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鸿琨， 郑盈盈

( 莆田学院 外国语学院， 福建 莆田 351100 )

我国 《高等学校英语专业英语教学大纲》[1]2000 年由上海教育出版社、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共同出版。 《英语专业四、 八级词汇表》[2](下文简称《词汇表》)作为 《高等学校英语专业英语教学大纲》 的重要组成部分， 2004 年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 《词汇表》 的问世在教学、教材编写和测试评估等方面为英语专业教师提供了重要参考。

《词汇表》 的出版体现了英语教育界对词汇学习的重视， 因为词汇学习是语言学习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英语词汇量的大小对学习者的英语交际能力有着极大的影响。[3]研究者对词汇量的重要性早有论述， 如: 没有语法， 能表达的东西很少， 而没有词汇， 什么也表达不了[4]。 “不管学生语法学得有多好， 语音多么标准， 没有一定量的词汇来传情达意， 有意义的二语交际就不会产生。”[5]

然而， 英语单词数量庞大， 浩如烟海， 估计有100 多万个[6]5， 从中精选出英语专业学生应该掌握的词汇实属不易。 由此可见 《词汇表》工作组当年所面临的困难与艰辛。 《词汇表》 共收录词汇13 000 个左右， 其中基础阶段(一、 二年级)词汇8 000 个左右， 高年级阶段(三、 四年级)词汇5 000 个左右。

一种语言虽然词汇数量庞大， 但并不是所有的词汇都同样重要。 衡量词汇有用性的标准是词汇的使用频率。 基于频率， 词汇可分为: 高频词汇、 学术词汇、 技术词汇和低频词汇。[7]本文拟根据形态学理论， 探讨 《词汇表》 在词汇收录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 并提出应对的建议。

一、 形态学视域下的词汇学习观

1. 派生法与词素

形态学是语言学的一个分支， 它主要研究词的内部结构。 具体来说， 形态学着重研究词的屈折变化(inflection)、 复合法(compounding)和构词法(word formation)。 构词法有三种类型， 即派生法(derivation)、 转化法(conversion)和逆生法(back-formation)。[8]2-22

从单词内部结构来看， 一个单词由一个或多个词素(morpheme)构成。 词素有自由词根(free root)和黏着词素(bound morpheme)之分。 黏着词素分两种， 即黏着词根(bound root)和词缀(affix)。 词缀又分为屈折词缀(inflectional affix)、中缀(infix)和派生词缀(derivational affix)。 前缀(prefix)和后缀(suffix)属于派生词缀。 黏着词素无法独立构成词， 需结合其他词素才能构成词。派生法是在词根基础上加上相应的词缀(前缀、 后缀)生成新词。 图1 体现了各种词素之间的关系。

图1 英语词素关系图

一个英语单词至少含有一个词根(自由词根或黏着词根)， 有时还带有一个或多个前缀和后缀[9]。 比如 confer 包含前缀 con-， 词根 fer； 单词 intermittently 包含前缀 inter-， 词根 mitt， 后缀-ent、 -ly。

2. 形态学知识在词汇学习中的重要地位

从构词法看， 词根、 前缀和后缀是英语单词的基本构词成分。 掌握这些成分的知识， 即形态学知识， 对词汇学习极为重要， 因为掌握形态学知识是提高词汇广度与深度的一个重要途径。[10]文[11]把词根、 前缀、 后缀列为扩大词汇量的三把钥匙。 李平武认为， 学习一门语言文字的最快最佳的途径是掌握它的词根， 亦即那些其他单词借以形成的原生词[12]1， 因为词根决定一个单词的基本意思[9]。

3. 使用频率和能产性

Nation 等认为， 对二语学习者来说， 掌握3 000个左右的英语高频词汇， 文本覆盖率可达96%。 学习者应先掌握高频词汇， 而不是低频词汇。[13]6-19使用频率是词汇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可影响到词汇加工与习得的方方面面， 使用频率越高， 越应该先习得[14]。

习得一个词就要知道这个词的基本形式， 还有基于此基本形式生成的派生形式[15]， 这不仅涉及形态学知识， 还涉及词根、 词缀的构词能产性(productivity)知识。

综上所述， 使用频率信息使学习者知道哪些词应先学， 哪些词应后学。 能产性知识有助于了解词根与词缀的构词能力， 能产性越强的越应该先习得。

二、 《词汇表》 词汇收录问题

1. 收录词的统计标准值得商榷

《词汇表》 共收录词汇13 000 个左右， 其统计标准为形式不同就算为不同的词， 如think、thinker、 thinking、 thought、 thoughtful、 thoughtless、thoughtlessness 算为7 个单词。 尽管语言学家对词的定义不尽相同， 概括起来说， 词是音、 义和语法特点三者统一的整体[6]1。 但这些词至少在音、 形、 义方面存在着一定的联系。 从构词法来看， 这 7 个词除 think、 thought 本身外， 其他 5个词是由 think 或 thought 加上词缀生成的，thinker(think+er)、 thinking(think+ing)属于屈折形 式， thoughtful ( thought + ful)、 thoughtless(thought+less)、 thoughtfulness(thought+ful+ness)属于后缀派生(suffixation)。 到目前为止， 对英语单词的统计至少还有两种方法: 一是以词族(word family)为统计标准。 词族是由一个基词(basic word)及其屈折形式和派生词构成的[16]。二是以词位(lexeme)为统计标准。 “词” 可以从3 个不同的角度来理解， 从读音(或拼写)角度来理解的 “词” 称作词形(word form)， 从语法范畴来理解的 “词” 称作词(word)， 从读音(或拼写)和语法范畴来理解的全部的词形称作词位。如 dies、 died、 dying 和 die 是词位 DIE 的各种词形[8]26。 知道2 000 个高频词族， 学习者就能看懂约80%的书面语， 约96%的非正式口头文本[13]8-9。 《词汇表》 所收录的词到底含有多少词族， 无人知晓， 因为 《词汇表》 只有提供前缀与后缀的附录， 而没有词根的附录。 没有词根，词族就无从谈起。

2. 对基础阶段、 高年级阶段词汇的区分没有统一的标准

《词汇表》 分基础阶段词汇、 高年级阶段词汇(单词前面带*)。 按理说， 基础阶段词汇使用频率较高， 而高年级阶段词汇的使用频率较低。 笔者借助BNC(British National Corpus)(100 million words from 1980s to 1993)、 COCA(Corpus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English) (450 million words from 1990—2012)两个大型语料库对 《词汇表》 收录的首字母为a 的部分单词进行了词频统计， 发现存在两个问题。

第一， 低词频的词被列为基础阶段词汇， 如表1 所示。

表1 中的50 个词， 在BNC 中使用频率最高为 arithmetic， 最低为 acupuncture； 在 COCA 中使用频率最高为arid， 最低为acupuncture； 均值最高是 arithmetic， 最低是 acupuncture。 BNC 拥有1 亿个形符， COCA 则有 4.5 亿个， 由此可见， 这50 个词使用频率相当低， 但却被列为基础阶段词汇。 究其原因可能有以下几个: 一是有些术语是英语专业学生必须学的， 如表1 中斜体划线的那6 个单词。 二是同一词族成员一视同仁。 有些成员使用频率高， 有些则较低， 但出于对同词族成员平等对待的考虑， 就把一些低频词汇也归到基础阶段， 如表1 中加粗的那7 个词。以 adventurism、 adventurist 为例， 这两个词的频率均值分别为72 和12， 按理说如此低频的词应归到高年级阶段词汇之列， 但由于adventure 属于高频词汇， 其频率均值为5 091， 因此也就把adventurism、 adventurist 列为基础阶段词汇。 同样， 单词accordion(频率均值418)也是因为其同词族成员 according(频率均值56257)、 accordingly(频率均值 3 560)、 accord(频率均值 2 738)、accordance(频率均值2 400)的缘故被列为基础阶段词汇。 这一做法与Bauer 等的观点不谋而合，一个词族由一个基词和它的所有派生和屈折形式组成， 学习者能够领会， 就不必把它们一个个分开来学， 因为词族概念背后的重要原理是学习者一旦知道了基词或一个派生形式， 那么认知其同词族其他成员就省事了或无需格外的努力。[16]但令人遗憾的是， 《词汇表》 编者没有自始至终坚持词族概念(下文将讨论此问题)。 三是 《词汇表》 所依据语料库的侧重点与 BNC、 COCA 不同。 四是编者未采用词频统计软件， 凭直觉把词汇分为基础阶段和高年级阶段词汇。 五是传播中国文化的需要， 如acupuncture(针灸)这类有中国特色的词汇， 词频虽低， 但被列为基础阶段词汇是可以理解的。

表1 基础阶段词汇中的低频词汇

第二， 高词频的词被列为高年级阶段词汇，如表2 所示。

表2 中词的使用频率(词频均值)明显高于表1 中的词， 但它们被列为高年级阶段词汇。

表2 高年级阶段词汇中的高频词汇

3. 对同词族成员学习阶段的区分标准不一

表3 中笔者摘选了24 个单词， 包括基词和派生、 屈折形式， 分为10 个词族。 在每个词族中， 有些词族成员词频和词频均值较低(如aborigine)， 此类词共有 12 个(表 3 中频率均值加粗)， 但它们却依然被列为基础阶段词汇。 对这些词的处理符合了Bauer 等的观点[16]， 但是在表4 中， 《词汇表》 编者却没有坚持这一观点。 表4 中的单词也分为10 个词族， 有 10 个词族成员被列为高年级阶段词汇(表4 中频率均值加粗)， 当中包括了3 个词频较高的成员(表4中频率均值斜体加粗)。 笔者认为， 在区分同词族成员学习阶段时应采用统一的标准， 否则有失严谨。

表3 基础阶段同词族的高低频词汇

4. 提供的词缀表有所欠缺

《词汇表》 还提供了一个词缀表(前缀与后缀)(附录一， 第389~392 页)。 笔者发现该词缀表有所欠缺。 以字母a(或A)开头的前缀为例，词缀表只提供了14 个前缀， 在 《词汇表》 中这些前缀的构词情况(能产性)如表5 所示。

事实上 《词汇表》 中以a 字母开头的前缀至少还有15 个， 它们的构词情况如表6 所示。

表6 被遗漏的15 个前缀及其能产性

从表6 可看出， 由前缀ad-构成的词高达73个， 它的能产性仅次于表5 中的前缀 a-。 Skeat指出， 前缀 ad-在 c、 f、 g、 l、 n、 p、 r、 s、 t 之前就 变 成 了 ac-、 af-、 ag-、 al-、 an-、 ap-、 ar-、as-、 at-[17]， 如 单 词 access、 affect、 aggressive、allow、 announcer、 approach、 arrive、 association、attention。 表6 中这些前缀构成的词的总数达366个之多， 而表 5 却只有 156 个。 鉴于此， 笔者认为有必要增加词缀表中的前缀数量。

5. 词根表缺失: 忽视词根的重要性

《词汇表》 并没有提供词根表。 虽然掌握一定数量的词缀(前缀与后缀)有助力于扩大词汇量， 但笔者认为， 缺乏词根知识不利于学习者对词汇的习得。 表 6 中前缀 ab-有 “away， from，off” 之意， 其构词总数有 31 个。 如 abbreviate、absolutely、 absorb、 abrupt、 abound 这 5 个词都含有前缀ab-， 即使学生十分清楚前缀的意思，但如果学生不知道这5 个词中所含的词根brev ＝short， solu＝to free， relax， sorb ＝to suck in， rupt ＝break， und＝wave， 那么只能靠死记硬背了。

在我国， 词根的学习与研究长期未得到应有重视。 以国内大学英语教材(英语专业、 非英语专业)为例， 虽然每课配有词汇表， 但只提供单词音标、 词性及汉语意思， 对含有常见词根的单词丝毫不做注释或说明。 课后练习中虽然有涉及构词法的练习， 但大多是有关前缀和后缀的， 笔者未找到涉及词根的构词法练习。 而词根决定一个单词的基本意思， 放弃词根谈前后缀无疑是本末倒置。 教材的这种设计(词根知识的缺失)，其结果是大多数中国大学生学习英语单词时仍然常用死记硬背法， 难怪聂龙呼吁要 “进一步加强词汇教学”[18]。

忽视词根的重要性， 没有提供常用词根表，导致学生缺少词根知识， 从而造成学生单词解构(decompose) 能力低下。 比如让学生对单词diagnosis进行解构， 单词被分成了 diag ＝ big，nosis＝nose， 解构的结果是 “诊断” 病情是用大鼻子来闻的。 学生作出这种看似合理的解构让人哭笑不得。 正确的解构应为 dia-＝through， gno ＝know， -sis ＝后缀(用于表示动作、 过程或状态的抽象名词)。 由此， 可判断学生也无法准确解构其同根单词， 如 ignore、 cognition(i-＝ not，gno ＝know， co-＝thoroughly， gn ＝gno ＝know)等。

《词汇表》是按字母顺序排列的， 像cognition、diagnosis、 ignore 被分别安排在字母 C、 D 和 I 之下， 这样编排， “同根词当然无以类聚， 只能漫散在词典(词汇表——笔者注)的各个角落； 其结果， 词根的形和义都被淹没了， 很难为一般读者让所辨识”[12]57。 换言之， 如果学生不知道词根gno＝gn ＝know， 即使他们记住了这 3 个词， 但在心理词库(mental lexicon)中， 它们被孤立地存储起来， 3 词之间没有任何的关联， 这不利于词的长期记忆。

三、 《词汇表》 修订建议

《词汇表》 词汇收录所存在的问题如长期得不到妥善解决， 极有可能导致一些不良的后果，故应对 《词汇表》 进行修订。 笔者基于上文的分析， 提出下面的修订建议。

第一， 重新确定词汇统计标准。 若不重新确定词汇统计标准， 我国对英语专业学生要求的词汇量将永远低于日本、 俄罗斯等国非英语专业学生的词汇量[19]。 应摒弃形式不同就算不同的词这一标准， 采用以词族为统计标准， 如 think、thinker、 thinking、 thought、 thoughtful、 thoughtless、thoughtlessness 这 7 个词分属 think 和 thought 这 2个词族。

第二， 词汇收录应基于使用频率。 衡量词汇有用性的标准是词汇的使用频率， 使用频率越高， 越应该先学。 现有 《词汇表》 没有按此理念执行， 因此在基础阶段出现诸多低频词汇， 而在高年级阶段却有不少高频词汇。 没有基于使用频率来收录词汇， 极有可能让学习者浪费过多时间在低频词汇上。

第三， 重视英语单词的形态学知识。 现有《词汇表》 不但所提供的前缀、 后缀不完整， 而且没有提供词根表， 可见， 单词的形态学知识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形态学知识缺失， 导致多数学生不知词根为何物[20]。 大学生如果靠死记硬背记单词， 那么他们记忆库中的单词是孤立的、无关联的， 这不利于有效扩大词汇量， 也影响词汇的有效存储、 提取与使用。

第四， 对单词进行必要的词根、 词缀注释。可先建设词根、 词缀语料库， 在此基础上制定出常用的词根与词缀清单， 进而对英语教材词汇表中的单词进行必要的词根、 词缀注释， 学生学习单词就能实现知其然， 也知其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