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专

一

晚上下班，我和老公一起回到家，刚拉开门，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就往我身上蹿。啊，哪来的小狗？上大学的儿子紧随其后，弯腰抱起小狗，像是做了一件非常漂亮的事一样，向我炫耀：“妈，好不好看？同学家有7只小狗，送给我了一只品相最漂亮的。”我记起前几天老公说想养只狗。

老公欣喜万分，连忙从儿子手中接过小狗，小狗伸出舌头熟稔地“吻”他的手。

我们给小狗取名来福。这是只柯基，好玩又好动。它在客厅跑来跑去，因为腿短身子肥，跑起来屁股左右晃动，逗得我们哈哈大笑。但开心是短暂的。来福随意在客厅拉了两次小便之后，老公显得有些厌烦。来福的小窝被安置在客厅一角。晚上我们刚躺下，来福就大叫起来。老公赶紧起床去客厅安抚来福，来福见有人来，才停止叫声。老公回到卧室，还没躺下几分钟，来福又叫了起来。为了不影响邻居休息，儿子起床去陪来福，就这样把父子俩折腾到天亮。

早上上班时，老公拖着疲惫的声音对我说：“把狗送人吧，太累人了。”

儿子昨晚熬夜还没起床，我转达了老公的意思，并且说我业余要充电学习绘画，无过多精力再去照料来福。儿子听后神色黯淡，有些不情愿地说：“爸说要养狗，我才好不容易打听到一只，怎么说不养就不养了。”原來是老公无意的一句话，儿子却记在心里。

老公是个暴脾气，所以我只让他负责赚钱养家，儿子的生活学习全都由我来负责。父子俩因长期缺少沟通，儿子都读大学了，两人在一起时却无话可说，非要我夹在中间搭桥拉线。

对于儿子的成长培养，我一直把重心放在他的学习上，导致儿子生活自理能力差，除了会蛋炒饭、西红柿炒面外，就只会点外卖，花钱也大手大脚，不懂得珍惜。

儿子不愿把狗送人，何不趁此机会来锻炼他的生活自理能力，说不定还能拉近他和老公的关系呢？

我装作为难地对儿子说：“你还有一个月的假期，来福由你来照顾，它的支出也由你负责。如果来福被你训练成一个不乱拉大小便﹑不乱叫的乖狗狗，就可以留下来。”

儿子急切地保证他可以，从今天开始，家里的卫生由他负责，让我早上吃完早餐就上班。

晚上老公回到家，我把儿子养狗的初心告诉了他，他听了若有所思，没有再坚持送走狗狗。

就这样，来福被留了下来，开始了它的“试用期”生活。

二

自从儿子保证后，每天我回到家，映入眼帘的是一番如释重负的景象。客厅里的物品放置得井然有序，地板拖得干干净净，清新照人，鞋子整齐地码放在鞋柜上，阳台的晾衣架上总是飘扬着来福的毛巾。

来福玩兴大，只要能够叼上的东西，它都会给你无限的“惊喜”，坐实“破坏王”。儿子的耳机线、袜子等等常被它“藏”得无影无踪。儿子“教育”来福无果后，不敢再随便放置物品。

来福两个月大，小便还不能自主控制，有时还是拉在狗笼里，为了减少气味，儿子每天勤劳地用毛巾清洗来福的狗窝。

儿子决定给来福买一个大狗笼。货到了，需要组装。父子俩拆开包装箱，拿出材料及配件，发现少了安装说明书。老公不悦道：“网购就是质量差！没有说明书，怎么安装？”“爸，别急。我正在网上搜安装视频。”儿子笑意盈盈，边弄手机边说，“看！有视频呢，不难装。”

两人看完视频，动手操作起来。老公经常在家捣鼓旧小家电，对拆装有一些经验。他指挥着儿子给自己当助手，儿子却是纸上谈兵。钳子、起子这些小工具都分不清，看着儿子笨手笨脚又慢吞吞的样子，老公的火气很快被撩了出来。他蹙着眉，不耐烦地大声呵斥：“你咋这么笨！二十多岁的人啦，连个起子都找不到！”儿子被老公这么一喝，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般。

在一旁玩得起劲的来福，却不识时务地叼起老公刚放在地上的起子，老公伸手要夺，来福撒腿就跑，满屋子东躲西藏，儿子怎么也抓不住。

只见老公扬起手中的牛肉粒，朝着来福喊：“来福！来福！吃东西啰！”来福听到老公的声音，立马跑到他的脚边，放下起子，端端正正地坐下，等待它的“奖赏”，那一幅贪吃的模样，逗得老公哈哈大笑。他感觉到刚才对儿子的语气有些过分。再次指点儿子组装时，语气变得柔和起来，两人合作得还算默契。

等我晚饭做好端上桌时，他们已经完工，把来福请进了新窝。

晚饭后，老公竟然破天荒地没有立即回到卧室，开电脑打游戏，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儿子聊起了养狗的话题。儿子看来对养狗也做足了功课，加入了一个养狗的微信群。慢慢地两人的话题也多了起来。聊到了儿子大学毕业后他的未来打算，儿子打开了封闭多年的心扉，向他爸毫无保留地谈了自己的想法。我看到老公眼里流露出老父亲般的满足感。

三

中午午休时，儿子发来微信，说要请我和老公吃大餐，让我们准时回家。哼，请我们吃大餐，还不是他请客，我买单。

我和老公到家，打开门就闻到一股呛人的辣椒味，厨房的门大敞着，儿子在厨房忙碌着，听见我们回来的声音，走出厨房，有些尴尬地对老公说：“爸，你做的菜好吃，你帮我来指导下，荤菜我怕做不好。材料都已经准备齐全。”老公瞅了瞅餐桌上的那盘炒生菜，黑乎乎的，上面还躺着几段炸焦的辣椒，这就是大餐？看着儿子诚恳讨教的眼神，老公一脸愉悦进了厨房当起了总指挥。

我到客厅来了个葛优躺，等着开饭。厨房里传来轰隆隆的抽油烟机声，时不时传来老公的大叫声“放盐”“倒老抽”“加水”……这父子俩不会吵起来吧？我可是深受老公厨房霸道指导的“毒害”：炒粉丝蒜应剁末啊，土豆丝切成了板凳腿……不服，他的脾气比灶头火苗蹿得还高。

看完一集电视剧，儿子已经把饭菜摆上桌。红烧排骨、酸辣土豆丝﹑鲫鱼豆腐汤。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老公一副孺子可教地喋喋不休：“鱼汤一定要放胡椒，去腥味的……”儿子虚心接受。

“这就是你请吃的大餐啊，我们还以为下馆子呢。”我故意调侃儿子，“生活费不够花了？”儿子一边为我们夹排骨，一边说：“我还有钱。但在家做菜，实惠又卫生。养了来福，我就没订过外卖。”“哈哈，那我有福了。打牙祭就全靠你和你爸了。”父子俩相视一笑，彼此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来福闻到香味，急得在餐桌下打转，不时抗议几声，表达它强烈想吃的愿望。

晚饭后我们的常规节目，在客厅聊天，逗来福玩。儿子刷着手机，突然兴奋地说：“妈，你每天6点一副速写，都画了一个月了，进步很明显呢。”

来福每天5点，听到户外的鸟叫声，准时苏醒。我也只好起床，带它到卫生间拉屎，清理完毕狗屎，时间还早，我就练一幅速写，然后做早餐。上下班有公司的接送车，正好可以在车上补觉。晚上狗狗玩乐时间，我坐在客厅看我的书，来福卧在我脚边，自顾自玩它的，不知不觉竟然看到了11点。要知道早起晚睡，对一个意志力薄弱的人是多么的困难，来福却帮我做到了！

儿子把来福的视频投放到电视上。憨态可掬的、卖萌的，各式各样的动态逗得我们开怀大笑。来福也兴奋地跳到沙发上，对着电视机里的自己汪汪叫。老公和儿子笑得前俯后仰，我急忙拍下这精彩一刻。

播放到来福初来乍到时的视频，我想起来当初的人仰“狗”翻，给来福的“试用期”。我笑问老公：“我有同学想养狗，你不是说把狗狗送人吗？那就送给我同学吧。”老公眼睛一瞪：“谁说要送走狗狗的。”儿子朝我努努嘴，我俩会心一笑。

给来福一个留下机会，没想到却改变了我们一家人。急性子的老公自从当了铲屎官后，性子也渐渐温和起来，对家人多了一些包容和理解。儿子学会了整理和理财。父子俩在共同照料来福时，关系亲密如友。我呢，可以把来福画进绘本里，记录下我们一家甜蜜生活，想想都觉美。

感谢来福，带给我们一家子福气。也感谢我们自己，只要肯尝试，亲人之间没有融化不了的冰。

责编/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