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沄

挂在东边的月亮

放下书

来到阳台上看夜景

看昨天夜里

多次看过的月亮

最近这几天

沈阳的空气质量格外好

好得那轮挂在东边的月亮

如同挂在任何地方

好得它如此真切

如此近在眼前

好比一位刚刚走出浴室的女人

纖毫毕见

此时，它在空中的样子

比在这首诗里更美

而且没事一样，将

太多的月光撒在大地上

亮如银饰的月光

轻如鸡毛或蒜皮的月光

我实在看不出

哪几片是多余的

古巷

由一块块石头铺成的古巷

这么幽静。此刻

我和另一位诗人的脚步声

有多么响，古巷

就有多么静

而铺成古巷的石头

又这么像石头

人走，车走，岁月走

它们一块都不走

拐来拐去的古巷

似乎没有尽头

我边走边对另一位诗人说

——走在这样的巷子里

天堂和地狱

好像并不是终点

他笑了，笑得挺古怪

我紧接着又说

——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墓园

好像也不是终点……

大风

吃过早饭

大风刮得更大了

窗外那棵很粗很壮的老树

已没有办法拽住它

刮了一夜的大风

此时越刮越有劲儿

即使遇见女王遇见教皇

也不会绕道而行

到了下午

它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反而疯了似的吼着、蹿着

如一头丢失了幼崽的母兽

我有些吃惊

风竟然能把自己

刮成这副样子

幻想

此时，我幻想着

你正在读诗

于某座小区某幢楼房的某间屋子里

读着我写的诗

人生的楼道很长很暗

也很陡，但那些诗

不是结实的扶手

也不是随着或急或缓的脚步声

亮起来的壁灯

它们仅仅是诗

有些还是挺漂亮的诗

足以让你的内心

泛起阵阵涟漪

万籁俱寂的时刻

你一行一行地读着

无论如何这都相当于我

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迈向你

那么，无论相距多远

我都会以这样的方式

来到你的身边

甚至还有可能

走进你的心里

傍晚

每天的这个时候

途径窗外的街道都会堵上一阵儿

拥堵使急于赶路的车辆

成为蠕动的甲虫

天色渐渐暗下来

成片成片亮起的灯火

很容易让人想到星星

还有果实

但我心理清楚

对于那些归心似箭的人们

这样的比喻显然过于遥远

也显然过于甜蜜

我站在窗前

默默地瞧着这一切

而忘记了自己

也是这个傍晚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