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远程

早就听闻云台山的景色独特。它是一处以太行山岳水景为特色，以峡谷类地质地貌景观和历史文化为内涵，集科学价值和美学价值于一身的科普生态旅游景区。近日，获悉朋友熟悉的旅游团有此游览线路，为期四天，机遇难得，于是，嘱托朋友帮忙报名，相约七月十九日六点十分在刘家窑桥西集合，一同乘大巴车前往云台山。

我所乘坐的大巴车是两层格局，一层是司机单独工作和休息的地方，二层可载客五十二人。领队海燕六十三岁，东北人，退休前从事教育工作，很有组织能力。在她的互动和感染下，我情绪高涨，兴奋地恨不得乘驾着歌声的翅膀飞到云台山上，竟不自觉哼唱起《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还随着朋友将小我一岁的海燕称呼为“大姐”。

下午四点整，大巴车进入焦作市修武县地界。车沿着青龙大道直行十多分钟，到达我们游览的第一站“云台山古镇”时，骤然下起了雨，但我们的情绪丝毫没受到影响，打着伞，且行且看，雨中的好景致招惹我们摆出各种姿势拍照。古镇位于云台山风景区南侧，不远处便是唐宋八大家之一——韩愈的故里，景区建筑古色古香，韵味十足（不知是古迹还是仿古），更有小桥流水、花香环绕，更使我对明日的游云台山充满了遐想。

六点三十分，雨还没有停下的迹象，领队海燕同前来接站的年轻帅气小伙郑磊共同商议，提前安排用餐、住宿，住宿地在修武县路旁的帝苑宾馆。一夜不歇的雨扰乱了我们登云台山游览的计划，却没有浇灭我的激情。一天、两天过去了，我在“好饭不怕晚”的期望中等待。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三天凌晨，雨下累了，终于停歇。大巴车司机在大家伙儿催促下早早发车，我的思绪也开始在耳闻的云台山景点启程遨游。景点渐行渐近，激动的心越发跳动得剧烈，行至山腰，一声闷雷，原先浅灰色的天逐渐变暗，大雨顷刻而下，雨势比前两天更加凶猛，地面水势迅长。与此同时，导游接到所有景点关闭的通知以及帝苑宾馆被淹的消息。进退维谷间，车上怨声载道，我长吁短叹。

云台大酒店坐落在焦作郊区，因地势高，为了安全起见，导游受当地政府的指令，将我们引带到这里，安置接踵而至的当地灾民。街道的店铺大多打烊，一起来的朋友均为女性，我是唯一的“大男子汉”，体质较弱的妻子此时又发起低烧，来时携带的药品远在几十里外的帝苑宾馆，我心急如焚。酒店内，人声喧嚣;酒店外，消防车、救护车呼啸而过。好在酒店出入口有政府派遣的人左右安抚，解燃眉之急，我的心稍显慰藉。

雨越下越大，一天食不甘味，一夜睡不安生，间或的停水、停电、手机信号中断，游云台山的念头早已在大脑中荡然无存，只盼早早离开。

第四天是返京日，望着门外的雨，我在无奈、焦虑不安中等待那已被禁行的归家路。上午十一点二十六分，导游接到“暂且解封”的信息，大家伙儿喜出望外，在领队海燕的指挥下迅速上车，司机毫不犹豫地启动车子。

大巴车按照交警事先指定的线路缓缓行驶，路面的雨水已达半米多深，好在我们乘坐的车车型高，司机驾车技术又老道，我想这也是交管民警允许上路的先决条件。道路两侧较远的庄稼已被水淹没，近处地势低的民宅也浸泡在水中，模糊不清中人来人往，或背或抱，相互搀扶。我仔细观察，有一拨人，不知是忘记穿雨衣，还是嫌穿雨衣碍事麻烦，衣裤早已紧紧地抱住躯体，他们来回奔波，想尽一切办法将一批又一批人送上救护车或地势高或能避雨的安全地带。印象最深的是动用铲车救人的场景，被救者一袭红装，头发凌乱掩面，紧搂着门前一株几米高的树干。她家地势呈凹形，我惊讶她是怎么上去的，树周漂浮着屋内随倒流水涌出的家具，铲车用尽臂力送到她跟前，司机喊着话做往下跳的手势，高处聚集的人也做着同样的手势都未产生效果，想必树上的人早被汹涌的水势恐吓住而产生胆怯。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从我们大巴车到现场的距离不远，可以看清是一位近六十岁的男性，个不高、国字形的脸、大眼、腰微驼，因未穿雨衣，白色的短袖变成黑黄色，蓝色的裤子挂满泥点。他径直来到铲车边，不少人赶来劝说或阻拦，甚至像他一样跃跃欲试都没有说服他。他招呼铲车司机将大铲伸过来，司机先是一愣，后因他强硬的手势而妥协。

大铲在他敏捷地跳入后伸向被救者近前，不知怎的，他的形象在我心中陡然高大起来。只见他迅速攀爬到树上，不由分说地用力掰开她抱着枝干的双手，由于用力过猛造成枝干断裂，被救者安全落入铲中，他自己却“扑通”一声掉入水中，呛喝了几口污水，所幸他很快抓住缓缓落下的铲齿，脱离现场后，听人叫他——“书记”。这时才分辨出被救者是中年女性，此时醒悟，抱着“书记”紧紧不放，失声大哭，我知道这是感激的泪，不禁心头一热，想到干部为人民是不会瞻前顾后、计较得失的！我想，“书记”身旁的人肯定大都是无私的自愿奉献者。大巴车司机或许目睹了全过程，在即将离开视线时，按响了喇叭，我想那是致意。

大巴车依旧缓缓行驶，沿途交警、辅警、戴红袖章的人都在认真履职尽责，排障车频频救助落难的车辆，消防车、救护车阵阵长鸣。

大巴车开上高速公路后，一辆辆满载救援物资的车辆迎面急速而来，有鄂字号的、冀字号的、晋字号的……真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就是我们生命高于一切的“中国精神”。这种精神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温暖着人心。

我的思绪在延长，不觉间太阳竟冲破云层，西北山峦出现了彩虹，“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哟嘿依呀呼……”

不知谁领头，一车人不约而同地唱了起来，这歌声送走了这几天不停的雨，驱逐了大家伙儿曾共有过的怨言、烦躁、惊恐不安。在这歌声里，我回味着被安置的云臺大酒店，还有当地政府派遣安抚灾民、做实事的工作人员，还有这一路所见所闻，我要收藏在内心深处，它足够弥补我未登上云台山的遗憾。

再见了，焦作、修武、勇敢善良的人们;再见了，我尚未游览的茱萸峰、红石峡、潭瀑峡、青龙峡、子房湖、叠彩洞、猕猴谷、百家岩、万善寺……

“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哟嘿依呀呼。”我坚信灾难过后，重建家园的场面会如火如荼，云台山会装点得更加瑰丽、动人，那时，“朋友，等我一起登云台山。”

心若年轻，则岁月不老

我记得，二○一二年七月的一天，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厂区周遭的石榴树枝繁叶茂。微风拂过，摇曳着郁郁葱葱的枝叶“沙沙”作响，那从枝叶缝隙间生长出的众多蓓蕾，在风中欢乐地摇摆，争奇斗艳地吐露粉红色的花瓣。那花儿鲜艳，空气里都弥漫着芬芳。而我却在那一天“光荣退休”。因我的工作属于特殊工种范畴，因此根据国家规定可提早五年退休。那年我五十五岁，身体健康，依旧精力充沛，却彷徨失落地蜗居家中，百无聊赖地做着家中琐事。

几天后，真是邪了门了。一向抵抗力强，几乎不生病的我，竟然开始头疼脑热，而且好像浑身上下各个器官都在较劲儿。焦虑、空虚、寂寞、烦躁催促我开始无事生非找老伴儿的茬，斗嘴、耍性子，而且变本加厉。一次又准备 “开战”，一向少言寡语的老伴儿见状说，“你就是闲得没事干难受，来拿我当出气筒，我惹不起，躲得起吧？”说完气愤地一甩门扬长而去。老伴儿的一席话让我哑口无言，扪心自问还真是闲着难受惹的祸。为了铲除“病根”，我得出门去找个事做。对！主意已定，先在家门口的综合批发市场做了十二天的保洁，又在龙福宫当了二十余天的保安，感觉都不顺心如意，遂一一放弃。后经朋友介绍去广渠门中学（以下简称广中）应聘宿管，何为“宿管”？就是负责管理、服务学生在宿舍范围内的生活兼晚自习。没想到，我被录用后，这一干就是九年。这九年，我与学生从初时的陌生、对立、争执，到循序渐进的熟悉、沟通、和好、建立友情，这“情”在经年累月的融洽相处中愈加浓厚。九年来，我尽职尽责，不论遇到何事，还是身体不适，依然坚守岗位，只因这个“情”字。这“情”字的缘由，还是因为四十多年前那突如其来，难以忘却的憾事，它耽搁了我的教师生涯。好在住宿生统称宿管为“老师”，我慰藉自己，只当是圆了我的“教师梦”，反正当时我是这么想的。中途曾几次出现过诱人的工作以及丰厚的薪酬都未让我动心，我恋恋不舍地与学生朝夕相处，聊家长、聊学习、聊远大的理想。

每当我走上讲台，那都是我最激动的时刻，我望着台下全神贯注看着我的学生，心里充满着满足和遐想，倘若四十多年前……我想我早已桃李满天下了！遗憾的是，如今我只能站在讲台上讲课堂纪律，传达有关领导的指示或回宿舍要做的事，如此对比，则心酸不已。但我依然幸庆能有机会与学生天天为伴，也衷心希望学生在晚自习期间勤奋努力，多多收获，而自己也能在这种学习氛围内得到改变。不觉中拿起书来重温旧日阅读的爱好，爱不释手地阅读了一本又一本国内外名著，从中吸取精华，补充所需的知识，天长日久下来，竟然产生了想出名的念头，野心勃勃想做一名作家，一发而不可收地开始创作。无数次的投稿失败并未动摇我的信心，从失败中找出不足并自我鼓励，想想中学时的作文为何能被班主任当作范文？母亲看罢我的作文后也说，“二胖（我在家排行二，那时很胖），你可以朝这方面发展！”母亲鼓舞我的话，让我雄心壮志地拍着胸脯说：“将来一定要让我的文字变为铅字。”这话时隔几十年却又莫名其妙在我耳旁回响，连自己都纳闷，难道真是为了兑现最初的那一句信口对母亲说的话吗？现在我想明白了，并不是，而是环境所致，是我恰恰酷爱这个环境而被督促。学生能为自己理想的大学而奋斗，我为何不能为将自己喜爱的文字转变成铅字而努力了？付出总会有收获的，我坚信不疑。当我的第一篇散文《孙女，何时再相见》变成铅字时，我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给我的亲朋好友、老师、同学一起分享，并得到鼓励。接二连三的小说、散文的发表，在宿舍大楼引起热烈讨论，学生找我交谈的话题频繁增加，宿舍墙的橱柜作品栏里首次出现宿管的作品，我也被学生评选为“最具有内涵的老师”。我站在领奖台中央接受校长颁发的大红烫金证书时，心情难以平静。校长的那句“想不到宿管队伍里还有爱学习的人，想不到啊！”我知道其中的含义，在学校的绝大多数教职员工，包括住宿生家长的眼里，从工厂退休来做宿管的人不可能有过多的知识储备，能服务周到，管理上不出错就可以了。

过完暑假，我放弃了九年的宿管工作，这九年恰巧与小学到初中的九年学业时间一致，那时我选择放弃升学高中去工作，于是此刻我也想選择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但是我将永远热爱广中，是它重新激起了我的学习兴趣并给了我鼓励的荣誉和前进的动力，这一切的一切已经深深扎根在我记忆中的。为此，在先农坛体育技术学校（以下简称先农坛）田径馆值班室已经工作了数月的我，仍保持和广中学生及家长的微信联系，也逐渐地意识到广中、先农坛是万变不离其宗的，一个是为国家培养知识人才的学校，另一个是为国家培养体育人才的学校，总之言而，目标都一致。我这么想着，离开广中的遗憾暂且得到了释然，也很快接受并适应了新的环境和新的面孔。

值班室的工作较为简单，不像在广中要对住宿生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时时认真观察加以分析判断，然后与之谈心做细致的思想工作。我现在的工作只需按教练、运动员的要求打开健身房的大门或领取与归还所需的运动器材，再就是少量的服务工作及“火眼金睛”地识别蹭玩蹭健身房锻炼身体的非运动员人员的进入，保持不与其发生纠纷就万事大吉，因此有的是充裕的时间，又可以延续在广中看书、写作的爱好。书看累了，可以闭目养神;写作累了，走出值班室，站在台阶上看田径跑道上各类运动项目的教练严肃认真，耐心引导鼓励、指挥自己的爱徒肢体伸展、行跑、跳跃等训练，那阵势不亚于看运动会。再环顾四周墙壁上“搏运动之极限，铸人生之辉煌”“新时代、新气象、新作为、新周期、新目标、新担当”“刻苦是基础，实战是核心，速度是灵魂，创新是动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不搏，等待何时”的大幅标语，与学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十年育树，百年育人”都是一个道理。广中从普通中学一步步夯实地走入市重点，培养出多少学子迈进北大、清华、人大、医大、航空大学等名牌大学，熬白了多少园丁的黑发。先农坛又何尝不是从一般的体育技术学校步入北京市技术训练中心，成就了多少运动员在全运会、奥运会佩金挂银的梦想。张雷、王晨、张津京、张玉宁、马龙、周卓如、腾海滨、丁宁、张楠等等，连众所周知的排球女教练郎平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虽然我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未见过面，小部分也只是远距离地见过，但眼下可以近距离地看运动员训练，还可以跟名教练接触、聊天，油然而生出自豪感。他们的标枪队刘教练（女）是奥运会金牌得主，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架子，跟她说话比较轻松。最常接触的是一百一十米跨栏的崔教练，这位浓眉大眼、四方大脸，身高一米八米，近八十岁的山东大汉，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初，他的男子一百一十米跨栏成绩属世界顶级，遗憾那时中国还未进入奥运会，奖牌也就没有机会收入项下。还有他的爱人仲教练，跟他运动项目一样，境况也一样，只是没有机遇。可他们的众多弟子，在后来世奥委邀请中国参与奥运会时成绩斐然，在全运会佩金戴银习以为常。这些所知，特别感谢好友，友谊医院外科的佟大夫的提供。提起佟大夫，他待人热情、厚道，平易近人，别看不足四十岁，却医术了得，有多少教练、运动员难以根治的疑难杂症都被他精湛高超的医术手到病除。运动员们为国家体育事业屡立新功的同时，我想一定不会忘记这里有佟大夫的功劳。

再说崔老做人低调、谦虚、不善张扬，言谈中更不愿回首往事，远的我就不必多说了，本届（十四届）全运会崔老的爱徒在一百一十米跨栏比赛中夺得了银牌，与金牌仅零点一秒的差距，而这一成绩与奥运会此项目成绩相差无几。这一事实充分证实了佟大夫所说，崔老当年的的确确是叱咤风云的，真是宝刀依然未老啊！全运会结束后，崔老仍然走出家门认真、执着、敬业地带着年轻的运动员，为国家再作贡献。每次与崔老老两口笑声朗朗的闲聊中都能看出二老身体健康，气质言行充满朝气，不由对这一对充满活力的老人肃然起敬！反观我周围的同事，不少人比我还小，退休后自认为辛苦了大半辈子终于到“站”了，放弃与社会接轨，颐养天年，不愿再走出家门，看孙辈干家务事。有的做甩手掌柜，整天无所事事，沉迷于吃喝玩乐中，自然产生体弱多病、老态龙钟，或过早离世等现象。相比之下，我感觉就是“心态”的问题。

“心态”该如何去调整或掌控呢？“不要在意老去的身体，只要在乎拥有年轻的灵魂。”这是日本高龄老人笹本恒子对心态的表白，说得多好啊！她七十一岁又开始工作，一百岁获“着装奖”，至今还在创造奇迹的路上。“心若年轻，则岁月不老。”这是最近网上流行的话语，我坚信无论时光如何流转，只要守住心中那一季的春暖花开，就有了这种积极的人生态度，生活就充满着希望！

九年后，晚秋的某一天，我去单位办完事，闲暇地在厂区缓缓行走，周遭的石榴树，生长依旧，虽说是秋天，又经历了近十年的轮回，树身粗糙多皱、色泽斑驳，叶随季节泛黄，可从茂密的枝叶中冒出的黄里透红的笑脸，我想是期盼这累累硕果尽早被采摘，好再酝酿一下，孕育来年绿色的梦……

（责任编辑 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