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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多丽丝·莱辛《裂缝》 :不可靠叙述的生成和阐释

2021-09-10黄娇迷

今古文创 2021年18期
关键词:莱辛裂缝

【摘要】本文借助修辞叙事理论,发现《裂缝》存在两类不可靠性。其中,契约型不可靠性支持了作品的审美,而读者很容易掉进阐释的陷阱。疏远型不可靠性则构成对叙述者的反讽,揭示了历史学家叙述者的真面目。对不可靠叙述的分析有助于读者体会主题意义:莱辛旨在邀请女性读者重塑历史意识,解剖她们痛苦之根源源于以男性为中心的话语和社会规约,并试图解构这种错误的以男性为中心的权威,表达了她变革生活的期许之情。

【关键词】莱辛;《裂缝》;契约型不可靠叙述;疏远型不可靠叙述

【中图分类号】I1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18-0014-02

一、引言

多丽丝·莱辛的《裂缝》(The Cleft)引发的评论可谓汗牛充栋,其中国内外学者主要聚焦其中的性别主题。国内学者田祥斌和张颂(2010)透析作品的象征,指出其中隐喻了莱辛主张自然与人类以及男女两性和谐的观点。国外学者也有主张莱辛通过裂缝人(女性一族)和喷射族(男性一族)共存的乌托邦世界,构建了一个男女性平等的理想世界。而Wagner-Lawlor (2013)也关注其中的两性问题,聚焦作品中的历史学家叙述者,认为他“男性付诸行动,女性保持不变”这一宣言的辩护最终以失败告终。毫无疑问,以上评论从不同侧面揭示出《裂缝》的意义潜势。《裂缝》借助一个历史学家之口讲述了人类起源神话性质的小说。

全文有两条叙事线,一是本书的叙述者历史学家试图根据留存的史料重述人类发展历程。二是历史学家描述自己的婚姻。当读者追问莱辛为何如此安排?在读者与文本和作者的互动中,可知小说中的历史学家身份的叙述者在文本中至关重要。经分析,其叙述不可靠并呈动态变化。因而,通过深入作者、文本和读者的循环互动, 聚焦叙述者的不可靠性在叙事进程中的变化,有助于理解不可靠叙述的目的和它在文本阐释中的意义所在。

二、契约型不可靠叙述与阐释陷阱

费伦(2007)认为在契约型不可靠叙述中,虽然叙述者不可靠,但是他的叙述包含了隐含作者所认可的部分交际信息,作者的读者和叙述者的距离也会缩短。在《裂缝》中,叙述者通过高超叙述策略,带给读者愉悦的审美体验,于是在叙述者和读者感知上建立了契约,以至于读者倾向于将叙述者视为可靠的阐释者,从而在伦理和情感与叙述者认同,甚至是陷入叙述者的陷阱,即他的叙述是可靠且可信的,他将会基于手头的文献向读者呈现一段裂缝人和喷射族都认同的历史,男性和女性都认同的历史故事。

简言之,叙述者通过契约型不可靠性,拉近了叙述者与读者在伦理和情感上的距离,导致读者受迷惑而将不可靠的叙述者的立场等同于作品中的隐含作者的立场,并因此而止步于表层文本。

《裂缝》以“今天我看到这样的(this)一幅场景”开篇。“这样的”一词巧妙地将画面在第一时间呈现给读者,消除他和读者的对立,而且给读者“同时出场的感觉”,引导读者放松戒备,进入他讲述的生活世界:“这一小小的场景好像使我总结出男人和女人关系方面的一条真理”。叙述者随即过渡到他将开始的事业:“当我观察院子里的生活场景时,经常能从呈现的表象里看到一些东西。这促使我走进那间尘封的房间,走入那堆我早该研究的材料当中”;“我是哪一种人并不重要”(引用同上),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呈现“一段裂缝人和怪物(小说中的喷射族),男性和女性都会同意的故事”,所以“我在这里建立起你们对我的信任,在我开始讲述历史的时候”。又哄又骗地,读者越来越信任叙述者。

然而,叙述者清楚他会面临来自读者的审判,不由得要自我辩护,比如他巧妙地为自己制造叙事空白的举动开脱:“如果读者想避开情感有所冒犯的场面的话,最好从本书第31页开始阅读这个故事”。叙述者建议从31页开始阅读,即使他有点不可靠,但诚恳的态度让读者不知不覺地靠近他。叙述者并未就此停止骗取读者的信赖。他辩解,麦尔的叙述“可以提供很多信息,所以我把它放在开头” (引用同上) ;“这段叙述很流畅,反复被人传送……不,这段叙述并不是不真实的,它流传很广,很有用,但是里面略去的东西太多了。”引文加粗的用词,表明了叙述者以退为进的叙事策略:先承认麦尔叙述的有用性再否定它的真实性,洗脱他故意制造空白的嫌疑。

另一片段也暴露了叙述者故意制造空白:叙述者拒绝叙述男婴事件,看似使读者避免不愉快的阅读体验,实则是他试图压制以麦尔为首的女性之声,并美化他对男性群体的情感认同。尽管如此,叙述者哗众取宠的叙述方式有效地将读者的注意力从故事层转到话语层,并吸引读者关注他与隐含作者在文体上的共同点:相比内容,二者都注重叙事形式,注重读者的审美体验,于是在感知上建立了契约,使得作者的读者误将叙述者视为可靠的阐释者,从而在伦理和情感上认同叙述者,这正如布斯所言,“面对巧舌如簧的叙述者这一番充满迷惑性的自我辩护,读者根本没有能力从其邪恶的意识漩涡中脱身”。

由此,叙述者的契约型不可靠叙述促使读者与叙述者建立了契约关系,同时也给读者带来愉悦的审美体验。但是读者也因此容易受迷惑而掉进阐释陷阱,错误地把叙述者的价值判断完全等同于隐含作者的价值判断,忽略了隐含作者对叙述者的反讽。

三、疏远型不可靠叙述与深层反讽

疏远型不可靠叙述为“叙述者的报道、阐释或判断与作者的读者对这些因素的推断之间产生的差异,使得他们在交际过程中远离对方——即疏远了对方”。在《裂缝》中,虽然契约型不可靠叙述凸显了作为历史学家的叙述者与隐含作者有很多共同点,但是他们也存在区别:莱辛在《裂缝》出版时的访谈,曾说她写的就是那个时代人们谈论的大众话题,女性便是其中之一。她的创作始终关注女性的生存状态,聚焦女性关注问题。而叙述者看似对生活和历史上的男性中心思想嗤之以鼻,却早已深陷其中。由于叙述者父权制思想渐显,有血有肉的读者便进入到作者的读者位置,开始与隐含作者秘密地交流和共谋,从而理解作品的深层反讽。

生活中,叙述者思想守旧,歧视女性,比如女性被当作“女神”,可日常生活中,他们被认为“低人一等”。如波伏娃所言,当女性被当作女神时,她们已经变成他者:“大地、母亲、女神——在男人心中根本不是他的同类。”(1972: 80)。神话女性让女性成为他者,剥夺主体意识。叙述者的男性中心主义思想也体现在他要和朱莉娅建立婚前协议“她要给我生两个孩子,除了这个我别我所求”。女性被物化为生育工具,这一点与父权文化建构的安琪儿女性形象不谋而合。由此读者发现叙述者更认同男性群体。如此一来,叙述者违背了要保持中立的诺言,撕毁他和读者的合约。进入作者的读者位置阅读的有血有肉的读者会意识到叙述者的不可靠,并对叙述者加以疏远。

在叙述中,他对裂缝人(女性的屠婴事件)和喷射族(男性的轮奸事件)的区别态度可知他无法保持中立。虽然叙述者选择略去由一个受到惊吓的女性讲述的裂缝族屠婴片段,但是言语中透露出他坚信这一事件的真实性“叙述中有关残忍行径的描写很原始,很血腥,不像是胡编乱造的东西”,并且有意强调老裂缝人的残忍。相比叙述者对裂缝人罪行的憎恶,叙述者格外宽容并视为男性本能觉醒—— “那桩事情是他们明白,他们能做什么;他们明白了他们的本性是什么”。

最终,叙述者无法开脱他对男性的认同,故事也以叙述者不情愿的“so let it be”结束,而作者的读者再也无法认同叙述者,因为他所呈现的不过是基于他个人喜好的历史。莱辛赋予叙述者以历史学家的身份去叙述人类两性起源的历史,从契约型不可靠叙述到疏远型不可靠叙述,其中的强烈对比,一方面揭穿了男权中心主义者在文学作品中对女性的束缚。同时,这一动态变化突出了具有男权文化思想的作家在文学创作中虚构了女性形象这一举动,无论是安琪儿还是疯女人,都是社会中女性形象的不真实再现。

四、结语

作品中的叙述者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可靠叙述者带给读者愉快的审美体验。尽管如此,疏远型不可靠叙述的暴露使得读者越过叙述者的话语,和隐含作者一起,解剖女性的痛苦根源于以男性为中心的话语和社会规约,从而解构这种以男性为中心的权威。结合故事,莱辛以人类起源、社会文化和两性文化的研究作为起始点,超越个体,落脚于整个人类生存的困境。可见,莱辛不仅关注女性这一群体的命运,更是人类命运的深沉关注者。

参考文献:

[1]多丽丝·莱辛.裂缝[M].朱丽田,吴兰香译.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8.

[2]田祥斌,张颂.《裂缝》的象征意义与莱辛的女性主义意识[J].外国文学研究,2010,(1):89-94.

[3]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72.

[4]BOOTH. W. C. The Rhetoric of Fiction [M].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1982.

[5]PHELAN. J. “Estranging Unreliability, Bonding unreliability, and the Ethics of Lolita”. Narrative 2007.15. 2, 225.

[6]WAGNER-LAWLOR. J. A. Postmodern Utopias and Feminist Fiction[M]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3.

作者简介:

黄娇迷,女,汉族,广西贺州人,广州科技职业技术大学外语外贸学院,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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