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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路

2022-01-28王彻之

江南诗 2022年1期
关键词:诗人

接着,迎风鼓起,拉开,

像在枪林弹雨下拉栓,

伞柄脆如幼年的芦苇秆

被雨的叹气折断;与此同时,

就连末端箍紧的手也感到,

那中间聚拢伞骨的力量崩散了。

我们像逃离编制的士兵,

脚冻得发青,回到最开始的

生活的速度似乎变得更慢,

但也不敢抱怨什么,担心

公交车已经过站。当雨声渐歇,

我们都得低下头,眯缝着眼

仿佛承认战争失败,在人群中

观察好一阵,以为摸清了线索,

沿着你离开时的小路飞奔。

我不知道这一切再也不会有了。

除了如今的那些轮胎依然

懂得如何溅湿裤腿,除了那伞

就像心当风把它猛地吹开。

克里特島

没有来由,并且不怜悯

那些在阳光下发烧的苦楝树,

在巴洛斯海滩,狂热的,带着船夫

琵琶虾色汗渍和黑橄榄气味的风,

给每一根发疟子的叶管注满鸟鸣。

我们沿海滨散步,听见外来口音的瘟疫

在这座城市蔓延,流在它打火石般挺立的钟楼,

方格布旅馆,以及黏腻如糖的防波堤上,

并打湿薄如木浆烟纸的鸢尾丛,它们身后

独木舟漂在水面像一截烟头。

其间泛滓的火星,犹如公牛的后裔,

而闪光的,牡蛎壳似的石子,

把对知识的恐惧藏在灰鹭的弯刀中,

眼看它们磨成细沙,并逐渐散去。

这些爱是你渴望的,现在已不可实现。

尽管它们来自不同国度,在脚下

嘎吱如冰雹,把感觉的风险轮胎般绷紧。

在克里特岛,大巴的声调

海浪般在我们耳底轻声呵斥,

而你阴沉的脸色正碾过这些石头。

淮海路

冬日,再次回到公寓的床头,

我的手脚冰凉,舌头僵直,

像立柜一样竖在原地,

记忆如同旧衣服挂在里面,

等待房东清空,但一直没有来。

思念像靠枕伴我入睡,

让头深陷其中,而离身体很遥远。

仿佛后者处在不同的城市,

罢工者涌向街头,雨靴的拥挤

曾经使我的脚跟疼痛。

如今我再次走在淮海路,

手表提醒我时间远去,

但几块地砖通过其不再

严丝合缝的郊区风格,

接受时间在每个空间中的缺席。

我知道问题的关键所在,

犹如一句格言了解事实上

什么都没有应验的生活;

我感到生命流逝,

像我的词语从墙上剥落,

有时别人又把它们重新写上去。

审 判

这条被雨绑在公园里的大街

曾剽窃过海浪的诗句。

无花果树给它上枷,蚂蚁群

盘查黑石的韵脚,犹如海关审查员

遵从惯例,尽管作风依旧,

乐意接受死去蒲桃的贿赂。

石南丛欧化,银杏讲究平仄。

雌雄蜻蜓的双声,如蒸汽船异国而来

响彻云的码头,这是它们的权利,

雨的文献改写了它的历史。

蝙蝠穿上学袍准备审判,

狗尾草的证词,充满抑扬格,

但风使它的立场摇摆如狗尾。

在松鼠的教义中,语言

并不至高无上,不是上帝。

持有无神论者的信念,

它才在你蹲下拍照时配合你,

带着怜悯,像陪审团律师。

这里所有的树枝都是目击者,

落叶以它们干枯的唇舌

大幅报道:天鹅低下头,

像趾高气昂的文学官僚

时刻保持谦逊,盘算着

如何假装遗忘并歌咏我们。

诗人简介:王彻之,1994年出生。诗人,牛津大学文学博士。曾获得2016年北京大学王默人小说奖, 2019年第五届北京诗歌节年度青年诗人奖,2020年第一届飞地新诗学奖,2020第一届快速眼动诗歌奖等。著有《诗十九首 19 POEMS》(纽约,2018)、《狮子岩》(海南,2019,《新诗》丛刊第23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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