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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津:“择一事容易,终一生很难”

2022-03-21潘俊文缪睿哲

时代邮刊·上半月 2022年1期
关键词:镀金一事钟表

潘俊文 缪睿哲

他在故宫修了44年钟表。通常花几个月或一年时间,灰扑扑的古钟表,在他手中如变戏法般“活”了过来。

在2015年的央视纪录片《大国工匠》中,王津是24位代表人物之一。随着2016年《我在故宫修文物》的播出,他“择一事,终一生”的工作态度,让观众看到了新时代的工匠精神,大家称他为“故宫男神”。

钟表馆位于故宫博物院内廷东侧的奉先殿。在故宫工作44年,除了文物钟表修复室,王津对这里最熟悉。

铜镀金象拉战车乐钟、铜镀金写字人钟、铜镀金人戏狮象驮钟……每到一个展位前,他都能详细讲解钟表的历史、图案造型、机芯设计以及修复过程。钟表馆展览的82座钟,王津修复过的占80%,看到这些钟,他经常想起这些年在故宫的岁月。

1977年,王津的爷爷去世,16岁的他接班到故宫工作。最开始,他以为会像爷爷一样,在故宫图书馆做古籍修复,但是没想到被师父马玉良选中,成了“钟表学徒”。

王津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进钟表室,马玉良领着他去看桌上摆着的两件钟表。马玉良问:“你喜欢动的还是静的?”他答:“喜欢动态的,好玩儿。”随后又补充一句,“我三四年级时拆过自行车,把链条卸下来,洗洗车轴,上上机油。”很快,王津留在了钟表室,成为故宫古钟表修复学徒,师从马玉良。

当学徒第一年,不让碰文物。王津只能练练基本功,比如弄点铜丝,锉个销子。入门4年后,王津修复了第一件比较重要的文物。一座18世纪的木楼三角形音乐钟,修复完组装好拿给师父看,“那时候得到师父一句‘搁那儿吧’,再拿一个新活儿,便十分开心。”王津还在师父马玉良那里学到了对文物的责任心和敬畏心。因为传统的钟表修复讲究的是用煤油清洗机械构件,双手必须长年累月地浸泡在煤油里,有时候洗手要洗一个小时。“师父说了,宁可伤手,不能伤文物。”

有一次,师父带着他到广州博物馆修文物,当时师父得了哮喘,对方称可以将文物运到北京修复,但是师父担心文物运输过程中受损和丢失,坚决要去广州。“广州没有暖气,我们觉得特别冷,师傅就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月。”

这些年,从师父那里学到的习惯,王津一直坚持到现在。如今他也带了徒弟,当年师父恪守的东西,也正一点点进入徒弟的心里。

现在每个工作日,王津早上8点到钟表室,下午5点下班,中间除了午饭时间,他基本都坐在桌前。“每天都在修复,一件一件地干。”王津说,有的古钟表只需要保养维护,有的则要由内到外修复,所以每次修复时间不一样,但大概都是几个月到一年时间。

钟表修复室就是一个“文物医院”,钟表像“病人”,从住院到出院的全过程都需要完整记录,这份记录像病历,会一直跟着这些钟表。

王津记不清到底修复了多少件古钟表,只有一个概数:44年300余件。但是经他手的每一件钟表,一提名字,很多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其中,一座“銅镀金变魔术人钟”被他提起的次数最多。这座钟由瑞士钟表大师路易斯·罗卡特制造,高70厘米,宽50厘米,厚度约30厘米。钟内有一个变魔术的老人,手中的豆子、小球可变色。因为有上千个零件,机芯结构复杂,加之又是孤品,没有任何图纸参考,被世界古钟表界公认为最难修复的钟表之一。

“钟里面变魔术的老人应该是什么动作,机械传动是怎样的,拆之前并不了解,只能在修复当中慢慢摸索。7套系统有连接,有管走时的,有管音乐的,有管开门的,有变魔术的……一环扣一环,稍微差一点儿就卡在一起,不敢硬掰开。”王津记得,他和徒弟修复了一年,最后赶上了2009年10月在荷兰的展览。

在王津看来,现在的修复除了检测手段先进一些外,其他的工作和他师父那一辈一样。“修旧如旧”,一代代传下来的文物修复原则只有这4个字,这也是他们修复钟表时遇到的最大困难。“故宫钟表修复和外面的商业性钟表修复不一样。商业性钟表修复追求完美,零件可以换新,故宫不能换,要尽可能以最小干预进行修复。”王津说,很多零件磨损严重,要让钟表恢复机能,只能想各种办法,所以困难极大。一件钟表一个困难,王津就这样坚持了44年。他总是尽最大力量让这些钟表“延年益寿”,让后人看到。

《大国工匠》和《我在故宫修文物》相继播出,王津“择一事,终一生”的工作态度,让许多观众看到了新时代的工匠精神。

据王津介绍,自从外国传教士将钟表带入中国后,故宫的钟表修复就没有间断过,最早可追溯到1601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将40多件贡品送给明朝的万历皇帝,其中就有一大一小两面西洋钟表。1648年,葡萄牙传教士安文思被征召为清宫御用作坊“造办处”的钟表匠师。清朝乾隆年间,宫里成立了“做钟处”,参与设计、制作、修理钟表的技术人员随之增加。古钟表修复技艺传承人到王津已经是第三代,他的师父马玉良是第二代,第一代传承人是马玉良的师父徐文璘。

如今,王津被更多人认识,文物修复这个行业也被越来越多人知道,但他身上也有压力。他算了算,“故宫里的1000多座钟被几代修复师修复过,大约还有300至500座在库房没有动过,它们破损程度更大,修复工期更长,一辈子都修不完,看徒弟那一代能不能修完。”

王津很快就要退休了,如果身体允许,他准备返聘。他现在对生活要求不高,钱只要够用就行了,收藏圈太商业化,他没太多兴趣。跟钟表打了一辈子交道,“我现在真的离不开了,每天不碰碰钟表就觉得缺点什么。”

很多人将王津看作是“择一事,终一生”的传奇人物,但他却不这么看。“择一事容易,终一生很难。”王津认为,任何行业都有工匠精神,他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故宫文物的巨大吸引力,以及修复文物的责任心和成就感让他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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