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芬

驱车从千里之外的省城趕回老家，杨帆直奔县人民医院。

“我母亲得了什么病？”他急切地问主治大夫。

大夫看看他说：“胃癌晚期。老人的时间不多了……”

杨帆顿时泪如泉涌。

出了诊室，杨帆立即用手机通知副手，从今天起由他全权负责公司事务。杨帆要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陪伴在母亲身边。父亲早逝，为拉扯大他们兄妹四个，母亲受尽了千辛万苦。

杨帆开始守在母亲的病床边。母亲每天都要忍受病痛的折磨。杨帆想方设法转移母亲的注意力，减轻母亲的痛苦。他跟母亲聊天儿，给母亲讲一些有趣的事情，用单放机让母亲听戏……

有一天，陪母亲闲聊时，母亲忽然笑道：“你们兄妹四个都读了大学，你妹妹还到美国读了博士。可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竟然也过了一辈子。想想真是好笑……”杨帆脑海里立刻跳出一个念头，就对母亲说：“妈，我现在教你认字写字吧！”母亲笑了：“教我认字？我都是快进棺材的人了，还能学会？”

“你能，妈。认字写字很简单的。”

他指着一张报纸上的一个字，读：“大。”

母亲微笑着念：“大。”

病房里所有的人都向这一对母子投来了惊讶、羡慕和赞许的目光。

隔了几天，杨帆还专门买了一个生字本，一支铅笔，手把手地教母亲写字。母亲写的字歪歪斜斜，可是看起来很祥和，很温馨。当然，母亲每天只能学会几个最简单的字。可是母亲饶有兴致地让杨帆教她写他们兄妹四人的名字，写那几个字时，都是满脸灿烂的笑容，不像一个身患绝症的人。

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母亲突然走了。那个深夜，杨帆太累了，趴在母亲的床边打了个盹儿，醒来时，母亲已悄然走了。

母亲是面带微笑走的。母亲靠在床上，左手拿着生字本，右手握着铅笔。泪眼蒙眬的杨帆看到，母亲在生字本上歪歪斜斜地写着这样一些汉字：杨帆杨剑杨静杨玲爱你们。

“爱”字前边，母亲涂了好几个黑疙瘩。母亲最终没有学会写“我”字。

醉熏摘自《现代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