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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箩绞簸箕渐行渐远的老行当

2021-09-16本刊专稿

文化产业 2021年16期
关键词:竹丝竹篾簸箕

本刊专稿 白 英

农业社会里,柳条大簸箕,筛面的细箩子,都是村里家家户户必备的工具。每到夏秋收获的季节,农人们都要用面箩筛面、用簸箕扇簸谷壳麦糠。这些日常用具使用量大,所以磨损度高,于是隔三岔五地就会有张箩铰簸箕的师傅走街穿巷为村民维修这些工具。张箩铰簸箕,曾是一个忙碌而不可缺少的行当。

张箩 张开难忘的记忆

“张箩铰簸箕,嚓啦,嚓啦……”伴着一阵阵金属片清脆的撞击,悠扬绵长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太行山下一个个宁静的古村落。肩扛着几条白生生的柳木薄片,背挑着两头弯弯向上翘起的竹篾盘条,一位老人步履蹒跚地从远处走来,迈着闲散庸懒的步子,手中提着唤头,发出的声音有节奏地在巷子里回荡。

常年行走在太行山田间地头的张箩人白明印,虽然已是满头华发,古铜色的脸上却总是笑意盈盈。这天他来到了平定古村下董寨,刚进村口,便亮出了张箩人特有的招集令。唤头“嚓啦”声才刚响起,就像是听到了集合号,村里的老人们都提着旧簸箕和老箩子从各家的院中走了出来,古街热闹起来了。白师傅连忙停下了脚步,找了一个宽敞背荫的大门口坐了下来,先向主人家借了一盆水,再把僵硬的牛筋绳泡上,从工具包里取出箩刀、起子、钳子、铲刀等工具摊在地上,今天的生意就算开张了。

以前,农村里的每家每户都要使碾使磨,一遍又一遍地把粮食碾碎、过箩。这其中必须使用的一个物件,就是面箩。面箩的结构很简单,圆圆的箩圈需要将一块薄薄的木板弯成一个圆圈,再钉牢接口,然后给箩圈底部装上一层粗细不同的铁纱,就是一张箩。

一位满头白发的大娘拿着一个古旧的面箩过来,箩底有几处漏了的地方糊着小纸片,像贴着膏药的病人一般。老远就可以看到,箩口处被手磨的明晃晃的,边沿已经凸凹不平,帮子漆黑,已然看不出原来的本色了。白师傅接住大娘的面箩仔细看看,“老嫂,你这箩可以修,得十五块钱。”这位大娘显然是个过日子的行家,感觉有点贵,就想和师傅讲讲价。“你看,给你换个底,光箩网的成本就得5块钱,这一弄怎么也得半个小时,老嫂你说要你十块钱的工钱多不多?”白师傅笑着对这位老人说,“平定、盂县、寿阳、井陉这两省交界的四、五个县,现在可就我一个人跑着做这活了,这趟不修,你这张箩可能再不会有人来给你修了,你可是想好了。” 听白师傅这么一说,大娘点头称是,确实,报价很实成,而且现在的张箩人可真是不常见了。

只见白师傅熟稔地将面箩底朝上,用起子沿着箩底四周轻轻撬了几下,就把固定在箩底上的箩圈和破了口子的箩网拆了下来。他用刮刀利索地把箩圈底部的残留物刮净,然后将其底儿朝上平放在地上,用双脚固定,拉出一卷箩网,展开蒙在箩圈上面,略有宽余地比着箩的大小裁下一块来,紧接着用箩圈绷紧镶在箩帮上,一边用手压着箩圈,一边用手将箩网拉得展展的,然后边转面箩边用箩刀敲击箩帮,使包着箩网的箩圈与箩帮贴合得又平又紧,最后用小钉子将它们固定在一起,一个箩就这样修好了。“来,试试行不?大胆使唤,箩底要有问题,重修不花钱。”大娘接过修好的面箩,掂了掂,做了两下筛的动作,觉得挺扎实,非常满意。

绞簸箕 绞合难忘的岁月

这边刚修好一张面箩,一位大姐又拿着两张簸箕送了过来,“这张簸箕是从我妈家带过来的,这张是我婆婆给留下来的,都跟了我三十多年。以前家里农活多,用得也勤,现在只有收秋的时候才用一下。这两张簸箕都破得紧,不能用了,孩子想给买一个新的,我说都是老人留下的念想,有感情,修一修还能用,可就是一直也等不着你来。”

白师傅仔细地观察着两张簸箕,油腻和着尘泥,掩盖得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其中一张簸箕的底子在外面用铁丝绑了一块铁皮,里面还糊着补丁,看起来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这张簸箕的底磨破了,舌头还好,这张的底能用,可是舌头磨得快没有了。我只要你35元,将这两张簸箕拼成一个,再用五年没问题。”

在得到大姐的同意后,白师傅操起簸箕,挥舞箩刀三下五除二就将两张簸箕拆了开来。接下来随手拿起一根竹篾,用镰刀将竹篾从中间分开一点,紧接着把镰刀往中间一插,左手不断地掰动着竹篾,一根竹篾就被均匀地分成两片。再用镰刀将分开的竹片前端裁成火柴棍粗细的竹签,双手捏着起好头的竹签来回掰扭,手中的竹篾便被分成一束均匀的竹丝。

白师傅的双手很灵巧,将嗑开的竹丝用夹子固定在簸箕背上,用手钻打上眼,麻利地用牛皮筯飞针走线,一针一针地将竹丝扎到簸箕背上。接下来的工序就是换舌头,白师傅先是把待换的舌头用几个夹子固定在柳条底上,然后操起手钻分别打眼,用一根牛筋来回穿梭,便将舌头结结实实地固定在簸箕底上了。最后,他拿起箩刀,将簸箕背上伸出舌头的竹丝裁齐,原来破旧不堪的簸箕转眼就有了新的模样,既结实又漂亮。

“绞簸箕最考验手艺的是包头”旁边等着的一位大爷说,“很多绞簸箕的师傅其他活都还好,一到包头就露了馅。”“老哥你看看我的活。” 白师傅说着便开始了最后、也是最难做的一道工序——包头。他先在簸箕舌头的角上打上两个眼,然后用牛筯绕着角扎了四五圈,用手捏紧,拿着半尺多长的针飞针走线。不一会儿便在簸箕角上编出一个“蝈蝈笼”样的网,将簸箕角包裹得严严实实,活脱脱一件艺术作品跃入眼前。“老哥,你看还能看过眼吧?”难以掩饰住心中的自豪,白师傅将自己的作品递到那位挑剔的老人手中。老人拿起簸箕,翻过来掉过去,又用手使劲捏了捏包好的角,满意地点点头。

手艺人 手作难忘的营生

白师傅是河北武安县寺庄人,今年70多岁了。从1964年开始干上这行,至今已有五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在武安,干这营生的人很多,大多都是亲戚朋友相互帮带的,河北、山西、陕北这一带的张箩人基本都是武安出来的。“小时候,我姐夫就做这营生,每天都有闲钱花还挺自由的,于是我也就跟着他出来干上了这行,一直做到现在。

“早以前我们出来是挑着担子,全靠两条腿走,走到哪住到哪,后来就改骑自行车。现在,政府给发了老年优待证,可以不用掏钱坐上公交车。”

常年行走他乡,平时只有秋收和过年才回家,这些出门在外的张箩人,酸甜苦辣,百味具尝。谈到出门的经历,白师傅说:“我最远去过甘肃、内蒙,现在年龄大了,也不太往远走,就在临近几个县转悠。什么事也遇,但总归是好人多。”走在路上,经常有开车师傅会顺路捎一程。有时候活干得好,主家还会多给些工钱。中午干完活,总有热心人给端出饭来。

但是,也断不了会遇到些不讲理的人。有次,一个年轻人拿来个簸箕换舌头,干完活却硬说是没做好不给钱,再不离开还要挨打了。没办法,出门三辈小,只能忍耐,不能跟人斗气。

最着急的一次是在临近县的村里,晚上干完活回家时遇上大雨迷了路,一个人在山上转了一夜。快天亮时才看清楚,原来是挖山挖得没路了。还好之后碰到了好心的村民,绕了半天才带出来。从事这门营生以来,尽管有颇多坎坷,白师傅还是不愿放下手里的活计,舍不得这门手艺。他说,长年在外面跑惯了,一年也能挣二万多,顺便还能到处看看,就和旅游一样,觉得挺自在的。

说起这营生还能干几年,白师傅深深叹息一声,自觉这门手艺,已走到尽头。早以前干这营生的人很多,那时村里人簸箕用得多,因此活儿很多,钱也好挣。现如今,随着时代的变迁,农事工具得到了很大的改进。各种机械用得多了,簸箕和箩便渐渐退出历史舞台,好多张箩铰簸箕的人都不能干了。现在,武安临近的几个县,就剩他一个人还在干绞簸箕的营生。虽然成了独门生意,但生意也不好,常有跑一天也遇不上活的时候。

“一辈子摸惯这些东西了,哪天不看见簸箕面箩,感觉像是缺了什么,空落落的!”白师傅现在年龄大了,他说,“挣多挣少无所谓了,能出来走走,顺便有活干点就行了,实在干不动,就只能回家了。”是啊,虽然当年的张箩人备受欢迎,但是在不远的将来,回荡在街巷里清脆悠扬的唤头声,以及渐渐远去的张箩手工艺,只能深深地印在人们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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