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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海德格尔语言观与庄子语言观之关于“倾听”

2022-03-17黄海雁

青年文学家 2022年2期
关键词:庖丁倾听海德格尔

黄海雁

海德格尔与庄子,一个讲“存在”,一个讲“道”,但海德格尔的“存在”与庄子的“道”在某种程度上内在的含义是相同的。相似的哲学基础,促成了海德格尔与庄子在语言上的相似。本文简要讨论海德格尔与庄子的语言观里关于“倾听”的部分,在“倾听”中两位哲人最终相遇了。

在人类发展过程中,语言与其密不可分。语言是世界最初之声的符号。从最初简单的口语,到如今丰富多彩的词汇,人类在发展,语言也日益丰富。既然探讨语言问题,那么对话就是不可或缺的。在对话中,语言展现了心灵的内在沟通,显示了心心相印。海德格尔认为原初的语言是道说,是“显示,让显现,让看和听”,人们在语言里,通过对话领悟道,领悟“本质的语言”。

一、海德格尔的“存在”与庄子的“道说”

海德格尔把语言看作存在的现象,认为“存在思想达乎语言。语言是存在之家”。这就是说语言是存在本身,是存在的呈现。研究语言的存在,就是研究“存在的语言”。语言按照自己的方式存在,语言以自身的存在“道说”自己。什么是“道说”?海德格尔这样告诉我们:

为了经验此种道说,我们且保持在我们的语言本身令我们就这一词语有所思的东西中。“道说”意谓:显示、让显现,让看和听。

“道說”是后期海德格尔语言思想的基本词语,他用“道说”来表明自己就事物存在谈论事物本质的存在论立场。通常,人们把语言作为人的所有物。而海德格尔认为,这种语言观完全忽略了人存在、语言也存在的朴素事实。当语言沦落为一个相对于人类主体的客体对象,也就脱离了“存在”的基础,隐藏了其本质和基础。所以,海德格尔提醒人们,要想“存在的语言”就必须“保持在我们的语言本身令我们就这一词语有所思的东西中”。只有把语言的“发言权”交还给语言,语言才能得以显现,我们也才能听到存在本真的声音。倾听“存在的召唤”,给人类寻找美好的精神家园与栖息之地。

庄子却把语言分为两重境界:一是“器之语言”,二是“道之语言”。“道”是老庄哲学的最高范畴,它不仅仅是一个“自本自根”的客观存在。因此,从本质上看,庄子的“道”和海德格尔哲学中的“存在”很相似。庄子认为“道之语言”是最为珍贵的,也最值得人们去追求,因为它是大自然的语言,是天地宇宙万物的语言。可是,庄子发现“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女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滚滚红尘中人们要么为了生存,要么为了琐事等而忽视了大自然本真的声音。面对这种种情况,庄子提出了“丧我”来配合“道之语言”。只有忘记自己,放弃自我,才能超然,才能把握无穷尽的“道”,最终拥有真正的天籁之音。

“语言之本质现身乃是作为道示的道说”,应合道说,说明人言是先于道说的无声之言,倾听道说,通过倾听,使存在敞开怀抱,领悟存在的真谛。海德格尔又说:“我们首先必须返回到那里,即我们本来已经居留于其中的地方,向着我们已经生存着的地方的居留地返回,比起我们匆忙在还没有达到以至于永远也不可企及之处的游荡,更要无止境的困难。”海德格尔也主张通过倾听“存在的召唤”,来达到“无分轩轾”的境界。海德格尔要我们回到之前的地方,回到藏于天下的根本,这样又与天地、自然毫无缝隙地重合了。

无论是海德格尔“存在”的语言,还是庄子的“道说”,由于有相似的哲学基础,终于成就了海德格尔与庄子在语言的理解上的殊途同归。

二、海德格尔与庄子的“无言”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已经习惯了用二元思维去观察和思考事物,但是如果用心倾听事物向我们吐露的心声,是能够帮助我们返回到大自然最本质的地方。

“得意而忘言”,可见语言只要实现达意这一目的即可,如果想要表达思想或更多、更高深的内涵时,语言可能就显得苍白无力,就是所谓“言不尽意”了。

在《庄子》里有一个人们耳熟能详的寓言—庖丁解牛。这个寓言通常是来告诉我们技术所达到的纯熟程度。这种出神入化的技术是需要长期的工作经验的积累,并要掌握其中的技巧,更为重要得是要用心去操作。如果我们把这则寓言用在语言方面也会发现,庖丁事先没有向文惠君解释怎么解牛,而是直接操作。手所触及的、肩所倚靠的、足所踩踏的、膝所抵住的发出的声音,莫不是“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不需用眼看,用心去倾听,就能清晰地听到这音节所发出的如同音乐那样的节奏,是大自然最本质的内在旋律。

庖丁和文惠君没有多少的语言交流,他们更多的是以解牛为桥梁,文惠君通过倾听把庖丁传神的技术展现出来。可见语言的可贵之处在于无言,在实践操作中人和物之间发出的那种声响是最原始的语言,是用多少词语都不能准确描述出来的。

在某种程度上,海德格尔与庄子也有相似之处,海德格尔说:“此在言谈着说出自身,并不是因为此在首先在内部,而与外部相隔绝,而是因为此在作为在世界中的存在已经理解着在外了。”

海德格尔曾这样评价没有著作传世的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的整个一生,以及他面临死的时刻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把自己置身于这一传召的召风中去,并使自己屹立其中。这就是他何以会成为西方最纯正的思想家的原因。这也说明了他为什么没有写下任何著述的原因。因为一个人一旦着手去把思写下来,就不可避免地在那些强烈的召风吹来时,与遁往避风之地的人等类了。苏格拉底以后的所有思想家,虽有其恢宏睿智,但仍然难免成为这类避风者。这尚是一部未打开的历史之秘密。思早已成了文献,而正是文献决定了西方科学的命运。

海德格尔和庄子,他们与同时代的人相比,著作都称得上丰富,可就是这样著作丰富的人却对没有留下文字的苏格拉底、庖丁还有轮扁推崇备至,就是因为苏格拉底、庖丁和轮扁没有成为语言的奴隶,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和大自然紧密靠近,深情地和大自然交流,用心地倾听大自然的本质。

三、人通达语言本质的道路—倾听

海德格尔认为“语言作为寂静之音而说”。“寂静之音”是海德格尔从存在论高度对语言的界说。人的存在就是人之本质,语言就像一面墙,将人之本质与人分离。人要想回归人之本质,就得进入语言。

人如何才能走上通向语言本质的道路?海德格尔认为关键在于人的“倾听”。他说:

因为他们听。他们关注那区分之寂静的有所令的召唤。即使他们并不认识这种召唤。听从区分之指令那里获取它带入发音的词语之中的东西。这种即听又取的说就是应合。

这就表明,“寂静之音”表现了人之本质,人之本质召唤存在者的到来。这召唤扬弃了声音,人们只有“听”到此召唤,用应和的方式追随召唤,才能达到语言的本质,达到人之本质。可见,此处的“听”并不是通常听觉意义上耳朵对声音的接收,而是一个过程,一个包括听、获取、说的持续过程。这一过程,就是海德格尔称之为“应合”。“听”就是人对存在召唤所做出的最高意义上的应合。

“倾听”是人通达语言本质的唯一道路。通过“倾听”,人道说的是“存在的语言”。人在“倾听”之前说出来的应该是存在者状态的语言了。为了区别“存在的语言”,海德格尔把存在者状态的语言称為人言。海德格尔对人言有自己的看法:“某人能说,滔滔不绝地说,但概无道说。相反,某人沉默,他不说,但却能在不说中道说许多。”在日常生活中,的确有很多这样的现象,有些人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可听者很难抓住其主要内容;而有些人正好相反,不说话,可他却在沉默中用心倾听存在的召唤,从而走向语言本质。又如现在的人很急躁,很少有人能耐心听完别人完整的叙述,正因如此,更需要我们有耐心去倾听,不仅不能打断别人的发言,还应鼓励对方尽可能把事情完完整整地表述出来,利用只言片语地提问、附和等方法,让对方逐渐敞开心扉,心无隔阂地、清晰地把事情表述出来,当我们掌握了较为完整的事情经过,在理解或处理时,才有深入探讨,不会出现偏差,会有更加高效的结果。如果我们在倾听过程中,要么先入为主,要么师心自用,用自己的成见去下结论,这对倾听是巨大的阻碍。

海德格尔是希望在寂静中聆听召唤。庄子在《人世间》中也说道:“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在这里庄子告诉我们:在对话中,我们要一心一意去听,用耳朵、心去倾听,这些都是有限的,更应用气去倾听。耳朵只能听到声音,心也只能听到对方要表达的含义,用气去倾听,就不一样,先要把自己的想法和感受,甚至先入为主的理解都摒除,不被欲望牵引,不被浮华迷惑,从对方的语气、语调,以及眼神、动作中倾听到更多的东西,内心清明澄澈,才能倾听到语言背后的思想。

四、海德格尔与庄子在“倾听”中相遇

本真的思是一种倾听,让自行道说,听“存在的召唤”,这是一种允诺的倾听;语言作为允诺而成为其本质,“语言之本质现身乃是作为道示的道说”。通过倾听,使存在敞开,领悟存在的真谛。因为道说是无声的大音,用人的应合传达出有声之音。道说和人言是一种需求关系。海德格尔一再强调首先不是人说语言,而是语言说人,“我们已经从语言而来,在语言中让语言本身即语言之本质向我们道说”。而“语言之本质即寂静之音需要人之说话,才得以作为寂静之音为人的倾听而发声”。与海德格尔不同,庄子认为道不是抽象、虚幻的,而是自然而然地显现。

庄子和海德格尔的思想也是有着相通之处的。庄子也有类似的待人之道,“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如果他像个幼稚无知的婴儿,你也一样当个幼稚无知的婴儿;如果他不讲身段,和你没距离,你也就跟他平起平坐;如果他放荡不羁,毫无约束,你也要跟他一样,不要约束。如果能做到这些,那么对方就不会对你心存隔阂,会跟你敞开心扉,深入探讨。

因为庄子追求的是以“逍遥游”为理想的生活境界,“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就是最高的逍遥境界,这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是和大自然最亲切的拥抱。当和人相处时,要想达到如此与大自然融洽的相处,必须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海德格尔的“存在”和庄子的“道”在某种程度上含义是一样的。海德格尔主张人们从存在论的立场上看待万物,尤其是在语言上,更是鼓励人们“倾听”存在的语言,在存在的语言中倾听,让说着语言的人在语言所敞开的存在世界中找到他的归途,这和庄子对待语言问题上非常的相似。庄子的语言更多的是来自生活的实践,我们在听的过程中,培养了听的能力,这为我们更好地言说打下良好的基础,“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当前,我们总是急于言说,而轻于倾听,使得我们变得急躁。此刻,就像是一场心灵之旅,我们在更好地倾听他人之时,也帮助我们迎来内心的恬静。终于,庄子的语言观与海德格尔的语言观也殊途同归,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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