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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福会》中的女儿形象解析

2022-03-05任晨

青年文学家 2022年36期
关键词:特德丽娜福会

任晨

1989年,美国女作家谭恩美出版了成名作《喜福会》,这是一部既深刻又细腻的作品。作者以女性为第一视角,分别讲述了四对华裔母女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努力生活的故事。《喜福会》一经出版便大获成功,受到了东西方社会各界的关注,被称作“出版界的传奇”。在《喜福会》中,作者刻画了一个以女性为主体的小社会,彰显了女性主义和女性意识。华裔女儿们在与家庭、社会经历了冲突与误解之后最终走向了接受与融合的过程,体现了多元文化和谐共存,也为东西方文化的互补共融提供了不少借鉴与启示。

一、顺从的女儿们

《喜福会》中的女儿们,虽然生活在华裔家庭中,但是都成长于美国,接受的是西方文化教育。实际上,她们在某种程度上是被社会“理想化的塑造”的边缘人,是受西方推崇的,顺从的“天使”型女性。正如莎士比亚曾在《驯悍记》里描写的:“一个女人对待她的丈夫,应当像臣子对待君王一样忠心恭顺;倘使她倔强使性,乖张暴戾,不服从他正当的愿望,那么她岂不是一个大逆不道、忘恩负义的叛徒?”

(一)吴精美

吴精美是《喜福会》的女儿辈的第一位叙述者,全文由她对母亲的回忆而展开。小说中从一些零星的生活细节表达了精美内心自我身份的怀疑。例如,在精美很小的时候,母亲带她去美容培训班开的理发店,虽然帮她理发的学生甚至连剪刀都拿不稳,最终给了她一头浓稀不均的乱草堆发型,但是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仍然觉得“我的头发,已剪成个男孩子样,前面留着浓密的直至眉毛的刘海儿。我挺喜欢这次理发,它令我确信,我将前途无量”。然后,她便开始憧憬自己各种天才的形象。作为家庭的独女,精美身上被寄予了父母所有的期望。成长在这样家庭里的孩子一般都承担了“儿子、女儿”的双重角色,既需要拥有男性的阳刚之力来支撑家庭,又需要有女性的温柔气质来体谅父母。精美长大以后,表面上性格温顺但是内心在一定程度上是四个女儿中最为叛逆的一个。她为了寻求成功,开始频繁地换工作,辍学并喜欢站在制高点来观察周围的亲近女性,给每一个人贴上自己所认为的标签。从全文来看,吴精美的矛盾性主要体现在内心对异性能力的偏向和对周围女性的苛刻心理标注。

(二)许露丝

安梅的女儿许露丝,出生在一个子女众多的家庭。作为家庭的长女,小时候她的性格里还是有很多略显“强悍”的成分。在全家去海边旅游的时候,她负责照顾年幼的孩子们。但是,长大之后的许露丝反而成为女儿辈中最没有主见、最为顺从的一个,她的自我认可逐渐消磨殆尽,这在她的婚姻生活中体现得极为明显。

当许露丝第一次去见男友特德的父母时,便遭到了男友母亲—一个豪门太太的羞辱。当她因此向男友提出分手的时候,反而遭到了男友的咆哮,好似她才是受父母摆布背叛感情的那一个。面对男友毫无理由的压制态度,许露丝竟没有丝毫反抗的意识,她心口阵阵作痛,越发觉得离不开男友,并固执地认为那就是爱情。她甚至把自己想象成一出悲剧的女主角,而男友特德是拯救她的勇士。她自己只是一个“羸弱的女子”,她逃避感情中出现的问题,认为“不论我陷于怎样的困境,我的勇敢的男友,总会排除万难,就像童话中的王子历经曲折去解救受难的公主一样,将我搭救出来”。此后的婚后的家庭生活里,一直由丈夫特德来决定“去哪里度假,需要添置哪些家具,暂时要不要小孩儿”。他们如胶似漆,而许露丝也从未想过改变丈夫的决定。这样的顺从为她的婚姻埋下了重重危机,以致矛盾的激化。

(三)薇弗莱·龚

在四个女儿中,琳达的女儿薇弗莱·龚应该是最为争强好胜的一个,她从小就展示了高超的象棋天赋,成为华人界的小棋圣,但童年的成功并没有使她摆脱矛盾的心理状态。十八岁时,薇弗莱·龚企图反抗家庭选择了与男友私奔,当时的她所迷恋的不是男友的灵魂,而是他“打得一手好网球,有着突出的小牛腱一样的肌肉,在胸前还有一百六十四根象征阳刚之气的黑毛”。这样的内心认可与顺从最终为薇弗莱·龚带来的结局是:生下女儿苏珊娜之后,被前夫抛弃。此后,她又遇到了现任男友美国人里奇,在与里奇的交往中,薇弗莱·龚也是战战兢兢,“我明白,自己是那般脆弱……我从没想到,世上会有这样真挚的爱情,我对此是很珍视很看重的”。里奇送给她的圣诞礼物—一件貂皮大衣,被她视为最奢华的礼物。被抛弃过一次的薇弗莱·龚在精神上其实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从属地位,只有顺从才能得到完整的幸福。所以,她的现任男友里奇居住在她的公寓里,将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她也毫不在意,继续尽力照顾他。在某种程度上,她甚至认为“我完完全全向他袒露了自己”,当她在袒露了自己个性里最隐秘、最不可告人的一面时,她才觉得自己得到了真正的爱情。

(四)丽娜·圣克莱尔

顾映映的女儿丽娜·圣克莱尔是四个女儿中唯一的混血儿,她的父亲是一个每天早上要吞下五片熏肉和三只溏心荷包蛋的美籍英格蘭人。与其他三个女儿不同的是,独生女丽娜·圣克莱尔从小就成长在一个中产家庭,读书、工作水到渠成。与母亲一样,丽娜·圣克莱尔也嫁给了一个美国人,她的顺从在她的恋爱细节上体现得尤为突出。

原本丽娜·圣克莱尔同她的丈夫哈罗德在同一家公司供职,恋爱时期两个人共进午餐时就会平分付账,虽然那时丽娜·圣克莱尔为了控制饮食只会点一丁点儿沙拉。哈罗德十分喜爱这样的丽娜·圣克莱尔,他夸赞女友是个“非凡的女人”,并表示没有“另外一个女人”能这样与他如此协调。此时,被夸赞的丽娜·圣克莱尔第一反应不是肯定自己,而马上噎住了!她即刻从内心引申出许许多多倾慕哈罗德,渴慕为他做一日三餐的女人!当哈罗德向她求婚时,她觉得自己是那样幸运,也十分担心这一切福气原本是她自己不该消受的,会不会有一天从身边偷偷溜走。丽娜·圣克莱尔一直担心“他会不会喜欢我的体味?我对音乐和电视,有自己的品位和癖好,他会认同吗?……我真害怕,有朝一日,他会戴上一副全新的镜片来上下仔细打量我,最后说我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女孩子”。丽娜·圣克莱尔的顺从最大的表现是对自己的妄自菲薄和对丈夫的极度崇拜。家庭条件优越,工作能力突出的她本应该自信地生活,至少要对自己多一点儿认可,但是她通过不断地否定自我来满足内心的顺从,并渐渐认为这才是正确的生活方式。

二、顺从后的觉醒—女儿们的自我拯救

《喜福会》中的女儿们都曾一度迷失过自我,对女性的自我价值产生过怀疑。当挫折来袭,一味地顺从与忍让使她们的精神濒临崩溃,无法正常面对家庭和社交生活。为了寻求对自我的拯救,女儿们在母亲的帮助下尽力勇敢面对内心的压抑,并大声地表达出来。当《喜福会》中的女儿们从顺从中觉醒,奋力自我拯救之后,她们才真正获得了自己所期盼的幸福。

(一)婚姻方面—释放自己内心的声音

婚姻与家庭是女性生活中的重要部分,大多数的女性希望与自己的丈夫过着琴瑟和鸣的和谐生活,《喜福会》中的女儿们也是这样。她们对爱情怀有强烈的憧憬,对婚姻生活有着美好的幻想。但是,真正的和谐是体现在精神与灵魂的对等之上的,否定任意一方的价值的婚姻都只剩下空壳,没有实实在在的内在支撑,随时可能会倾塌。

在外人眼中,嫁入豪门的许露丝在婚后对丈夫特德言听计从,家庭里事无大小,全由丈夫做主,连讨论都省略了。这种温柔起初还能够迎合丈夫的需求,但是当丈夫的情感发生变化,妻子的地位也随之起伏,这种建立在一方主导上的婚姻危机也必然性地发生在了许露丝的身上。当许露丝的丈夫特德在事业上遭受失意之后,对妻子的态度也完全发生了变化—曾经的温柔顺从变成了对家庭的毫无责任心和模棱两可。当许露丝像以往一样对丈夫说“随你便,你决定吧”的时候,特德完全变了样,他愤愤地回答:“什么事情要指望你来作决定,等于白搭!”语气中充满了嫌弃。他甚至暴跳如雷地表达了自己对这段婚姻的后悔,曾经温顺听话的天使妻子变成了不肯作任何决定、不肯承担一点儿责任的骗子。这种态度上的变化极大地刺激了许露丝,以至于她无法自我调整,进而到了要寻求心理医生的地步。此时的她向心理医生表示,内心极度想要在一个公共场合大骂丈夫一顿,出一下他的丑,这种敢于表达内心真想法的行为为后期的发声奠定了基础。母亲安梅一遍又一遍地问女儿为什么不直接跟特德说说自己的想法。所以,当得知丈夫已经出轨的那一刻,许露丝彻底觉醒了—她终于了解优柔寡断和顺从无法获得丈夫的认同,更无法挽回她曾经的幸福,所以她决定在离婚前与丈夫见面,大胆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面对特德的气势汹汹抱着手臂斜瞪着她的架势,许露丝丝毫没有退缩。她说:“我要留在这个房子里,这是我应该得到的。你不能随随便便把我扔出你的生活!”一向温顺的妻子突然的强硬让特德手足无措,正是这种强烈的主见性让露丝光彩熠熠,完全释放了她自己的女性本性。当夫妻双方在精神上彼此尊重时,他们的婚姻也最终得到了延续。

同樣,在婚姻中遭受挫折的丽娜·圣克莱尔也选择了大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面对丈夫在经济上的锱铢必较,她曾经一再麻木地说服自己这是平等的表现,但终于忍无可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我讨厌斤斤计较,什么该平摊,什么不该平摊,什么得自己一个人付,什么又要加起来,再减过去,再一分为二……我讨厌,讨厌!”在母亲的提醒下,丽娜·圣克莱尔才发现丈夫对自己的喜好竟一无所知,自己在丈夫面前活得毫无尊严。于是,她勇敢地反抗,也终于找到了生活的新出路。

(二)工作方面—追求平等与自由

《喜福会》中的女儿们都顺利地接受了美国的教育,各自也有了相对体面的工作。吴精美是自由撰稿人,薇弗莱·龚在有名的公司做会计,许露丝做了自由绘图员,沉迷于T尺和红蓝铅笔,丽娜·圣克莱尔也在自家的公司上班。作为华裔女性,她们在工作中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影响。比如,许露丝虽然拥有自己的个人工作室,也只是在自家自带花园的三层维多利亚式豪宅楼下的一个小房子,活动范围局限在家中。薇弗莱·龚身为有名大公司的资深会计,也不敢与同事男友公布恋情,一直非常谨慎地在工作场所保持距离。最为严重的就是丽娜·圣克莱尔,她的丈夫哈罗德拥有一家公司,实际上他只是投资了这家公司,公司里的大部分规划都是丽娜·圣克莱尔的想法。即便这样,丽娜·圣克莱尔的付出也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当公司走上正轨之后,丈夫哈罗德出任了公司总裁,而身为妻子的丽娜·圣克莱尔只是一个普通雇员,并且多年没有得到提升。丈夫哈罗德一直以避嫌和不任人唯亲为借口,对丽娜·圣克莱尔进行不平等的洗脑,把妻子变为自己生活和工作上的附属品,为公司、为家庭不断付出不求回报。丈夫的工资是妻子的七倍,妻子不断提出新的创意为公司带来新的收益,对公司作出的贡献并不比他少,却要忍受完全不平等的薪资。男性对女性的压迫已经在家庭经济上到达了极点,久而久之,丽娜·圣克莱尔感到无比烦恼。她无法理解丈夫的行为:“我做的那样努力,可哈罗德对别人都按劳付酬,唯独我不是,这令我很是不快。”因此,当丽娜·圣克莱尔意识到问题所在,她哭着向丈夫诉说自己的不满:“我认为,我们必须改变一下。”她要为自己的付出和努力争取到应有的回报。薇弗莱·龚最终选择了与同事结婚且没有丢掉工作,许露丝在与婚姻延续后也拥有了更广阔的工作空间,吴精美在不断变换工作的过程中也收获了自由。

《喜福会》中的女儿们出生于移民家庭,既潜移默化地在家庭里受中国传统思想的影响,又受到美国主流文化的教育。经历过彷徨、迷惑及现实的挫折之后,她们意识到女性要突破文化身份的局限,就必须要具有坚定的自我意识与大声呐喊发出自我心声的勇气。既然已经生活在美国,就必须面对华裔女性的性别与种族的双重身份;想要争取到家庭地位与社会地位,就不再一味顺从,重新正视自我的价值去努力实现。在这个过程中,她们要接受同样身为女性的母亲们的指导,更重要的是要保持独立的人格,以保证自己身为华裔女性在社会中的平等地位。

《喜福会》中的女儿形象具体又全面地向世界展示了华裔女性突破性别与族裔的壁垒,勇敢地追求自身价值的艰辛过程,展示了华裔女儿们的生存经历与心理历程,挖掘出了华裔女性内心的真实想法。她们对外界生活的体验与反应,体现了女性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的自我塑造过程。

本文系2022年河源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一般项目“河源地方本科高校传承与创新河源客家文化的路径研究”(项目编号:HYSK22P159)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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