。与写意画相对，在工笔画中，不论是花鸟画，还是人物画，都力求于形似。通过“取神得形，以线立形，以形达意”的“尽其精微”的手段，获取神态与形体的完美统一。工笔画关注“细节”，注重写实，以精谨细腻的笔法描绘景物。

工笔画作为中国画的两大主要绘画形式之一，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是中国绘画的原发形态，涉及到用线勾勒、敷色渲染，或将二者结合的表现方法，此法也是传统国画最为基础的描绘方法。从2000 多年前的帛画到六朝时期是这一形式由形成到基本定型的过渡，而至五代两宋则发展到了一个高峰。

杨洪涛《又得兰香潜入夜》

最早的工笔画源自于战国时期长沙楚墓帛画和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帛画。它们的绘画风格均在白描之上敷以重彩，开创了重彩画的先河，带有精细工整的风格特点。而后，以丝织物为媒材的绘画历程也就此开始。另外，秦汉时期的工笔画布局还以适合性、平面性为主，运用单线平涂，并兼之红、黑等正色，少数运用渲染法和间色。这时用线已有了精细、曲直、疾徐等变化，某些作品已出现明显的笔法样式。据研究，此时绘画步骤应当为先以淡墨起稿，次着色，后以墨线或朱线勾勒，这是中国绘画最基本的画法步骤。但此时色彩的运用是依照人们对描绘事物的认识和所养成的色彩观念，而并非遵照物体的实际色彩。

魏晋时期，以顾恺之、张僧繇等为代表的画家正式开启了工笔绘画的发展先河，其中尤以东晋画家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和《女史箴图》等名作最为出彩，开创了以线描为重要绘画手段的表现手法。被后人称为“春云浮空、流水行地”“紧劲联绵、循环超忽”，既体现了书法用笔中的遒劲骨力，又强调了古质的精神。

唐初则以阎立本的《步辇图》《历代帝王图》为代表作，特别是后者全卷都采用了铁线描的方法，笔法虽纤细，但却厚实、刚劲有力，设色上使用赭黄、白、黑、红、朱等重彩之色，使得整体画面富丽堂皇，帝王威严之气扑面而来。时至唐玄宗时期吴道子以他遒劲奔放、变化丰富的“莼菜条”出名，又因其画作具有“天衣飞扬满壁风动”的效果，人称“吴带当风。”

五代时期工笔花鸟日益成为独立画科，在此基础上工笔画又有了长足的发展，以徐熙野逸、黄荃富贵为代表奠定了工笔花鸟画的不同流派。宋元时期，工笔画在历代大家的不断探索之下，出现了崔白等优秀画家，使工笔画种进入了一个新高峰。

但物极必衰，工笔画在经历了顶峰时刻后，发展到明清时期日益走向衰颓，逐渐被写意画所取代，仅在宫廷画院保留一席之地。正如万历年间谢肇淛所著的《五杂俎》中提到“今人画以意趣为宗，不复为人物及故事。”的情景。虽然走向衰退，但仍有一批画家没有放弃探索，包括边景昭、林良、吕纪、仇英、陈洪绶等数位杰出画家，在他们的努力与探索下丰富了工笔画的语言艺术。

随着近现代中、西方各种思潮、绘画门类、技法等的不断交融，使得中国画尤其是工笔画有了长远的进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工笔画更是大放异彩，不断涌现出新的表现形式、绘画技巧与创作思路，使得大批青年画家的工笔作品超越了中西方绘画的界限，展现出与传统工笔截然不同的画面效果与风格，工笔画创作也因此走向多元发展之路。国内外也有许多画家为了工笔画的发展和振兴，在各个领域都进行了不懈的探索和追求。

加之随着时代的变化，人们也在用不同的审美眼光来看待中国工笔画，这也使得工笔画在审美以及创作空间上得以迅速发展，从而使这一艺术形式在新时代得以重新焕发光彩。现代工笔画的复兴既是中国传统古典艺术的不断传承，又是新时代中国绘画艺术在变革过程的新生。

杨洪涛简介

杨洪涛，祖籍山东，2010年就读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院研究生课程班，师承苏百钧、李铁生老师，中国美术家协会甘肃分会会员，天水市美术家协会理事，现就职于甘肃省天水市文化馆。

作品《老家》入选中国美协主办“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主题展”。

作品《古城印象之二》获得“全国青年中国画展”优秀奖；

作品《清音》参加“日中国际水墨展”在日本东京都美术馆展出并获优秀奖，作品被日中国际美术家协会和日中书画院收藏。

十余作品参加日中美术国际交流邀请展，并被日本媒体专题报道。多次入选中国美协及省部级美术展览并获奖。

工笔画的独特审美价值

工笔之所以谓之“工”，取决于水墨画出现的基础之上，而这一画种所独有的程式化技法令其呈现出典雅精细的审美面貌，这种区别于其他绘画语言的特殊技法自然而然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这种审美价值也使得工笔与写意得以数千年并行发展而不相悖，故而探究传统工笔与现代工笔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对当代工笔画发展有着重要意义。

左图：杨洪涛《花鸟10》

右图：杨洪涛《花鸟11》

中国工笔画是以线为基础的墨彩体系，自古至今在形象塑造上，不论工笔或写意，都以运用线条为主要手段。例如没骨法，其中就存在线的痕迹，只不过在绘画过程中被所色彩晕染覆盖了。用线造型是中国传统绘画的主要特征之一，它是一种高度概括的艺术手法，是造型最方便的凭借手段。在作画之时往往采用肉眼直接的观察方法，不依赖光线，甚至可以摆脱自然环境中具体条件的限制，发挥出画家本身最大的主观能动性。一方面对客观事物进行大胆地概括提炼，另一方面为了画面需要，对其生活中的自然形态进行艺术修饰，使生活的真实上升为艺术的真实。用最简单的线条表现最丰富的内容，画中又兼具气韵生动的特点，虽然一定程度上不符合客观规律，但却在画面中抒发了绘画者的内心世界。

线描艺术的表现核心在于“心性”。线作为造型语言，有四种表现功能，即象征性、含蓄性、抽象性以及表现性。线性又可进一步理解为线意，故而线性就成为了心性的表征。中国传统绘画中的意象就体现在线意造型的千变万化中。其惊人的表现力，将人的思想感情、精神气质淋漓尽致的刻画出来，带给观者不同的美感体验。

但中国工笔绘画又不仅仅体现在“像”的层面，也与宋代兴起的哲学学说有着重要的关联。这表现在由“理学”主张“格物致知”的认识世界的方法，深刻地影响了绘画的观察方法。工笔画追求形似格法，强调一种“像”，即今天所说的“写实”。探究事物原理，从而得到某种体会或者智慧是古代人的一种艺术哲学观念。理学讲究个人道德修养，主张人应该遵守一定的规则，并认为人生应该严肃。这种思想主张与传统工笔画表现出来的工整感、秩序感相互呼应。宋代工笔画是中国画发展的辉煌时代之一，理学思想与工笔画体现的范式、制度、核心等形而上的观念相一致，说明了绘画艺术在人的精神世界中的关系是一脉相承的。

加之，因其描绘的是自然万物基础之上的表现，作者的情意与绘画艺术的境界就得以在形象的塑造中体现。如宋代写生传神的院体风以及元代文人水墨花鸟重视书写自然天趣的特点，使中国的工笔画艺术从最初的侧重具体描绘走向了内里精神的描绘，写意与白描浑然一体，成为工笔画艺术审美的趋向。

现代工笔画的继承与创新

现就传统工笔画与现代工笔画的继承、创新等问题，结合笔者近年来对于工笔画创作、学习中的部分心得体会，谈点想法，希望能给更多工笔画爱好者一点帮助。

其一，色彩。中国在古代将绘画称之为“丹青”，可见中国画本来是极重视色彩的。例如，南朝宗炳的“以色貌色”与谢赫“随类赋彩”就基本概括了传统工笔画用色的原则。但“以色貌色”和“随类赋彩”并不是对自然物象的简单描绘。妙超自然的色彩运用是工笔画用色的一大特色，且与传统国画写意观一脉相承。值得注意的是，工笔画虽强调“以色貌色”，但色彩的运用更重视画境的创造和艺术效果的表达，并不完全受客观物象色彩的制约。工笔画色调讲究主从关系。如何应用，视作者自身修养及作品的实际而定。在现代工笔画创作中，出现了不少的新思路。一部分画家试图从其他画种例如油画、水粉、水彩或者东方的兄弟画种中寻求借鉴，其中不乏成功者，使得工笔画的色彩更富变化。其作品大多是在画面色彩统一的基础上，强化了色彩的饱和度及色彩的对比，对于光影及体积感、立体感也有了一定的应用。

但有两点必须指出:中国画，中国工笔画色彩对比与其他画种的不同之处，在于中国画的色彩的对比是建立在色和墨的谐和关系之上的。是一种墨中有色，色中有墨，色墨交融的色彩效果。因此，工笔画的色彩对比，有它的特殊性，不能完全按照其他画种的色彩对比规律来要求。盲目的借鉴和抄袭只能适得其反。

杨洪涛《梧桐八哥图》

左图：杨洪涛《月夜梧桐》

右图：杨洪涛《版纳晨光》

其二，用线。我们以工笔花鸟画为例，工笔花鸟画不仅在画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而且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建立起了一套独特的技法体系，它所体现出的以形传神、形神兼备的特质，形成了工笔花鸟画“笔工而意写”的独特艺术风格。

以线作为表现语言是中国画的主要特点，也是工笔花鸟画的主体构成之一。工笔花鸟画讲究“以线立骨”。传统工笔花鸟画中如宋人画、院体画无不是用线的典范。传统画法多用“铁线”，而今人则尝试着用其他画种的线法，例如:人物画的“曹衣十八描”，山水中的各种皱法的用法线的引入等等，无不使工笔画的表现更加丰富。虽谈不上成熟，但创新终究是绘画发展的方向。

在传统绘画中，工笔画的色彩最终必须受到线的制约，线是骨干，色是辅助。虽然，在现今的绘画作品中不乏“缺线”，甚至是“无线”的，但要区别是没骨法(工细没骨法和点染没骨法)这一独特的技法体系，还是小部分功力尚浅、意在藏拙的画家惯用手法。

此外，现代工笔还吸收了西方的美学观念，较传统工笔在主观意识上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写意性更强，装饰意味也更加浓厚，且与客观事实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其三，特殊技法。现代工笔画在传统的三矾九染，积色积粉，撞水撞色等技法的基础上，在肌理的制作，新材料的应用上都有全新的尝试。例如:引入水彩画的撒盐法、刮纸法等，近几年兴起的折纸法、拓印法、打磨法、镶嵌法、作旧法、油色相冲、硫磺薰蒸、喷笔等等层出不穷。仅在工笔重彩画中，使用各种不同材质运用叠、擦、冲、撞、衬、积、透、烫等技巧，把矿物颜色、金属颜色巧妙地融入画面，构成画面，加强了色彩的对比和画面的厚重感，从而使作品色彩明艳，富丽而浓重。

其四，装饰性。工笔画的装饰性是建立在对自然物象提炼概括之上所形成的艺术风格。它受中国画传统的写意观影响很深。即按照意象思维、生活物象进行高度概括、简化、提炼，甚至更进一步的夸张、变形，将自然物象的无规律变为有条不紊的程式化表达，并用单纯的色彩来表现对象，使自然物象和艺术形式与画面主题相融合，使画面构成中具有装饰性因素。

现代工笔画在传统的基础上，更多引入了平面构成，色彩构成等，更突出了色彩及布局的整体性，重视装饰意味。而题款铃印也在不破坏整体的基础上，更趋活泼。

工笔画的装饰性源于生活，是对自然物象进一步选择并加以主观强化的结果。它源于传统国画特有的造型特点与构成形式，是人类生活过程的自然流露，因而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但过分强调装饰性，以至偏离主题，使工笔画完全淹没在装饰趣味之中，则违背了中国画的本质特征，削弱了中国画的艺术性和艺术感染力，要做到这一点应加强画外修养。

其五，绘画材料要谈论现代绘画，就必须谈谈现代绘画材料的拓展。这是因为绘画材料本身的美是构成美感效果最基本、最普遍、最持久的因素。而现代工笔画打破了在宣纸、绢布上使用植物、矿物性颜料等传统材料的束缚，使用高丽纸、皮纸、宣纸、和纸、麻纸、木板、亚麻布、涤纶等各种布料，在颜料中有矿物质颜色，植物颜色，化学、物理合成颜色及胶矾，云母，蛤粉，硫磺等。工笔淡彩中，使用水彩色，水粉色，丙烯，水干色，甚至油性颜料也不乏有尝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