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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国农业大学河边村分校博士毕业

2021-11-25吴一凡

大学生 2021年11期
关键词:村寨导师村庄

吴一凡

我是中国农业大学的一名博士研究生,专业是“农村发展与管理”,这个专业是公共管理一级学科之下主要从事农村方面研究的专业。

之前很多人不解:这个专业都学什么?以后又能做些什么呢?近年来,“精准扶贫”“乡村振兴”屡见报端,其实,服务乡村扶贫和发展就是我们主要干的事情。

结缘河边村

河边村位于云南省勐腊县勐伴镇,是个紧邻中国和老挝边境线的瑶族山地村寨,距离北京有3000多公里。从地图上看,它隐藏在连绵起伏的山林之中,像是躲进了大地的褶皱里,一点儿也不显眼。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与这样的一个村寨产生联系。

我的导师李小云教授从20世纪90年代起就关注农村发展议题,2001年,开发了村级扶贫规划方法,被采纳成为21世纪农村扶贫战略的基本框架。2015年,他选定河边村開展驻村扶贫,探索村庄深度贫困治理与乡村振兴的微观实验。在这样的影响下,我作为他的学生,也顺理成章进入到了河边村。这些年来,参与其中的学生不少,由于我是硕博连读生,学制上的特殊性让我有机会一鼓作气地、完整地参与到了这场实验之中。

每天三千字

本科阶段时,我们经常在老师的带领下,进入到北京周边的村庄进行调研,常常是三五天的时间,运用课堂上学到的“参与式发展”的理念,通过村干部召集村民到活动室,按照一定的比例选取老人、妇女等特定人群,运用“问题树”“季节历”等工具,发现村庄发展面临的困境,再采用讨论的方式得到一个解决的思路。

没想到读到研究生,情况却不同了。第一次去河边村之前,导师跟我说:“不要有任何的预设,进入村庄后,待着就行。”

“待着?”我深感惶恐,这是什么科研实践?哪一路的研究方法?但不可否认,我心底随即又感到了一丝轻快,既然导师都发话了,那起码证明我暂时确实不需要出什么成果吧。抱着这样的侥幸,我来到了河边村。

照着导师说的,我每天跟着师兄师姐,愉快地在村里到处晃荡,与村里人挨个认识,打打招呼,建立联系,甚感轻松。但时间一久,还是不免焦虑起来:博士研究生毕竟学制上有硬性的学术要求,眼看着其他同学都有层出不穷的学术成果,我可怎么办?

来自同伴的压力督促着我找导师聊了好几次,可他每次都一副不用着急、不担心的态度,让我也只好无奈地接受了“学术是急不来的”这样一个现实。

当我真心不去在意学术上一时一刻的得失之后,我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所处的村庄现实上,留心起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正是在这样的长期驻村生活之中,我开始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村庄发展议题:在大规模扶贫带来了大量公共要素进入到乡村的背景下,乡村作为一个复杂的场域,维系乡村秩序稳定的核心究竟是什么呢?

我恍然大悟,不去预设研究问题,意味着我可以在田野中关注任何方面的信息,最终这些信息将会一步步导向我去往我真正感兴趣的研究问题,这是与过去我所熟悉的方法完全不一样的研究路径啊。

现在想来,一开始生活在乡村的那段悠闲日子,我也并不是“晃荡”过来的,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研究问题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做了一件事——尽量每天做到写3000字的田野记录。这几年下来,关于河边村的田野记录加起来大概有三四十万字。这些记录零零散散,主题众多:有我们内部工作讨论的会议记录;有一些村庄层面的描写;有第一次召集村民开会,现场发钱的场面;也有农户跟我聊天时讲到的八卦;还有过年时我看到村民们“杀年猪”以及进行宗教仪式活动,如“度戒”等场面的记录。

很多当下发生的事情,时间久了以后,就难以保持历历在目的感触,但记录可以帮助我们将记忆保持得更久一些。甚至,我有时可以根据田野记录,唤醒当时我对于某一现象的理解,而与若干年后现在的我的思考做对比,就又一次加深了我对于乡村发展的多维解读。比如,我之前总是想不通乡村社会运作机理的核心究竟是什么,看似被政府、公益组织干预很多的村庄,为何能保持内在的稳定性。直到我从乡村内部的社会网络结构出发才得以理解,而笔记中所记载的村民们在日常生活中相互拆借的款项、农忙时的换工帮工记录、甚至是过年杀猪分肉时的场景,就能够将乡村社会运作的社会网络一点点呈现出来。日后写论文时,我常常感激自己当时坚持做到了记录这一点,它帮助我累积下了博士论文所需要的二三十万字的内涵与体量。

学在河边村分校

我从2015年进入研究生学习阶段,就跟着导师李小云教授来到河边村,开始了实地工作,至今已是6个年头。这期间,我们团队帮助过去长期处于贫困陷阱的村寨建立了新产业、成立了合作社,让村寨面貌焕然一新……

我们把村里的年轻人组织起来,建立了“青年创业小组”,开展公共景观绿化、小型生态养殖等项目。此外,我们还在河边村建立了以休闲旅游为主体的新业态产业,并培训村民相应的服务技能,支持这里的年轻人组成村庄合作社管理团队。过去,只能在大城市餐厅后厨当小工的小周,在建设早期就回到了家乡,和我们一起摸索乡村发展道路,如今也成为了合作社的CEO,数次登上中央电视台等新闻媒体,向更多人分享河边村的故事。小进,也逐渐学会了财务方面的基础知识,负责合作社的收入登记、定期给村民发放款项等。可以说,他们真正成为了乡村发展的自主力量、核心力量。

基于我们团队在河边村的实践,在导师的指导下,我们提出了“乡村CEO计划”的发展框架,旨在培养出既身处乡村、了解乡村,又能有效对接城市、对接市场的乡村青年领袖,探索2020年后进一步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实现乡村振兴的可持续发展框架。

每一年,我都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在河边村度过。甚至有两个春节,我都和团队一起留在河边村工作和研究,没有回家。熟悉我的朋友们甚至会开玩笑,说我读的是“中国农业大学——河边村分校”。

大家提起河边村,总是关注河边村的改变,而我觉得,我们学生也在很大程度上,与河边村一起成长了,这6年,我读书、实践、科研都在“河边”,而今,博士论文也即将完成。我长时间在村庄生活和实践,积累了很多的素材,这些素材很多并不能靠问卷、数据就可以简单获得,而是需要沉浸在村庄中生活,事无巨细地参与到项目实施之中,才能更加全面和深刻地认识这个村庄在打赢脱贫攻坚战、迈向乡村振兴的过程中所经历的社会变迁。也正是在这样的经历中,我才有可能理解,通过公共资源的大量引入去改变乡村秩序的过程,也就是乡村公共管理的过程的复杂性。我的博士论文则基于在河边村的深度实践,尝试性提出一个可能的乡村治理框架,呈现在乡村治理的过程中,地方政府、社会组织和村庄自身三者是如何相互嵌入、构建起一个复杂的网络结构来实现有效互动,从而来帮助转型时期的乡村实现更好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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