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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铜烂铁欢乐颂

2021-10-04可新

当代工人 2021年4期
关键词:闲鱼陈杰缝纫机

可新

本无废铁

法国著名雕塑家罗丹曾说:世界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如果把这句话用在陈杰身上,那就是:世界上的废铜烂铁并不都是无用的,而是缺少改造它的巧手。

电焊火花、工装背带裤、钢铁直男、创意爆棚,这是陈杰的工作状态。你可能会说,这不是在抖音上大火的“手工耿”吗,不错,陈杰和“手工耿”确实颇有几分类似,但与“手工耿”专门打造“无用良品”不同,陈杰反其道行之,将无用变有用。

陈杰上学时学的是焊接专业,毕业后成了一名机车改装师。拆掉车头、车把和车灯,换上炫酷的部件,加大排气管,让声音更加洪亮,跑起来更畅快,那时的陈杰,是一个城市炫酷少年。

2016年,陈杰在杭州的机车改装店铺因为租房不稳定,搬迁了好几次,加上机车改装生意大不如从前,他感到身心俱疲。“那时候摩托车的轰鸣声让我感到烦躁,其实就是有些倦怠了。”陈杰这样形容当时自己的心境。考虑再三,陈杰狠了狠心,带着焊枪、扳手、手钳等一箱子吃饭家伙,回到家乡建德。

迫于生活压力,回乡后的陈杰只能还做机车改装,因为生意不多,每天就多了大把闲暇时光。一次偶然的机会,陈杰在闲鱼上刷到许多用金属配件制作的手工作品,有创意、有趣、还挺酷,他一下子就迷上了这种蒸汽朋克风。

陈杰也想动手试试,一番研究后,他拆掉了一台坏了的摩托车发动机。经过拆解、清洗、构思、打磨、搭配,两天时间里,他一直在琢磨是否可以简化点儿什么,或者增加点儿什么,怎样才能更具艺术性。功夫不负有心人,陈杰一口气改装成了3盏台灯。

陈杰顺手把它们挂到闲鱼里。出乎意料,3盞台灯很快就被懂行的顾客看中并且买走了。“其实那3盏灯做得挺难看的。”现在回头想想,陈杰说自己挺对不住当时的买家。

即便如此,城市里中产阶级消费变革的潮头,还是经由闲鱼这种互联网平台从大都市直抵乡村。陈杰说:“都市里迷恋蒸汽朋克风的大有人在,一些小众酒吧、个性化的店铺,对这些摆件都特别感兴趣。”陈杰觉得,那些工作在窗明几净办公区里的都市白领,都喜欢在复古风的机械灯下面喝杯咖啡、谈个恋爱,这是对生活的一种反叛,他们乐享其中。于是,陈杰决定,要在再生艺术这条路上做更多的探索。

万物皆灯

灯是陈杰最喜欢改装的作品。台灯、落地灯、吊灯……在陈杰的眼里,万物皆可成灯。

在陈杰的工作区里,昏暗的灯光下,形形色色、充满废旧工业感的灯错落摆着,自有味道。近距离看,这些灯架原是路虎齿轮、哈雷发动机、蝴蝶牌缝纫机、不知名的修鞋机。这些废铜烂铁,在陈杰的巧手下,成了工业复古风家居产品。之前按斤卖,如今却价格逼近万元。

为什么喜欢做灯,陈杰说自己是受汪民安《论家用电器》一书的启发,这本看起来像是机器修理手册的书,却充满了哲学韵味:灯泡是整个点灯机器中最令人讨厌的一环;只有灯泡会失误,只有它需要经常替换,只有它会引起麻烦。相形之下,灯罩和灯座永不出错,它可以永恒,它可以超越一个人的寿命,它历久弥新。

陈杰非常认同这个观点,所以在设计中,陈杰淡化了灯的“照明”功能,在灯罩和底座上花费了大量心思。在陈杰手中,拆换下来的排气管可以是灯罩,切割抛光后的涡轮可以是台灯底座,路边蒙尘的打字机可以是灯罩的两翼。经过打磨、焊接等工序,一条机械鱼样式的台灯,让废弃的配件重获新生。

并非所有的废弃物都可以成为艺术再加工的原件,因为陈杰有自己的物品价值公式:废弃物要想焕发新生命,要抓住功能性,让它们再次“有用且好看”。

所以,陈杰隔三差五就会去家附近的废品站、修车店转转,看看能不能邂逅有眼缘的“宝贝”,虽然很多时候是空手而归。废弃的配件经常会发出恼人的“铛铛”声,但在陈杰眼中,却是欢乐颂。

加工原件不仅仅来源于旧货市场,还有很多源于家人、朋友的赞助。知道陈杰做艺术再加工,他的亲朋好友每每看到旧物件或者特别的零部件,都会第一时间给他寄过来。陈杰就把它们改造成小灯、小香炉寄回去,以表感谢。

大多时候,陈杰还是从闲鱼上淘旧零件,但太重的不行,因为陈杰认为运费太高,不环保。所以,陈杰的粉丝与客户也大多来自闲鱼。取之闲鱼,放之闲鱼,这种从国外兴起的旧工业风,与做旧物交易社区的闲鱼似乎天然契合。“人惟求旧”与“物惟求新”,在艺术再加工中达到了一种新的平衡关系。

陈杰小有名气后,当地政府为支持乡村手艺人,特意为他提供了一个免费展厅。“老实说,小地方懂这些的人微乎其微,这其中也包括我的父母和妻子。”陈杰还是有些失落。

好在,艺术是有延展性的,更是跨地域的,网络上懂行的同好不少。近几年,陈杰在闲鱼上认识的客户以及同好经常与他做深入的探讨和交流,帮他迸发出新的构想与思路。

那年那月

“当今社会,从物的角度来说,越来越多年轻人喜欢极简生活,但从精神层面,很少有人能毫不犹豫地抛开过往。”陈杰说他的展厅里有一盏承载了太多记忆和情感的台灯。这盏台灯是由他同学应建峰的父亲的凿岩机“变身”而来的。

应建峰的父亲是靠凿岩来养活一大家子的。凿岩,就是在山上岩壁钻凿出特定要求的眼孔,装上炸药后爆破。纯人工开凿,效率太低,效益不高。1990年,应建峰的父亲咬了咬牙,花5000元购买了这台凿岩机。30年前,5000元钱可是一笔相当大的开销了。

之后将近七八年时间,十几岁的应建峰总是目送父亲抱着30多公斤的机器独自上山。“父亲从不让我跟着去,总说小孩子在家好好读书就好了”。应建峰后来才知道,山上开孔特别危险。

那些年,这台凿岩机是应建峰一家的衣食来源。后来,山变了,路变了,应建峰的父亲也老了。那台凿岩机就一直放在角落里,应家人没想卖它,因为也不值几个钱。

2020年5月,应建峰把凿岩机送到陈杰这里,希望能够延长它的生命。思索良久,陈杰保留下了机器上的划痕,特意留下了一截有螺纹的部件。改造完成的时候,不善言辞的陈杰在朋友圈写下了这样一句话:“一台老者壮年时养家的利器,一件历经血汗的老机器,一份被社会淘汰的艰辛工作。”

自那以后,修鞋机、缝纫机、磅秤,更多老物件走进陈杰的视野。缝纫机也是陈杰的心头好。母亲端坐在缝纫机前,左手把布铺平往机针前推,右手向前拽,双脚不停地踩在踏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这应该是至今仍然留存在陈杰以及更早一代人脑海中共同的记忆。

盯着这些暮气沉沉的老物件进行艺术创作时,陈杰会不自觉陷入沉思:这些修鞋机修过的鞋不知走过了多少路,这些缝纫机加工出来的衣裤里不知有多少“慈母手中线”,这些废旧的磅秤不知又称过多少生活的重量……

这两年,陈杰明显感觉到找寻老物件的难度大了。许多老职业被替代,机器人走上了生产线。没有了老式挂钟,时间跑得比以前更快。“下一代人还能见到这些稀罕物吗?”陈杰经常有这样的怀疑。

“大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在与时间对抗吧!”陈杰这样理解自己的工作,因为找寻、解构、重组的过程,赋予那些原本蒙尘的器物崭新的意义,更让过去与现在有了一种新的链接。

把旧物件从时间碾过的车轮下拾起,并让它们以艺术的面貌续写故事,徜徉在天马行空的蒸汽朋克世界里,陈杰道出了艺术再生的重要意义,那就是:变废为宝,保持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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