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婷/ Randy Geovani Putra

甘美兰是印度尼西亚民族音乐中颇具特色的一种乐队合奏形式，其中在印尼各地都有流传，且因地域差别而各有不同，主要有西爪哇、中爪哇、东爪哇和巴厘岛四种。在欣赏甘美兰的过程中，听众会惊讶于他们之间恰如其分的默契与身体中散发出的自由律动，也许你会觉得演出中的排练是必不可少，但事实上他们只需要几个核心的信号，便可以开始音乐之旅，在其自由的外表下几个核心信号是其演奏的基础，正是这些墨守成规的内在规律才使得甘美兰释放出舞台上自由的灵魂。

在印尼演奏甘美兰可以使用谱，但是对于身处文化圈内的音乐家来说看不看谱演奏并不是很重要，但是对于中国人学习甘美兰说，乐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载体，只有读懂了乐谱才可能参与演奏。在一个甘美兰乐谱中，首先会出现四个名词Lagu、Laras、Irama、Patet四个名词，本文通过解读这四个名词，初步探究Sunda甘美兰中Salendro的演奏规律。

一、Laras（音阶）——选择乐器的基础

Laras可以意译为音阶，这种音阶概念与西方不同，比如在钢琴可以实现很多种音阶组合，但甘美兰却不可以，因为甘美兰是锣群文化的代表，锣群乐器造价不菲，一经铸造就很难大改其音高，所以一种音阶代表着一套乐器，如果音阶不同那就需要再换一套乐器演奏。

印尼疆域广阔但却被海洋水系所分隔，就laras来说，每个地区各有不同，爪哇甘美兰有slendro，pelog，巽他甘美兰有salendro，pelog，degung，巴厘甘美兰有salendro，pelog，从字面上看每个地方的laras都有相同的部分，但是只能说名称相同，其音阶中的音高却是大不相同，本部分只介绍巽他甘美兰的salendro音阶，pelog、degung音阶皆不涉及。

在乐谱中salendro音阶的音名用阿拉伯数字表示为1、2、3、4、5；唱名为Da、Mi、Na、Ti、La，简称为T、L、P、G、S；全程为Tugu、Loloran、Panelu、Galimer、Singgul。音名用阿拉伯数字表示在印尼已经得到共识，而唱名却没有固定，有些学者在唱名上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在不同地区上唱名也会有些许不同，笔者所述的唱名是基于外教仁迪使用的一种，在万隆艺术学院也使用这种唱名，简称与全称在印尼皆通用，但有些地方在乐器上不使用阿拉伯数字标记，而直接采用简称标记。音分值上甘美兰与十二平均律的不同，十二平均律中半音之间为100，全音之间为200，而甘美兰中的音分在不同乐器上皆有不同，salendro音阶音分值上各差240音分。

二、Irama（节拍）——击打模式的默认

Irama意译为节拍，这种节拍不关乎于速度的快慢（决定甘美兰速度的是演奏Goong乐器中乐人的起速）。Irama虽译为节拍，但是这种节拍不同于西方乐理中两拍代表强、弱的概念，这种节拍是代表乐器P（kempul）、N（kenong）、G（goong）在节拍中的击打时机，在阅谱中告诉演奏者乐曲的篇幅与固定的击打模式。

Irama包 括Gurudugan、Kering、Sawilet、Dua Wilet、Opat Wilet、Lalamba六种。

名称 固定模式Gurudugan images/BZ_72_737_814_981_929.pngKering images/BZ_72_612_983_1105_1098.pngSawilet images/BZ_72_472_1167_1246_1263.pngDua Wilet images/BZ_72_475_1338_1242_1497.pngOpat Wilet images/BZ_72_469_1565_1249_1985.pngLalamba images/BZ_72_461_2069_1256_2872.png

由上述模式可以看出，Irama是一种固定乐器击打模式，其中·代表的是一拍，在节拍上方有P、N、NG是打击乐器的缩写，在第几拍上出现什么乐器缩写就要在这一拍上击打该乐器，NG是Kenong和Goong，NP是Kenong和Kempul同时击打。

在篇幅上来看，每一种固定的模式篇幅也是固定的，比如Irama Dua Wilet为8小节，那在演奏的时候看到Dua Wilet时，演奏者不管其节拍上对应的是什么音，他只在节拍正确的点上击打乐器，并且演奏八个小节一起结束音乐，这些都已约定俗成。

三、Patet（调式）——音级的对照

Patet目前没有很好的意译，但是笔者在长期学习以后认为，稍可以理解为调式。Patet下面包含有五种调式，Nem、Loloran、Manyuro、Sanga、Singgul。Nem调式中一级音为1、二级音为2、三级音为3、四级音为4、五级音为5；Loloran调式中一级音为2、二级音为3、三级音为4、四级音为5、五级音为1；Manyuro调式中一级音为3、二级音为4、三级音为5、四级音为1、五级音为2；Sanga调式中一级音为4、二级音为5、三级音为1、四级音为2、五级音为3；Singgul调式中一级音为5、二级音为1、三级音为2、四级音为3、五级音为4。

乐谱使用中出现Patet：Nem，那么其一级音为1（Da），如果Patet：Sanga，那一级音为4（Ti）。我借用西方调式来解释是因为西方乐理中如果当1=C时，那乐曲的一级音为1（C），当1=E时，一级音为3（E），在甘美兰中Patet：就很像1=X的概念，各个调式的名称代表着不同音为一级音，所以我把Patet译为调式，也许并不是极为准确，但是却能帮助我们理解其含义。

四、Lagu（歌曲）简介——核心旋律的探寻

Lagu的含义为歌曲，但是这个歌曲不仅仅是一个曲题，在其中隐含了核心旋律Posisi(位置)的意义。在演奏中如何找到核心旋律？在甘美兰中，核心旋律遵循Pancer—Kenongan—Pancer—Goongan的规律，Pancer其意思为五级音，在后文中将逐步解释这一规律的运用。在甘美兰使用的标题中暗含着位置关系，所以每个标题都有其直接所指。

在Posisi中 主 要 是 记 录Pancer—Kenongan—Pancer—Goongan中Kenongan、Goongan的 音 级，比如Posisi为Gendu时 就 为I、IV①；Kulu-kulu时 为II、IV；Banjaran时为I、II、I、IV②；Panglima时为IV、I、IV、II；Karang Nunggal时 为II、I、II、IV；Samarangan时为IV、II、II、IV；Bendrong时为II、I、I、II；Renggong Gancang时为I、II、II、I；Angle时为IV、II、I、II、II、IV。

在Lagu、Laras、Irama、Patet四个名词解读以后如何进行核心旋律的寻找是本文的关键，笔者通过三个案例进一步说明四个名词在乐曲中的使用情况。

例1：Posisi（标题〈位置〉）：Gendu、Lagu（歌曲）：Macan Ucul、Irama（节拍）

Sawilet、Laras（音阶）：Salendro、Patet（调式）：Nem得出：

P N③ P N P NP P NG‖· · · 5丨· · · 1丨· · · 5丨· · · 4‖

上面出现的几个名词都已经解释过，现在说一下核心旋律的确定。首先标题为Gendu，那带入Pancer—Kenongan—Pancer—Goongan，其中Kenongan与Pancer对应为Gendu的I、IV，Pancer为V级音，所以带入后就为V-I-V-IV，找到Nem调式中音级对应之音就为5（N）-1（N）-5（N）-4（G）。同理，如果在这里Patet：Singgul的情况下，音级不变，找到其对应就为4-5-4-3；Patet：Loloran的情况下，音级不变，对应就为1-2-1-5；Patet：Manyuro的情况下，音级不变，对应就为2-3-2-1；Patet：Sanga的情况下，音级不变，对应就为3-4-3-2。

例2:在例1中不改变其他要素，更改Irama为Dua Wilet便得出以下旋律。

P N P N‖· · · ·丨· · · 5丨· · · ·丨· · · 1丨P NP P NG丨· · · ·丨· · · 5丨· · · ·丨· · · 4‖

例3：Posisi（标题〈位置〉）：Banjaran、Lagu（歌曲）：Banjaran、Irama（节拍）：Dua Wilet、Laras（音阶）：Salendro、Patet（调式）：Nem

P N P N‖· · · ·丨· · · 5丨· · · ·丨· · · 1丨P NP P NG丨· · · ·丨· · · 5丨· · · ·丨· · · 2‖P N P N‖· · · ·丨· · · 5丨· · · · 丨· · · 1丨P NP P NG丨· · · ·丨· · · 5丨· · · ·丨· · · 4‖

当 标 题 为Banjaran，带 入Pancer—Kenongan—Pancer—Goongan后发现篇幅不够其旋律对应，此时就是把公式再反复一遍使用即可。最后带入音级得出V-I-V-II，V-I-V-IV即可，最后对应表5得出5-1-5-2，5-1-5-4。

以上给出了三个案例是为了在实际应用中能够找到不同要求下的核心旋律，从这方面我们也能够看出甘美兰音乐有完善的一套音乐体系来支撑音乐的发展，其中折射着印尼人民的智慧与薪火相传的精神。

结 语

甘美兰乐队庞大而又复杂，在错综复杂的地域中又各不相同，局外人想理解其根本实为艰难，但不管在局外人眼中他们是如何的即兴表演，其内在总是有一套完整的音乐体系指导。本文从甘美兰乐谱中关键的四个名词解读中可以看到，每个名词的出现都不是代指着单一的意义，而是对应着乐器选择、击打模式、音级规律、核心旋律等内涵，这些甘美兰乐理基础构成了读谱的关键，只有了解其所以然，才可以在演奏中避免盲人摸象。本文初步探究其演奏中的音乐逻辑，但离真正即兴演奏相差甚远，只可简单解决Sunda甘美兰中Salendro的核心旋律，让更多局外演奏者明白四个名词所蕴含的丰富音乐逻辑。■

注释：

① Kenongan为一级音、Goongan为四级音。

② 乐曲既定篇幅大，Kenongan、Goongan也随之增多，此时Kenongan为一级音、Goongan为二级音、音乐在继续发展中Kenongan为一级音、Goongan为四级音，在四个核心中循环。

③ N是Kenong乐器的简写，核心旋律中的Pancer—Kenongan—Pancer—Goongan四个音分别对应着N-N-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