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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倔星

2021-07-21陈国炯

雪莲 2021年6期
关键词:作家杂志文学

朱不同是一家企业的宣传员,业余写小说,挑灯码字,写得十分卖力。写出的作品散见于全国各地的正规刊物上,几年下来,一统计也有五十多万字了,但人家真正的作家一部长篇就四五十万字,动辄上百万字的,朱不同辛辛苦苦几十年只写出这么点东西,实在不稀罕,但在朱不同所在的小县城里能发五十多万字小说的人绝无仅有,尤其能在《京都文学》这些名刊上接连不断地发表小说的人更少,更不用说朱不同所在的单位了,朱不同的单位是个有一万五六千员工的大型企业,不过能写文章的人凤毛麟角,在县报上发表过豆腐块文章的人也拿不出几个,何况要在《京都文学》这样的全国性名刊上发表近万字的短篇小说,而且是六上《京都文学》,接连发表十篇小说,作为业余作者在全国也不大多见。因此,领导慧眼识珠,先是把朱不同提拔为企业报主编,没出两年后就准备提拔他为宣传部长。朱不同一听领导的意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再拒绝,他知道职位一高,事务性的工作太多,写作的精力会分散,于是他很诚恳地向领导推荐了同事小沈。领导望着憨厚又倔劲十足的朱不同,无语了。

朱不同的出名是因为收到刊登朱不同短篇小说的《京都文学》样刊,那次收到《京都文学》样刊时恰巧被同事们看到了,一位同事夺过牛皮信封,撕开信封口,抽出一本样刊,翻开目录,看到朱不同的大名赫然在上,而且很靠前,同事很夸张地惊叫道,哇,小说上《京都文学》了,文曲星下凡啊。这么一吆喝,大家开始叫他文曲星了。但时间一久,发现朱不同的性格很倔,有时倔得不可理喻,大家就把文曲星叫成了文倔星。

朱不同没有上过大学,连高中也没有毕业,说到学历,朱不同显得有些伤感,在县中读高中时是住校的,朱不同的家在农村,离县城七八公里路,不算远,但他的父母亲望子成龙心切,让他不要老想着回家,每到周末,不是父亲就是母亲,用蛇皮袋装上十来斤大米,用印制有“农业学大寨”字样的搪瓷杯盛着咸菜,往学校里送。一次,朱不同觉得父亲很长时间没来学校了,就问母亲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父亲。母亲说,父亲农活忙,没时间来,母亲还说,给你送点米送点菜还要挑谁来送?朱不同说,那倒不是,我只是想父亲了。母亲走后,朱不同越想越觉得父亲不会是农活忙这么简单,农村里什么时候农活最忙他是清楚的,母亲的话显得苍白无力。第二天下午下课后,朱不同向班主任老师请了假,走了八公里路,这时的天空已是漆黑一片。到家后顾不得叫喊一声,急急地推开门,把母亲吓了一大跳。

朱不同与母亲聊了几句后,没有看到父亲,眼前看到的却是桌子上码着二尺多高的两摞中药,他从来没有见过要吃这么多中药的场面,吓得心里直哆嗦,急忙问母亲,父亲怎么了。这时听到屋内传来父亲的咳嗽声。听到咳嗽声,知道父亲在房内,就连蹦带跳地跑进内室,只见父亲躺在床上。朱不同坐到父亲的床沿上,看着父亲苍白的脸,心里哆嗦得要命,遂问父亲得了什么病。父亲说,胃病,问题不大,吃完药就好了。朱不同知道父母不会把真实的病情告诉他的,他心里酸酸的,因此,也没有刨根问底,他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并怀疑父亲一定是得了大病。

第二天一大早,父母催促他回学校,说是你好好读书才是帮父母最大的忙。我们祖祖辈辈都是侍弄土地的农民,连读书的门都进不了,更不用说想出人头地,但现在朱不同居然考进了县中,进了县中,等于一只脚已踏进了吃公家粮的门槛,只要再努力一把就可以脱离农门,成为公家人了,父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朱不同身上,希望他能考上大学,光耀门庭。对于父亲病不病,不用他担心,读好书,考上大学才是头等大事。

朱不同回到学校后心里再也不能平静,眼前不断浮现着那两摞高高的中药包,父亲苍白的脸也不停地在眼前晃,他连上课时也静不下心来,时常走神,从来都是让老师表扬的他接连被老师批评,连同学们也奇怪他的反常行为。

朱不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惊奇的决定:退学。他的成绩在整个年级段都是靠前的,为什么突然退学。提出退学时,朱不同的班主任老师回上海老家去了,而代理班主任有自己的班带着,对他提出的要求根本不重视,只对他说,等你班主任回来再说。但朱不同已等不及了,两摞药和父亲的脸像魔鬼一样撕噬着他。他终于做出了一个让他自己和父母一辈子都后悔的行动。那天同学们都去上课了,朱不同没去,待同学们走尽,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东西虽然不多,一条薄被,一只父亲曾用来补鞋用的旧木板箱,收拾完了,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睡过的白格笼床,难舍而无奈的泪水扑簌簌地流下来,止也止不住,他明白只要自己一只脚迈出校门,大好的前程就会与自己永别了,他多想留下来,与同学与老师们一起再坚持大半年,然后参加高考,他明白,凭他自己目前的成绩考上大学还是有一定把握的,但他决心已下,不再留下来了,无论是对家庭对父亲母亲还是弟妹,他必须回到农村,回到老家,帮父亲干农活,减少父亲的体力透支。只要他有一丝留下来的念想,眼前马上就会出现那两摞中药和父亲苍白的脸。他向老师办公室的方向鞠了三鞠躬,又向教室方向深深地弯下腰去,表示向同学们告别,然后挑起自己的行李,倔强地走出了县中学的大门。

朱不同回到家,父母吓了一跳,也气得不轻,在这个有三百多户人家的大村里,能读县中的只有朱不同一人,整个村的人都认为他能鲤鱼跳龙门的,但现在回来了,美好的希望泡汤了,父母头上的光环也霎时消失了。

父母一连几天迫着他回学校继续上学,他却撒慌说,现在一看书,头就像刀割一样痛,如果你们再强迫我去读书,说不定我会疯掉,你们要不要我变成疯子或者傻子。朱不同说了个慌,吓唬父母,他的目的是自己留下来帮父母承担家务,他知道父亲的病是累出来的,因为他兄弟姐妹四个都在念书,得大把大把地花钱,这钱就靠父亲用身体力气去换来,他想帮衬父母。父母听了朱不同的话,沉默了,心里在想,如果真的变成疯子或傻子,那还不如做个农民算了,祖祖辈辈不就是做农民的,也没见饿死过谁,何况照目前家里的情况,也的确需要有个帮手。从此,朱不同从一個学生娃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朱不同与母亲一道在地里锄草时,邮递员送来了一封信,接过来一看,是母校的信,十分亲切,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口,避开母亲,蹲到一个偏静处看起这封信,信很简短,是叫他接到信后马上回学校上学,信尾盖着县中学鲜灵灵的大印,朱不同一次次地读,读了好几遍,读着母校的信,一张张同学的脸,老师的笑容,都从信中跳跃出来,用一只只温暖的手拭着他流在脸上的泪水。

晚上回到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父亲不无歉疚地说,我看你还是回学校吧,家里的事咬咬牙就会挺过去的,母亲也说,学校来信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吧,读书才是正事。朱不同的倔劲来了,说,不回了,我可以自学成长。父母亲见再劝也没用,也只好任其自然了。朱不同看了几十遍母校的信后,连夜给学校写了封信。学校给他的信很短,连标点符号不足二百个字,但朱不同给学校的信很长,洋洋洒洒地写了三千字,意思是三点,一是感谢学校感谢老师,二是他不能回学校了,父亲身患重病,他要扛起家庭重担,三是他要在形势一派大好的农村自学成长,干出一番成绩。

第二天早饭还没吃,就跑到村小店,买了八分邮票,把这封激情澎湃的信寄往母校。

朱不同躺在床上,双眼十分倔犟地盯着昏黄的灯光,痴痴地想心事,既然已向母校表态要自学成长,那绝不可食言,自己也不愿输给那些即将考入大学的同学。经过大半夜的苦思冥想,朱不同选择了当作家,他听说有好几个人也是没有上过大学,而通过写作,发表一些作品,被调到县文化馆搞专业创作去了,嘉兴有个叫余华的牙医就是通过写文章进入文化馆的,他要学习余华,努力写小说,争取进文化馆搞专业创作,同时加入省作家协会,成为真正的作家,因为成了作家也就成了知识分子了,那时大学毕业的人也只是称知识分子。

在学校时他的作文写得特别好,总是被班主任当范文读的,尤其到县中读书后他喜欢跑阅览室,他最爱读贾平凹的小说,他的写作冲动就是受贾平凹小说的影响。有了目标,就开始行动了,朱不同去了一趟县城,买了几本方格稿纸,准备写小说,希望像贾平凹写商州一样,写出有自己家乡特色的小说,然后实现自己的作家梦,能与考上大学的同学平起平坐。

白天忙农活,晚上挑灯夜读,又不停地写他的小说,写好了又清清爽爽地誊写在方格稿子上,然后把一封封醮着他心血的所谓小说寄往全国各地,每过几天就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退稿信,小说一篇也没有发表出來,这样坚持了好几年,当作家的梦想眼看即将破灭。突然,一封来自西南边远地区的大信封重新燃起了他当作家的希望。当时,已被退稿信打磨得毫无棱角的朱不同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作品会发表。

朱不同从邮递员手中接过牛皮信封,懒洋洋地撕去口子,抽出里面的两本杂志,无精打采地看一下杂志封面,他一看是两本《金沙文艺》杂志,他认为又是哪个好心的编辑给他寄杂志来安慰他了,他轻描淡写地翻到目录页,扫瞄一眼,忽然发现目录上有自己的名字,他的血往脑门上冲去,激动得像范进中举一样,倏地跳起来,发出一声爽朗的哈哈大笑,做梦都不会想到,这本远在西南的《金沙文艺》为他打开了发表作品的大门,从此,他的创作热情更加高涨,每天晚上不写到一二点是不会上床的。

父亲的胃病,在吃了一位游方郞中的偏方药后,慢慢恢复正常,父亲总觉得亏欠着朱不同,就劝他进城打工,但那时进城找个工作十分困难,父亲绞尽脑汁,打听到有一位远房表外甥,也就是朱不同的表哥,在县城一家企业做人事科长,父亲从自留地角的柿子树上摘了一篮子柿子,进城去找朱不同的表哥。

直到傍晚时分,父亲才从县城回来,夕阳伴随着父亲一脸的喜色,一进家门,人还没站稳,就咧着高兴得合不拢的嘴,说,孩他表哥答应帮忙了。

三月的一天,朱不同重新担着被褥进城了,几年前是去县城读书,现在是进城打工,这几年来朱不同知道要自学成才的艰难,尤其是要成为作家是难上加难,他必须先找个安稳的工作,然后再写他的小说。

进城后,给朱不同写作的时间更多了,条件也比在农村时好了,除了做好工作,写得更勤奋了,小说也稀稀落落地发表着,一直没有间断过。因为他在不断地发表作品,没出两年,被调到办公室做文秘工作,与文字搭了边。

做文秘工作虽然很忙,但他仍不放弃写他的小说。写得多了,发表的也越来越多,从那时起,有人开始叫他文曲星了。朱不同知道作家越来越不吃香了,即使真正成了作家也进不了文化馆,自己要面对现实,只能从企业中发展,他报了函授,读大专是汉语言文学,读本科时还是汉语言文学,他知道读函授学不到多少东西,无非是交几千元钱,象征性地上几节课,时间到了就给你一张文凭,没有多少意思,但企业需要文凭,只能读。因为有了文凭,有了发表的小说和文曲星的名气。他从文员变成了企业报主编。

朱不同虽然没有放弃写小说,但写得很随意了,功利性没有以前强,虽然还做着作家梦。但当作家的愿望没有以前那么急切了。不过他的文人气越来越浓了,很多真正作家具有的毛病,他都有了,还透着他独有的倔劲,把文倔星的雅号彰显得十分透彻。

一次,朱不同把一篇题目叫《晚霞似火》的短篇小说投寄给一家他很喜欢的文学杂志,没过几天,这家杂志的一位编辑给朱不同打来了电话,说,你的大作我收到了,看了下,你这篇小说还不错,能上也能不上,接着那位编辑对他说,我看你是企业报主编,你能否给我们杂志做个六七千元钱的广告,我们为你们企业写篇报告文学,你的小说也会很快发表出来的。朱不同听了,好像被谁打了个耳光,羞愧难当,然后礼貌地拒绝了,这时站在一旁的小沈对他的做法很不理解,遂说,我们不是到处在做广告吗,同样在其他杂志上能做,为什么不能在他那家杂志做,做了公私两不误,有什么不好。这时的小沈已是宣传部长,成了朱不同的上司,小沈有心想帮帮朱不同,朱不同听了小沈的话嘿嘿一声说,这是在变相买版面,我写出的东西要靠买版面发表,那我还配写什么小说,这是对文人的羞辱,我能做吗?小沈哑然,朱不同的小说自然没有在那家杂志上发表出来,后来朱不同把那篇《晚霞似火》投到了《白水州文学》杂志,没过多久,《白水州文学》以头题位置发表了他的《晚霞似火》。对于那家杂志,朱不同发誓再也不向其投稿。

过了几年,朱不同把那家杂志从脑海里淡忘了,也不再关注它了。一天,朱不同突然接到那位编辑的电话,那位编辑告诉朱不同,说他在朱不同的邻县旅游,他想来看看朱不同。朱不同接到这个电话时正在开会,他知道看看无非是想来玩玩,但他仍不敢怠慢,马上向小沈请了假,开车去邻县接那位编辑,叫人帮他开好了房间,并在档次不低的酒店设宴招待那位编辑。酒到半醉,那位编辑问他还在写小说否,朱不同说偶而为之,不积极了,写得少了。编辑说有写成的吗,我带一篇回去发表发表,一起陪同用餐的小沈有点兴奋地抢先说,昨天刚好写完一个中篇小说,要不要我现在去拿来。小沈用目光询问朱不同。朱不同嘿嘿道,不急不急,老师喝酒喝酒,大家又推杯交盏气氛热烈,直到大家尽兴了才把编辑送到宾馆。第二天开始,朱不同陪着编辑游览了大佛寺,十九峰,沃洲湖,又游览了被李白梦游过的天姥山,游完了,编辑要回去了,朱不同买了些土特产送给编辑,又买了张回程票,准备送编辑去车站,小沈说,我替你送他吧。朱不同说,还是我送吧。小沈有些不解,朱不同嘿嘿着悄悄告诉小沈,如果我不亲自送他,他要误会因为没有为我发表作品我在怠慢他。小沈听了就让朱不同亲自去送了。几天下来,朱不同没有让编辑花过一分钱,这着实让编辑感动,编辑觉得朱不同这人有情有义,就对他说,你把小说发给我,短篇也行中篇也行,凭你的写作实力完全能发表出来。朱不同一边开车,一边对编辑说,不急不急,老师不必放在心上。以后几年那位编辑给朱不同打了好多电话,一是问候,更多的是催稿。朱不同以工作忙,没怎么写小说为由,拒绝了。

朱不同与小沈工作上是上下级关系,在文学上是作者與读者关系,私底下又是朋友关系。小沈对朱不同的事十分清楚,比方像朱不同的小说,发表在哪家杂志了,这篇小说有多少字数等等。那天,两个人又像往常一样谈完工作,就聊到了文学,小沈对朱不同说,你的小说发表字数超过五十万字了,完全可以出本书了。朱不同听了微微一笑,反问小沈,谁为我出?小沈说,自己出,我帮你问了,国家级出版社大概五万元左右,其他的出版社就便宜多了,有的三万多元,也有一两万元的,这点钱对你是个毛毛雨。朱不同嘿嘿着对小沈说,不是钱的问题,你要清楚现在连贾平凹的书也没有几个人看了,我的书谁看?朱不同不无打趣地说,自己掏钱出书与太监手淫有什么区别?朱不同的打趣逗得小沈哈哈大笑。

那天,朱不同与小沈坐着喝功夫茶。县作协主席给朱不同打了个电话,主席很诚恳地对他说,你已经发表了一定数量的小说,已符合加入省作家协会的要求,叫他填一下入会表,主席帮他送上去审批。小沈也听到了主席在电话里说的话,遂对朱不同说,是件大好事,你几十年梦寐以求的心愿终于可以实现了。朱不同知道只有加入省一级作家协会才算真正意义上的作家。朱不同听了小沈的话,却渭然叹息一声,觉得这一天来得太迟了,要是早几十年前有这个机会,他可能真的进入文化馆去搞专业创作了。他的心湖虽说起了涟漪,但在企业上混了几十年的朱不同表露得一丝不乱,对小沈说,不急不急。小沈听了朱不同常用的这个不急很是不解,问他为什么不急,这也要等吗?加入省作协又不要钱。

听说我们县有划归到宁水市管辖的可能,你听说了吗?朱不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搞得小沈一下转不过弯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对朱不同说,这事已谣传好几年了,但没有一点动静,不过这对你加入省作协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朱不同嘿嘿一笑,一本正经地说,怎说没关系,关系大着呢。小沈被搞得云里雾里找不着北了,朱不同忽然又问,你看到过宁水市出台的那个作家扶持政策吗?小沈说,我看到过,加入中国作协奖五万元,加入省作协奖二万元。朱不同嘿嘿道,这就对了,可我们县加入省作协一分钱的奖励也没有呢。小沈听了,豁然明朗,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朱不同,诘问,你是等着我们县划归宁水市再入会,为了那二万元奖励。朱不同毫无愧色地回答得十分干脆,是的。这时小沈忘记了他们是朋友,蔑视般吼道,你年薪几十万,竟在乎那二万元奖金?朱不同不计较小沈的失言,而是沉重地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宁水市作家得到社会应有的尊重和价值提升的问题,或者叫含金量的问题。小沈听了,哑口无言,心里想,给朱不同冠上文倔星一点没错。

朱不同虽然很倔,但他的好多作品还是被各地的编辑老师慧眼相识,络绎不断发表出来,有好几篇小说曾引起文学界的关注,被收进各种年度选本。一家省级出版社觉得朱不同的作品很有灵气,想为他出本小说集,为了营造声势,约了两家曾为他发表过小说的杂志社,准备为他开一个作品研讨会,研讨会的大多费用由出版社负责,只要求朱不同承担研讨会期间的膳食费用,三十多个人,三大桌,费用不会太多。但朱不同没同意。

小沈知道这事后,埋怨他做得太绝情,说一二万元钱的膳食费算什么,我给你签个字不就解决了。接着又有些不满地对朱不同说,即使不为你出书,作为朋友到你这里来玩玩,你也该请他们吃顿饭吧。

朱不同喝着茶,对小沈说,如果他们是作为朋友来玩,我会请他们吃,请他们住,陪他们玩,不会收他们一分钱,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来为我开作品研讨会,性质就不一样了,我的作品容不得沾一丁点儿的铜臭味,否则我的作品宁愿当作废纸扔掉。

小沈听了,感叹道,你呀真是个“文倔星”。接着又自语般说,人一旦倔过了头,你即使满腹经纶,也难以有所成就啊。

文倔星听了仍倔强地嘿嘿着。

文倔星至今没有出过一本书。

【作者简介】陈国炯,浙江新昌人,作品散见于《北京文学》等刊物,出版小说集《梨花的雪》,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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