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海关

2021年2月17日的《新政治家》网站上，刊载了塞缪尔·厄尔的文章，题为《与卡夫卡一起关禁闭》。在文中，厄尔将当下的新冠疫情与卡夫卡著作联系起来进行了讨论。

厄尔指出，卡夫卡笔下的人物似乎总是被陷在什么当中——笼子、案子、甲壳虫的身体、错误的身份，且他们总是感到围墙在逼近，但进出之门却正远远遁去。此一曾经模糊但却紧张的存在论幽闭恐惧症，正与当下的禁闭经验相应和。有统计显示，新冠疫情期间，“卡夫卡式噩梦”成为热搜，该词本被用来指涉科层制的荒诞不经，如今却常被拿来形容某种大难临头、琐碎日常却无可奈何的情境。在卡夫卡梦游般的叙述里，荒诞之事的发生往往既正常而又不可避免;世界似乎正针对你谋划着巨大阴谋，但每天太阳又照常升起——“怎么可能？”和“理当如此！”在同时发生。而这一点，也高度应和着我们的禁闭经验：生活既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又按部就班;既不同寻常，又索然无味;既静止不动，又流动迁移。这样一种共享的情感结构，起码可以为我们指示出一条进入（如果不是走出的话）危机之路，毕竟，在卡夫卡看来，进入和走出都差不多：你早就已经无路可逃。

众所周知，卡夫卡的很多小说都是未完成的，比如《城堡》的结尾，就是一个没有写完的句子。从某种意义上说，卡夫卡的小说似乎也就应该如此终结：它们都是噩梦，而梦经常都是突然就结束了。没有结尾，这也与我们当下的经验相符：疫情刚开始时，人们还在憧憬一个大团圆结局——到那时，生活回归正常，我们可以聚在一起，笑谈过往;但如今，即使疫苗已经研发成功，人们却对疫情终结没有那么乐观——疫苗效果如何？除了新冠是否还有其他病毒有爆发的可能？与卡夫卡笔下的人物一样，我们也正在经历某种没完没了、难以挣脱的情境。

“禁闭”一词来自监狱系统，是对囚犯的一种惩罚，因此它意指错误的行为，并吁请某种不可见的权威。在疫情导致的禁闭期间，一方面，你要遵守各项规定;另一方面，规定又总是处于变动之中——社交距离到底是多远？你可以探视谁、不可以探视谁？你有正当理由走出房间吗？你能去哪儿旅行？为什么要去？等等。就此而言，人们所感到的，就不仅是自由受限，这里还有一种隔离感，即外在规范总是容易模糊不清。因此，一方面，是幽闭恐惧症，是想逃离笼子;另一方面，是某种负罪感，是要自證清白，它们正是流行病心理学的核心，也构成了卡夫卡之生活和著作的基础。

卡夫卡笔下的人物既没有明确的名字，也没有清晰的过往，他们是面目模糊的寓言般的存在，但这些寓言，在当下的新冠疫情情境之中，似乎重又获得了某种生命和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