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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论“性”的多重含义及侧重点

2021-12-11皇甫梦华

西部学刊 2021年22期
关键词:人性论知性荀子

摘要:荀子言“人之性恶”并不是为了论证人的本性是恶,他所强调的重点是“化性起伪”,其最终目的是通过后天人为来引人向善。《荀子》一书中多次谈到“性”,然而其中的“性”有不同的含义,既有人的天生质具层面,即本能之性,也有顺气而言的才性和人生而具有的知性。荀子对于三种“性”有不同的态度和处理方法,如果不加以讨论,则会认为荀子的人性论是有矛盾的。荀子的侧重点是知性,知性具有奠基地位,使圣人制礼作乐成为可能。“知”是“心”的功能,“知”既指人的认知能力,也指人的智慧。同时,“知”也需要一个实现过程,荀子正是通过人的知性能力处理人的情感欲望,从而“化性起伪”,实现礼义化的人生。

关键词:荀子;人性论;多重含义;知性

中图分类号:B222.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1)22-0153-04

引言

荀子是儒家思想的集大成者,他作为稷下学宫的学术领袖,在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思潮的影响下,其人性论思想也呈现出复杂性、丰富性的特点。当前学术界的主流看法认为荀子的人性观是性恶论,并且历史上多数儒家及现代研究学者对荀子持否定意见,认为荀子是孔子和孟子的歧出。牟宗三先生对荀子的人性思想即性恶论采取了贬低的态度,“荀子特顺孔子外王之礼宪而发展,客观精神彰著矣,而本原又不足,本原不足,则客观精神即提不住而无根,礼仪之统不能拉进来植根于性善,则流于‘义外,而‘义外非客观精神也”[1]。劳思光先生认为,荀子只能将价值根源归于权威主义[2]。欧阳祯人认为荀子把人性改造的成功与否寄托在“知性”之上是本末倒置的,与他的理论预设相矛盾[3]。

但是,荀子的人性论思想能否仅用“性恶论”简单概括?“性恶论”是否与荀子的其他思想相一致?“性恶论”的价值是否不高?这些问题应该值得学术界密切关注,不能简单地从字面上理解荀子的性恶论,认为其与孟子的性善论对立。近年来,不少学者重新重视荀子,通过探究荀子的“性”的内涵对荀子的人性思想重新进行梳理,从而论证荀子人性论的重要性及价值。学界也纷纷从不同角度各持己说,有主张荀子是“性恶论”者;有主张荀子是“性朴论”者;也有主张荀子是“性恶心善”论者。基于以上學术背景,笔者通过文本首先探究出荀子论“性”的三重含义;其次认为荀子的侧重点是人的知性,知性具有奠基地位;最后从“知”的过程和“知”的作用两方面探究荀子对知性的看法。

目前,学术界对荀子的人性论思想及其与孔子和孟子的人性观比较研究较多,提出荀子人性观新解的也较多,但是对于荀子人性思想中作为“心”的功能——人的知性能力研究较少。同时,学术界的主流看法认为荀子人性论的主体是本能之性,且大多从荀子论“性”的一个方面展开研究,虽有道理但并不完备。因此,本文的价值在于全面地看荀子所论之“性”,提出并论证了荀子论“性”的侧重点是“知性”这一观点。笔者通过研究荀子“性”中的“知”来维护荀子“性恶论”的观点,同时认为荀子的侧重点不是证明“人之性恶”,其最终目的是通过人的知性能力强调“其善者伪也”,最后实现礼仪化的人生。

一、荀子论“性”的多重含义

《荀子》一书中关于“性”的描述散见在多篇,需要根据前后文不同的语境结合荀子的整体思想加以理解。荀子论“性”呈现出融汇百家的特色,他主要是站在批判孟子性善论的立场,认为孟子的性善论不切实际,但是二者殊途而同归,最终立场都是为了引人向善。可以说,他们是在向内、向外两方面发展了孔子的人性思想。孟子将天生的仁义引进到儒家思想中,而荀子则将其从儒家思想中带了出来。关于荀子论人性的内涵,学术界分歧较大,牟宗三先生认为人性有双重含义,上层的人性指创造之真几,下层的人性指“类不同”的性。孔孟和《中庸》不从下层的人性立论,只有告子、荀子、王充的人性才涵有此义[4]。他认为:“荀子虽为儒家,但他的性恶说只触及人性中的动物层,是偏至不中肯的学说。”[4]可见,牟宗三先生主要看到了荀子论“性”的一个层面,并将其贬低。笔者认为荀子的“性”有三重含义:第一,与生俱来的本能之性;第二,顺气而言、人人不同的才性;第三,人人本有的相同的知性能力。

(一)与生俱来的本能之性

首先,荀子从生理现象这一层面论人性。他第一次规定“性”是在《礼论》篇:“性者,本始材朴也。”人的天性是天然的质具。荀子又说:“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荀子·正名》)这里的“性”具有生物性,是人生而具有,天然生成,纯任天然的,大致指的是人的耳目等感官能力。故荀子曰:“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学,不可事;礼仪者,圣人之所生也,人之所学而能,所事而成者也。”(《荀子·性恶》)这一层面的性是被给予的事实,它使人类生命成为如此,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据所在。荀子对孟子论点直接针锋相对的一句是:“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荀子·性恶》)荀子认为,这一生理层面的性,人人同是恶的,它包括了人类的原始欲望和追求欲望得到满足的自然本能,如果顺着这一本性,则会出现混乱的局面。再如“今人之性,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此人之情性也”(《荀子·性恶》)。在荀子那里,情与性并没有严格的区分,情属于性,是性的外在表现形式。这些也是人的生理欲望,是人们还没有与外界接触时就已经具有的性状,它本身并不能转化。“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质也;欲者,情之应也。以所欲为可得而求之,情之所必不免也;以为可而道之,知所必出也。”(《荀子·正名》)荀子在这里区分了性、情、欲,顺着欲望而追求它,这是人之常情,即人的本性如此。荀子认为,如果人的本能之性顺着情欲发展则会趋向于恶,但是有智慧的人会有所为和有所不为,这正是实现后天道德行为的依据。

(二)顺气而言、人人不同的才性

荀子认为“气”是世界运动的方式,“气”即阴阳二气,它推动了自然万物的变化。“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荀子·天论》)“气”不仅对万物的自然运行来说如此重要,它也是人性生成的基础。荀子说:“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性之和所生,精合感应,不事而自然谓之性。”(《荀子·正名》)“和”指阴阳冲气之和,“性”由之而生。可以说,荀子认为“气”是构成人性的材质,不同的人顺着天生不同的“气”,则会有不同的才性,这个层面的才性是人与生俱来、秉气而生的,但却因为人与人之间智力水平的差异和性情的差别而不同。

牟宗三先生认为“凡‘性有两路:一是顺气而言;二是逆气而言。顺气而言,则性为材质之性,亦曰‘气性(王充时有此词),或曰‘才性,乃至‘质性。”[5]荀子论“性”的含义之一即指才性,人生而具有不同的材质,人的气秉、智力水平、性情都不同,则才性也不同。“彼人之才性之相县也,岂若跛鳖之与六骥足哉?然而跛鳖致之,六骥不致,是无他故焉,或为之、或不为尔!”(《荀子·修身》)在这里,荀子承认人的才性虽然有所差异,但是却可以通过后天去改变它,从而进行道德修养,达到君子甚至圣人的境界。

(三)生而具有、人人相同的知性

“知”指人之心生来具有的认知能力,“知”这一字在《荀子》一书的多篇中多次出现。“凡以知,人之性也;可以知,物之理也。”(《荀子·解弊》)能够认识事物,这是人的本性,可以被认识,这是物的自然之理。荀子认为对象可以为人所认识正是因为人天生具有认识能力,能够产生关于对象的认识知识。荀子对于“知”的定义还有《正名》篇:“所以知之在人者谓之知。知有所合谓之智。”认识客观事物的本能是人所特有的,这就叫“知”,如果这种本能与认识的对象相符合就叫“智”。荀子在《性恶》篇中,通过阐释人具有“知仁义法正之质”和“能仁义法正之具”来说明“涂之人可以为禹”。“‘涂之人可以为禹。曷谓也?曰:凡禹之所以为禹者,以其为仁义法正也。然则仁义法正有可知可能之理,然而涂之人也,皆有可以知仁义法正之质,皆有可以能仁义法正之具;然则其可以为禹明矣。”荀子认为普通人都有能够知道仁义法正的材质,都有能够做仁义法正的条件,但是“可以做”并不等于“必然做”,这只是人生而具有的一种潜在的能力,关键在于后天的选择,这也正是君子和小人的区别。

二、知性的奠基地位

在荀子所论“性”的三重含义中,他重视知性的倾向和他的经验主义性格有关。荀子从人之性恶出发重视积学积德,强调圣人制礼作乐,最后通过一系列后天的礼法教化,落脚点是化性起伪。那么,知性为什么在荀子的经验论中具有奠基地位?笔者从以下三方面展开论述:第一,“学”何以可能;第二,“圣人制礼作乐”何以可能;第三,荀子的最终目的:化性起伪。

(一)“学”何以可能

荀子认为,如果人之本性顺着欲求发展而没有节制的话会导致混乱的局面。欲求虽然不可消除,但是可以通过一系列过程来节制并且引导它,这一过程就是“学”,认识事物的过程就是“学”的过程。“学恶乎始?恶乎终?曰:其数则始乎诵经,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真积力久则入,学至乎没而后止也。”(《荀子·劝学》)荀子认为,学习的方法应该起于诵读经文,终于研究礼法,而就意义方面来说,学习从书生入手到成为圣人结束。成为圣人就需要真诚力行,并且长期积累,不断学习,这一学习过程也是人性不断完满的过程。可见,荀子论“学”既包括知识层面的,也包括道德层面的。荀子认为圣人和普通人在本能之性上是相同的,最主要的区别在于学与不学,而“学”的基础就在于人的知性能力。

《荀子·解弊》说:“凡以知,人之性也;可以知,物之理也。”人运用天生具有的知性能力可以认识外在事物,所以人能够“学”。同时,“知”与“学”是互相作用的,人通过“知”得以“学”,又通过“学”得以知“道”。万事万物本来就是可以认识的,人通过学而知“道”并实践“道”,因而以通观万物,治理天地,实现人的价值[6]。

(二)“圣人制礼作乐”何以可能

典型的儒家思想是以先王的道德标准为规范,推崇尧舜之道。孔子认为周礼比夏商礼更完备,更加推崇先王之道,而荀子在法先王和法后王问题上和孔子有不同的看法,他比较讲究实际,认为不能简单泥古。但荀子和孔子相同的地方在于都推崇圣人。从殷周开始,“圣人作乐”成了诸多圣贤的共识,凸现出“作乐”主体的重要性。荀子继承了这一儒家传统,认为礼乐以及法律制度应该由圣人制作。圣人在本能之性上与普通人相同,那么,“圣人制礼作乐”何以可能呢?正是因为“人生而有知”。通过“知”,圣人可以积学积德。“今使涂之人伏术为学,专心一志,思索孰察,加日县久,积善而不息,则通于神明,参于天地矣。故圣人者,人之所积而致矣。”(《荀子·性恶》)荀子认为普通老百姓专心致志地学习、思虑,长久不息地积累善行,那么最终可以通于神明,与天地并列了,这也就是普通人通过“积”成为圣人的过程。

荀子认为,人的才性天生不同,圣人在才性上要高于普通人,具有比普通人更高的学习能力,但如果仅仅止步于先天才性的差异而无所作为的话,那么后天的教化也无法实施。故而荀子把关注点放在经验上来,通过心之“知”,强调人的认识能力。所以圣人通过“知”能积学积德,荀子认为只有对礼乐之治有更深的理解的人,才能更完美地发挥礼乐精神,才有资格教化众人。所以圣人能“明礼仪以化之,起法正以治之,重刑法以禁之,使天下皆出于治,合于善也”《荀子·性恶》,最终天下得到治理,天下归善。

(三)荀子的最终目的:化性起伪

“化性”主要指的是后天学习和习染的过程,“起伪”指的则是教化最终的结果。在荀子的人性论中,知性是其主体,“知”具有重要的作用,正是因为人有“知”,即人有认识能力,所以圣人通过“知”从而“可以学”,圣人通过积学积德教化众人。可见,正是通过人的知性,才使得化性起伪这一最终目的得以实现。通过“化性”从而“起伪”才可以达到圣人之境,如果人人的道德都达到这一境界,那么治国平天下的目标也就不难实现了。因此,知性在化性起伪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荀子的经验主义倾向正是建立在知性的基础上。

孔孟那里也有知性倾向,孔子重智,认为通过学诗学礼可以下学而上达最终成就人的德性;而孟子轻智,更重视人的内在道德的修养,可以说他发展了孔子的内圣路径;而荀子立足于现实经验层面,强调“知”具有认识对象的能力,发展了孔子的外王路径。但是有学者因此认为荀子的人性思想为性善论,认为荀子所论的人之心所与生俱来的认知能力具有使人向善的正面意义。刘又铭说:“除了情感、欲望外,‘知也在荀子所谓人性的范围之内。而且更重要的是,心所能知的对象,最重要的就是‘仁义法正……这是具有价值义涵需要价值判断价值抉择的东西,不是客观的概念和知识;因此荀子所谓的心是不能简单归为认知心的……在荀子的思路中蕴涵着一个未曾明说并且通常被忽视的重要成分:人心先天具备了一份素朴的、有待培养的道德直觉。”[7]荀子论“知”有经验之知和德性之知两类,但笔者认为,这一点不足以证明荀子的人性思想为性善论,因为荀子所论的人的认知能力并不是先天具有推動人向善的能力,性善论应该指人之善是不假外力,自然而然就产生的,然而荀子所论的心之“知”不会自然呈现出善。

三、荀子对知性的看法

(一)“知”的过程

1.天官意物,心有征知

《正名》篇云:“然则何缘而以同异?曰:缘天官。凡同类同情者,其天官之意物也同;故比方之凝似而通。是所以共其约名以相期也。”天官指人的五官:耳、目、鼻、口、形。荀子认为,要想发挥人的知性能力,获得知识,必须先通过五官去接触外物,从而别同异,这样人们才能顺利交流。但是仅靠感官去接触外物所获得的知识是零散片面而不成系统的,还需要心的“征知”的作用。“心有征知。征知则缘耳而知声可也,缘目而知形可也,然而征知必将待天官之当薄其类然后可也。五官薄之而不知,心征之而无说,则人莫不然谓之不知,此所缘而以同异也。”(《荀子·正名》)在荀子那里,知性主体是心,心具有重要的地位,心是一个人精神状态的根源。《解弊》篇云:“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无所受令。”心是“天君”,“天君”的作用比“天官”更重要。“天官”指人的感性认识,而发挥“天君”的作用才使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从而“制名以指实”。

2.虚壹而静

“虚壹而静”是荀子提出来的如何解去心之弊的方法,出自《解弊》篇:“人何以知道?曰:心。心何以知?曰:虚壹而静。心未尝不臧也,然而有所谓虚;心未尝不满也,然而有所谓一;心未尝不动也,然而有所谓静。人生而有知,知而有志。志也者,臧也。然而有所谓虚,不以所已臧害所将受,谓之虚。心,生而有知,知而有异。异也者,同时兼知之;同时兼知之,两也;然而有所谓一,不以夫一害此一,谓之壹。心,卧则梦,偷则自行,使之则谋。故心未尝不动也,然而有所谓静;不以梦剧乱知,谓之静。未得道而求道者,谓之虚壹而静。”“虚壹而静”指虚心、专一、平静,不因为已经获得的去妨碍要接受的,不因为对一事物的认识妨碍另一事物的认识,不因为梦的杂乱扰乱心智。只有这三者都做到了,才可以“知道”,进入认识的透彻以及无遮蔽的境界。“心”遵循“虚壹而静”的原则而运作的过程,就是求道的过程[8]。“道”是判断一切的准绳,荀子的主旨在于“知道”,认为这是成圣的途径,这也可以看出荀子认为认识“道”的过程中,需要实践工夫。

(二)“知”的作用

1.思虑并调节情欲

在荀子第一层面生理现象的“性”中,“性”是被给予的事实,不能为,不可化,人人同质。而在荀子经验意义的“性”中,包括了人与外物接应所产生的情和欲,情欲之性具有为恶的动机,但是欲望不能够去除。正如《正名》篇云:“故虽为守门,欲不可去,性之具也。”虽然不能去欲,但是可以节制欲望,“欲虽不可去,求可节也”(《荀子·正名》),从而使得人们的欲望符合礼仪的要求。这一过程就需要发挥人的认知能力,认知能力是人天生美好品质的基础,同时还要求贤师,择良友。“人虽有性质美而心辩知,必将求贤师而事之,择良友而友之。”(《荀子·性恶》)“性质美”是人具有的“不事而成”“不学而能”的美好资质,须经过努力,“知有所合”“化性起伪”才能达到去恶向善的目的[9]。第二层面“性”中的情欲接受知性的引导,这正是这一层面“性”可事、可为的表现。《正名》指出:“以所欲为可得而求之,情之所必不免也;以为可而道之,知所必出也。”这里的“可”是心之认知能力对情欲的认可,只有先认可了才能去养欲、引导并且调节情欲。

2.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形成道德主体

在孟子的心性学中,人具有先天的道德意识,道德具有自足性,成就德性顺其自然就成为可能。而在荀子那里,人不具有先天的道德意识,《性恶》中荀子反复强调“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那么,在荀子那里,后天的道德行为如何可能呢?荀子认为人没有道德自足的可能性,需要主体的不断努力,正是人心具有知性能力,人们才有成德之可能性。荀子赋予人主观能动性,认为人在万物中最为珍贵,因为人有气、有生命、有知觉、有礼仪。“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荀子·王制》)荀子认为,道德主体的形成并不是与生俱来的,需要后天的努力,人具有其他事物所不具有的材质,需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通过“知”和“义”明辨是非,知道什么应该做而做,从而成就德性。

结语

综上所述,荀子作为先秦儒家思想的集大成者,融合了诸子各家的思想精华,其思想自成体系,且独具特色。对于其人性论研究,应该综观他的思想全貌来考察。荀子对人性有复杂的理解,他论“性”也是从不同层面上根据不同语境和论说目的来阐述的。第一层面的“性”,是生理现象的“性”,此“性”是人人所同质的既定事实,不可为、不可事,它作为人的天生质具,可以说是中性的。第二层面的“性”是顺气而言、人人不同的材质之性,即才性。第三层面的“性”是人与生俱来且人人相同的知性。笔者认为,第三层面的知性正是荀子论“性”的侧重点。首先,“知”使得“学”成为可能,使得“圣人制礼作乐”成为可能,最终实现荀子“化性起伪”的目的。其次,“知”需要有两个过程来实现,分别是天官意物,心有征知和虚壹而静。最后,“知”有两方面的意义,第一,它能对情欲做出思虑判断并指导其表现和满足,第二,它使人发挥主观能动性,从而追求道德动机形成道德主体。

荀子的人性论思想具有丰富的内涵,“性”有多重含义,具有多元化的特征,仅看到荀子论“性”的单个含义是不完备的。一方面,荀子的性恶论并不能仅从字面上理解,否则就会认为荀子的礼仪教化只是外在的,在人性中没有根据,认为荀子的性恶论导致人的道德泯灭,人的道德主体性丧失。另一方面,也不能单纯地把荀子的人性论理解为性善论,认为人心生而具有的认知能力具有推动人向善的正面意义,因为心之“知”在自然状态下并不能自覺地使人向善, 反而出现向恶的倾向。孟子强调

性善意味着他注重人本身具有的善性,加以扩充即可成就德性人生;而荀子强调性恶意味着他更加重视外在的道德教化走知性成德之路。孟子和荀子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发展了孔子的人性思想,但二者殊途同归,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实现礼仪化的人生。

参考文献:

[1] 牟宗三.名家与荀子[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0.

[2] 劳思光.新编中国哲学史[M].台北:三民书局,1984:338-339.

[3] 欧阳祯人.先秦儒家性情思想研究[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5:431.

[4] 牟宗三.中国哲学的特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58.

[5] 牟宗三.才性与玄理[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2.

[6] 夏超男.荀子“劝学”思想浅析[D].北京:中国政法大学,2011.

[7] 刘又铭.荀子的哲学典范及其在后代的变迁转移[J].汉学研究集刊,2006(5).

[8] 刘亮.《荀子》“虚壹而静”说续辨[J].齐鲁学刊,2018(2).

[9] 张欣.荀子知性思想初探[J].邯郸学院学报,2020(2).

作者简介:皇甫梦华(1998—),女,汉族,河南焦作人,单位为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研究方向为中国哲学专业。

(责任编辑:易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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