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赓是我军唯一同日、法、美军都交过手的高级将领。陈赓赴越指挥的高平之战让越南领导人胡志明欣喜地称：“这是越南抗战史上一次最大的胜利，是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胜利。”陈赓与胡志明有着怎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跨国友谊？

从北伐战争、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再到援越抗法、抗美援朝战争，陈赓始终在前沿战斗，身经百战，多次负伤。他是我军唯一同日、法、美军都交过手的高级将领。下文为陈赓之女陈知进口述。

“红军永远是红军”

父亲生前保存了不少战争年代的纪念章、奖章，其中他最为珍视的是一枚“红军十周年纪念章”。

1937年8月下旬，红军主力部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朱德任总指挥，彭德怀任副总指挥，下辖3个师，开赴华北抗日前线。父亲任129师386旅旅长。9月6日，129师3个团500余人在陕西省三原县石桥镇举行改编和出征抗日誓师大会。父亲担任阅兵总指挥，指挥着90名司号员在会场上吹起了军号，并接受了张浩代表党中央及军委颁发的“红军十周年纪念章”。父亲和战友们含泪“暂时同红军帽告别”，戴上了国民党当局配发的“青天白日”军帽。他感慨万千，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红军永远是红军，任他换个什么名义，戴上什么帽子，我们始终为了共产党的光荣而奋斗。”

为纪念这一时刻，父亲特意头戴红军帽、胸前佩戴着这枚“红军十周年纪念章”留下了最后一张红军时期的照片。此后，这枚“红军十周年纪念章”一直保存在他身边，激励着他为中华民族的解放和新中国的成立而奋勇向前。

与胡志明的跨国友谊：“被胡主席‘揪掉了耳朵”

1950年7月，父亲以中共中央代表身份进入越南北部根据地，协助越方抗击法国殖民军，组织边界战役，打通中越两国交通线，统筹援越事宜。在越北根据地爬山钻林，对双腿受过重伤的父亲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他感到“真比长征时期还苦”。在行军中，他和大家一样迎风雨、踏泥泞。一向乐观开朗的他，还时不时说一些笑话，缓解大家的疲劳。

父亲在1950年7月9日的日记中写道，“出门翻大山，全山行程九十里。山上遇雨，人似落汤之鸡”;8月10日的日记记述，“由原平出发翻一座山，说为十五公里，实际上整整走一天，而且整整淋了一天雨。宿营地甚污浊，与猪牛圈为邻，臭气扑鼻，令人作呕”;10月13日的日记记录，“我们正沿街行进，突然弹药库爆炸，火光烛天，爆炸声大作，我们几遭不测”。

在越南的4个月里，除了要面对恶劣的自然条件和战争的险象环生外，父亲还要长期忍受病痛折磨，经常是牙痛和头痛交织，动辄失眠。

为了帮助缺乏实战经验的越军打好边界战役，他亲赴一线指导部队，在身患疟疾的时候仍坚持工作。8月24日，在越军作战会议上，父亲解释新战法，一口气讲了4个多小时，详细讲述了先打边界附近的七溪、东溪，以调动敌人，以及在运动中歼敌的方略与意义。

10月下旬，父亲指挥开展的高平之战，战果超出了战前的设想，歼敌9个营，解放了10余座重要城镇，取得越南抗法战争史上空前的胜利，为整个越南北部及印支的解放奠定了基础。胡志明（越南无产阶级革命领袖）欣喜地称：“边界战役是越南抗战史上一次最大的胜利，是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胜利。”

父亲赴越指挥作战，对外保密。胡志明指定以“阿东”代称，他寄给父亲的信函、明信片等，都以“东兄”“东同志”称呼。为什么会以“阿东”相称呢？说起来又有一段趣事。在黄埔军校时期，父亲经常跟随周恩来前往苏联顾问处，当时担任苏联首席顾问鲍罗廷秘书兼翻译的正是化名为“李瑞”的胡志明，两人由此熟悉并建立了友情。父亲生性幽默，胡志明常用“非常调皮”来形容他。“陈”字左半边是“耳”，去了耳朵，就留下“东”了。在越南阵地上，父亲还打趣地向越军总司令武元甲解密这一“秘史”：“我被胡主席‘揪掉了耳朵！”

被金日成授予朝鲜“一级独立自由勋章”

長期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的父亲，曾经五次负伤。1950年6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兵团、云南军区颁发给他“一等残疾证”。父亲强撑伤躯病体，在援越凯旋后还来不及享受胜利的喜悦就马不停蹄奔赴更为险峻和严酷的朝鲜战场。

其实在全力指导越军作战的同时，父亲就一直关注着朝鲜战场的局势。1950年11月5日，他完成援越的秘密使命后回到南宁，得知中央派兵参战的消息，激动不已，准备参战。

在第二天的日记中，他写道：“昨晚失眠，总是思考朝鲜战事。工作是艰苦与残酷的，我准备贡献我的一切。”在回北京向中央汇报援越情况后，父亲便主动请缨赴朝。毛泽东笑称：“刚听说和美帝打，你就有了精神，病也好了一半。”

1950年12月，父亲先赴朝鲜前线考察了与美军作战情况，后两次率部队入朝作战。其间，他整顿了第三兵团，协助彭德怀指挥了挫败敌军“秋季攻势”的战役。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战争史上空前规模的阵地防御战役。他在日记中记录：“每日必须看上百份电报，关于作战问题，必须及时亲自草电答复。”

因身体日益不适，志愿军党委常委研究决定让父亲回国治病。一个月不到，因彭德怀脖子后长了一个瘤子，军委催他速回北京做手术，同时通知父亲入朝代理志愿军司令员的职务。1952年4月7日，父亲接管志愿军全面工作后，重点加强了坑道防御体系的构筑，命令12军、60军抽调技术能手，帮助15军在上甘岭挖坑道，并请国内工业部门解决炸药、抽风机和打炮眼的工具等。经过几个月的努力，阵地形成了完整的坑道体系，在随后打响的上甘岭战役中，经受住了密度空前的炮火考验。

1952年6月，父亲受命创建军事工程学院。奉调回国前，朝鲜领导人金日成向父亲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以表彰和感谢他在朝鲜战场上的突出贡献。

“从军原是为人民，百战勋劳总不矜”“躬行实践真模范，忠荩流芳万古新”，这是董必武在父亲辞世时写下的敬挽诗句。父亲对党和革命事业的坚定信念与无限忠诚，永远是我们后人学习的榜样。

（《百年潮》2021年第6期 危春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