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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亚里士多德的悲剧观

2021-09-10李宇杰郏雨露

今古文创 2021年24期
关键词:亚里士多德悲剧

李宇杰 郏雨露

【摘要】在悲剧《俄狄浦斯王》中,印证了不少亚里士多德的悲剧观。必然发生的结局与特定条件下的偶然互相交织,促成了对观众思想道德的陶冶。亚里士多德的悲剧观总结了古希腊罗马的悲剧理论,并为后来西方悲剧理论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基础。

【关键词】悲剧;亚里士多德;《俄狄浦斯王》

【中图分类号】I54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24-0018-02

古希腊罗马的悲剧理论演变,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悲剧诞生于古希腊罗马对于酒神狄奥尼索斯的祭祀活动。受限于当时的人神观念,古典时期的悲剧多为命运悲剧。随着人性的不断崛起与神性的逐渐淡化,过失悲剧观念开始兴起。当人们的探究方向从外部意外过失转向人的内心性格时,性格悲剧由此诞生。自此,悲剧的创作达到了巅峰水平。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对前人的作品进行总结,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古典悲剧观,并归纳于《诗学》之中。后人在其基础上,对悲剧理论进行继承与发展,扩充丰富后形成了西方的悲剧理论。

一、情节突转中的必然

情节是悲剧最重要的成分。“只要有布局,即情节有安排,一定更能产生悲剧效果。” ①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的惊心动魄,源于情节变化。即悲剧随着情节的发展必然会发生。如《俄狄浦斯王》中,杀父娶母的结局就有着必然性。俄狄浦斯试图阻止神谕的发生,最终还是无法逃脱命运的束缚。众人都有为此努力,忒拜的老国王拉伊奥斯不惜将骨肉抛弃荒野。可老仆的仁慈让情节产生突转,俄狄浦斯成了科林斯的王子。由于养父母的隐瞒,俄狄浦斯眼中的“杀父娶母”,即杀科林斯的王,娶科林斯的后。善心驱使他离开了自己的养父母,让情节再度发生突转。悲剧的魅力就在于它的必然性,杀父娶母终究无法逃脱。

亚里士多德并没有认识到,矛盾冲突才是推动情节发展与转折的根本原因。单纯的情节转折会让一切显得单薄、牵强。例如,雷峰塔的倒塌就属于情节的突转。由于年久失修,雷峰塔的倒塌存在其必然性。原本精美的雷峰塔,突然倒塌,情节发生了转折,但是这一切却是那么顺其自然,并无惊心动魄的效果。甚至,这都难以构成悲剧。

可见,《俄狄浦斯王》的情节突转,促成了悲剧的必然。俄狄浦斯所面临的“命运”矛盾,可归结为他对于神谕、对于必然性的抗争。俄狄浦斯不论做了多大的努力,还是无法逃避“杀父娶母”的神谕。这种竭尽全力之后的无能为力,极易让人产生悲悯情怀,从而达到悲剧的艺术效果。情节的转折很大一部分是围绕着“认识自己”展开的。这一主题有着双重隐喻。关于斯芬克斯的谜语是明的,对于自己身世的认知是暗的。

斯芬克斯的谜底是“人”。作者索福克勒斯有言:“斯芬克斯之谜使我们顺从自然。当迷雾逝去之后,我们会更加注意目前的需要。”俄狄浦斯最初认为自己是科林斯王子。当忒瑞西阿斯告知他便是谋害老国王的凶手时,他并未改变对自己的认知。后来是老仆和报信人的证词,才让他醒悟。这些都与德尔斐神庙中的神谕“认识自己”相呼应。伴随着自我认知的加深,“杀父娶母”的罪名也在不知不觉中坐实。

二、特定条件下的偶然

亚里士多德的第二个理论认为,悲剧是一种特定条件下的偶然性,有特定的对象,特定的人物。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些人不具十分的美德,也不是十分的公正,他们之所以遭受不幸,不是因为本身的罪恶或邪恶,而是因为犯了某种错误。这些人声名显赫,生活顺达,如俄狄浦斯、苏厄斯特斯和其他有类似家族背景的著名人物。” ②相较于庄严肃穆高起点的悲剧人物,所谓的“特别好的人”,这种特定的人物,在这里可以简单归纳为“不是特别好也不是特别坏的中等人”。

悲剧之悲,正是源于悲悯情怀。由于主人公的定位是“中等人”,因此具有一定的普适性。最可怕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降临在自己的头上。这种普适性,极易让人感同身受,从而引发“怜悯”与“恐惧”。特定的对象,由于自身的错误引发的悲剧,属于“过失悲剧”。但这种“过失”,往往存在偶然性,并非主人公有意为之。例如,俄狄浦斯的弑父。

由于悲剧源于祭祀活动,它天生便有了庄严、肃穆的要求。而亚里士多德的“特定对象、特定人物”恰好与此印证。人物的特殊性,不是特别好也不是特别坏,使得其行为也具有了一定的特殊性。首先,因为“悲剧是对于比一般人好的人的摹仿”,使得主人公的日常行为不至于违反常理。俄狄浦斯的王子身份与地位,让其言行端庄,保证了整个故事的基调不至于向低俗方向发展。

一般的好人并不能使人产生怜悯。因此,亚里士多德认为“悲”的产生是特定的环境使然。举个例子,专家下乡问诊,可以引起人們对其服务社会的敬意,但并不能达到庄严肃穆的效果,更无法激发内心的“怜悯”。专家治好了疑难杂症,甚至会让故事往喜剧方向发展。但是倘若这一切,加上了“特定的条件”就会不一样。这特定的条件,也是构成偶然性不可或缺的特殊条件,即“本不该遭受此事”。2020年初,新冠疫情爆发,医务人员连夜驰援武汉,就是个能让人产生悲悯的好例子。他们本可以欢度春节,不遭受此事,却选择在危难时刻站出来。这种舍小家为大家的家国情怀,是一种崇高的美,怎能不让人产生悲悯?

《俄狄浦斯王》中也是如此。俄狄浦斯弑父,并非有意为之,而是由于拉伊俄斯等一行人对自己的羞辱。他娶了自己的母亲也是在特定的条件下发生的,即帮助忒拜城消灭了怪物斯芬克斯。假设,他不是王子,而是个常人。他血气方刚,杀了羞辱自己的路人,斩妖除魔,救百姓于水火,这俨然是一个英雄形象。可见,没了特定的条件,王子杀父娶母,就不再是过失范畴,会显得十恶不赦。唯有在偶然性作用下,特定的对象人物与特定的条件相碰撞,方可产生悲剧效果。

三、道德陶冶的净化

亚里士多德的第三个观点是积极的“陶冶”作用。所谓“陶冶”,就是在道德上震撼人心的同时给人审美的享受,提高人的思想境界。艾布拉姆斯的“镜与灯”理论认为:文学应该包括作家、作品、读者与世界四要素。如果说前两点主要阐释的是作家与作品之间的关系,那这里所要研究的,便是作品和读者之间的关系。

悲剧《俄狄浦斯王》在演出时,演员在进行对历史人物俄狄浦斯的摹仿。观众在欣赏时,感同身受,也参与进了这一摹仿的过程中。观众将自己代入剧中,从而产生了“悲悯”的情感。通过这种悲悯之情,观众的内心产生波澜,审美得到享受,思想境界得以提升。朱光潜先生将这一“陶冶”作用解释为对观众的净化作用。

俄狄浦斯在科林斯的一場宴会中,从一个醉汉口中得知自己并非亲生。作为观众,定会和俄狄浦斯一样,希望得到权威的回答。在当时,神谕就是权威。人性本善,在得到“杀父娶母”的神谕后,善良的本性会使人选择去抗争,又有谁会愿意背负骂名,放置道德不顾,去害自己的父亲,践踏伦理,娶自己的母亲呢?

古希腊悲剧中,还存有一个特殊的角色,那就是歌队。歌队,不仅起到旁白的作用,索福克勒斯还使歌队作为剧中人参与到戏剧的情节进展当中。除此之外,歌队还有烘托戏剧氛围、理性引导观众情感和平衡情感的作用。亚里士多德曾言:“歌队应该作为一个演员看待:它的活动应该是整体的一部分,它应该帮助诗人获得竞赛的胜利,不应像帮助欧里庇得斯那样,而应该像帮助索福克勒斯那样。” ③

通过歌队的唱词,可以进一步加深观众看到此时的困惑,增强矛盾感。入戏的观众会和俄狄浦斯一起困惑到底谁才是凶手。但身为局外人的旁观者,他们却清楚地知道谁才是真凶。这与德尔斐神庙“认识自己”的神谕暗中契合。在此刻,索福克勒斯通过自己的悲剧,宣扬了自己的哲学理念,让观众们的价值观得到净化。不同于寓言,在故事结束后会附上属于原作者的价值观,这是一种对于人精神上潜移默化地“陶冶”。随着故事的发展,借助人物的言行,观众在不经意间会恍然大悟。也不同于喜剧的诙谐,它能发人深省。

四、总结

亚里士多德的悲剧观主要有以下三点:第一,一切都基于摹仿,不论是情节抑或是人物,都是有目的的必然安排;第二,产生于特定范围内,特定的人、事件与环境,通过偶然引起悲悯;第三,悲剧在道德上的陶冶与净化。

《俄狄浦斯王》存在着矛盾冲突。矛盾的一方来自“杀父娶母”的神谕,另一方则是对命运的抗争。矛盾的双方相互依存,从俄狄浦斯诞生时,神谕便降下,并伴随其一生。而这一大的冲突又可以细分为两个小的冲突。这两个冲突围绕着“命运”和“认识自己”两大主题开展。前者继承了古希腊的命运悲剧。后者有向内心发掘的趋势,为后期性格悲剧的诞生奠定了基础。

《俄狄浦斯王》情节的“突转”与人物自我的“发现”设计严谨,特定的条件设置巧妙,思想价值的“陶冶”直击人心,可谓十全十美。亚里士多德的悲剧观点,既对古希腊原始的命运悲剧有所继承,又对后来的性格悲剧加以概括。《诗学》中亚里士多德的悲剧理论,集古希腊悲剧理论之大成。后来学者黑格尔从矛盾冲突来研究悲剧,也正是抓住了亚里士多德的不足。谢林的“主体的自由”可以视为是对亚里士多德的特定人物与环境的批判继承。而他的“客观者的必然之实际”则是对亚里士多德的“必然律”的吸收。这也正是后来西方悲剧及文艺创作的核心。

可以认为,亚里士多德是古希腊悲剧的集大成者与西方悲剧理论的奠基人。

注释:

①②③亚里士多德著、陈中梅译注:《诗学》,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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