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花鸟画创作及教学的当下精神关注
——当代语境下的花鸟画教学探析

2021-07-14陈一云

河北画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潘天寿民间艺术齐白石

陈一云

山东工艺美术学院

这学期开学一个月左右,也是我初到济南工作,工艺美院要为郭志光先生从艺60年举行一个纪念活动,主要是在学校美术馆办展览、出版文集、手稿、召开研讨会等,我们造型艺术学院一行6人,在李勇、高振堂院长的带领和引荐下一起去郭志光先生家对接此次活动,办公室主任姜华、书画教研室主任丁雷、教师陈凯和我再负责后续的约稿、整理文集等具体事宜。在此过程中引发我诸多的思考,借此机会也简单梳理一下和写意花鸟画相关的教学及创作问题,最近几年我也一直思考、研究写意花鸟画的语言特点和文化的关系。如花鸟画和书法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花鸟画需要什么样的当下精神关照?

见到郭志光先生他谈的最多是他在浙江美院读书从教的岁月,谈潘天寿的教学理念,比如:“在校五年,主要是打基础。”在书法课程安排时提出“七分读书,三分写字”的计划,同时还提出“三分读书,五分画画,一分写字,一分其它”的国画系学生课程安排计划。从潘天寿先生的教学计划和时间分配上我们清晰的看出他对读书、书法的重视,是书法和绘画上的并重思考和建构,并且是把书法作为绘画基础来训练、培养。这样的培养方案也给我的花鸟画教学带来了诸多的思考和借鉴。

在郭志光先生画室,他一边给我们找他的课徒稿、手稿和书籍资料,一边又拿出其恩师给他题字的几幅书法作品和书信,其中有一幅书法作品郭先生装裱好挂在画室的墙上,我便手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郭先生也向我们展示陆抑非先生给他题的这幅书法作品并念到:“我们要的是推陈出新,而不是弃陈出新,更不是灭陈出新。志光仁弟以为善否?笑之,陆抑非。”起首印章:闻莺楼,落款的三枚印章内容依次为:常熟人、非翁、非翁年八十后作。

从陆先生的作品中我们能感受到潘天寿先生曾提出:“中国画不仅要诗书画三绝,更要诗书画印四全”治学主张。郭先生在他画室整理书信时又向我们念了几句陆抑非先生给他的书信内容,大意是如郭志光先生书法更佳其画则更精彩的鼓励和期许。我对此大意印象深刻,针对上述陆抑非先生给郭志光先生的书法期许和要求,我一直在思考和我们当下的学院派花鸟画教学存在的一些问题与不足,花鸟画在绘画史上逐步走向写意和画种的独立是和书法的发展一脉相承的,花鸟画是书法语言的形象化,尤其是单纯的篆、行草等书体的书写,不再像甲骨文、钟鼎文、石鼓文等字体仍保留大量的象形文字,富有以形会意、以象写神的形象特征,书法的审美特征逐渐从实用的象形文字发展到抒情写意的行草字体,这种单纯的书写性也越发独立,书法的文化内涵也越发变得丰富且高深,这种抽象化的书法线条所形成的笔墨自身就是精神,这种简之又简、为道日损的线条艺术在发展中需要不断补充民间艺术的新血液,尤其是上世纪末有一股思潮在民间影响很大,如鸟虫字体、猪马牛羊及龙蛇凤等字体的形象绘画抒写,但因过于的做作和浅俗,缺少文化内涵也逐渐被人们忽视而淡出了大家的视野,但写意花鸟画从明清以来却空前迅速发展,如青藤白阳、八大白石等,写意花鸟画就很好的解决了书法语言从高深走向雅俗共赏的形象化、通俗的艺术问题,如把梅兰竹菊等老百姓喜闻乐见的题材借助书法的线条和文化内涵加以呈现,传统题材美好的寓意加以形象化的处理,很好的协调了文人雅士和老百姓的共同审美需求,在雅俗共赏间找到一个极好的契合点。

郭先生深受潘天寿教学理念的影响,潘天寿先生在浙江一师时就深受李叔同的影响,尤其在书法和绘画上,仅从书法而言,李叔同和潘天寿都是开宗立派的大家,潘天寿在以后浙江美院主政教学期间也是建国后第一个设立书法专业的并独立招生的高等艺术院校,潘天寿先生在国画教学中也把书法作为基础来培养学生,尤其是写意花鸟画,潘先生在大篆、行草书法上极高造诣直接在花鸟画的笔墨上淋漓体现。中国画强调笔墨,用笔之法皆从书法来,没有书法的中国画是不成立的,尤其是写意花鸟画,元代的赵孟頫为《秀石疏林图(题)》诗云:“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 潘天寿先生平日也常谈“书画同源”问题,书与画确实是同源的。早在公元前三千年左右,西部亚洲苏美尔人创造的楔形文字,实际上是简单的绘画。我国甘肃辛店出土的原始社会陶器上的绘画装饰,西安半坡出土的陶器上的刀刻符号,这些形象,或用线条,或用平涂,线条居多数,有些已含有文字的意味。我国考古学者正在从事探索早于殷商甲骨文的夏代文字,说它是文字也好,符号也好,一般都用线条来表现,也便是中国最早的象形文字(也有指事文字。唐兰先生则认为指事也是象形之一种)。

潘天寿认为东西方绘画的开始阶段,都采用以线条为作画的形式,而后西文转向以色彩、块面的表现形式,而中国绘画,则在象形文字的基础上一直沿用线条并得到发展,不断对线条的概括与提炼上融入作者的个性,展现时代的特征。潘天寿的绘画几乎全部用笔线的方式来表达,而且深信“画笔能从书笔来”。潘天寿在其诗《论画绝句》中写道:“偶忆婆娑十一鹤,摩天云羽绝尘埃。尽缘楷法名天下,画笔能从书笔来”。他自己也曾在诗中自喻:“老夫指力能扛鼎,不遣毛龙张一军”。能清晰看出潘天寿先生对书法的重视及在绘画教学、创作上的具体建构,以此为基础进行笔墨语言上的渐修积累,花鸟画了了几笔的书写,其在语言上简单、单纯的特点正是为了追求书法用笔的修养和文化内涵,缺少书法的修养花鸟画的文化高度也就不复存在,这一特点今天也越发被画家重视,在很大程度上几乎形成了定论。

书画在根上是一个东西--书画同源,书法最早也是写意画,是象形文字,用最简要的视觉形象传心达意,是中国这片土地上几千年来自然生发的特有文化。不同的地域还有鲜活、富有生命力的民间艺术,是民间智慧的鲜活传承、生发,口口相传、耳濡目染,鲜活于当下的茶前饭后、街头巷尾。由此我也在思考当下国画教学的相关问题,我对这些年长的书画家的印象都是即能写也能画,即是画家也是书法家,书画几乎没有分开而论,不像当下的很多画家几乎不练书法,甚至是国画家,书法家也基本不画画!这种现象在高等艺术学院的教学上体现的也比较明显。写意画了了几笔,片纸之上让人荡胸生层云、气壮河山。这是修养,是书法融进写意画,以书(写)代描的精髓和气质。石鲁先生谈到中国画时清楚的指出了要害和根本,说造型的训练是条件,书法是基础,二者不能本末倒置。当然这种局面的出现不是简单的学校教学课程设置问题,不仅仅是书法专业没有绘画课,绘画专业缺少书法课的简单表象,而是民间艺术土壤的改变而愈发单一和贫瘠,艺术作品的生命力来自艺术家个体对当下生活的体验、表达,日常的当下生活状态和方式就是孕育艺术家的土壤,如朱新建谈到齐白石,言其作品如此的鲜活、接地气、富有生命力,就是一个民间艺人对生活的感同身受,在农村从小看到母马生下血淋淋的小马,小马一会就能从跌跌撞撞的站立中行走、奔跑。这叫生命力、活力。齐白石的笔墨不仅仅是传统书画笔墨语言在书写上的传承,而是鲜活的生活撞击内心的倾诉和表达。

当下学校教育中的绘画教学和老一辈民间私塾师徒传承有很大的区别,尤其是比较传统的人文、艺术学科,如书法、绘画,它是一个地域性和历史积淀融合入当下生活的产物,齐白石这样的大家,他的师从就是民间生活、民间艺人,以雕花之技养家糊口的木匠,以熟能生巧描绘草虫而混迹于前街后巷营生的画工,这种朴素、鲜活的民间艺术是活在油盐酱醋间的曰常生活,雕的每一朵花和一个纹样,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要非常喜欢,无论造型还是颜色,都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东西,几个红色柿子写在白纸上再用黑线勾出枝干,色彩构成喜庆祥和,题曰:“事事如意”,蝙蝠和牡丹,黑色和红色结合,黑色的厚重,红色的喜庆,名曰:“花开富贵”,这样朴素、平实的审美都是民间艺术内核,民间百姓在艰辛的生活面前以此获得朴实的精神愉悦,要个吉利、喜庆的纹样和寓义来慰籍生活给内心带来的无助和酸苦。曾看到一个杂志,好像是欧美的艺术家看到中国民间的葬礼,各种纸做的房舍庭院、楼台车马、花圈服饰在出殡的锣鼓笙鸣中化为灰烬,随风飘散、火光通天,感觉中国人的死都那么的浪漫。其实这真是一种民间的艺术和智慧。记得儿时的乡村,春节的喜庆在黑色的门框上贴上红色的对联,这种红在黑色中那么的欢快协调,仅仅是一块红还略显简单,在红纸上再写上黑字,在色彩和形式上变得更加丰富、温情。这仅是形式,红纸之上的书法更是精彩,一般是民间德高望重的乡绅书写,对联内容和书法用笔都十分讲究。还有在民间有人去世,棺木是方厚的木头,四四方方,再刷上黑色,这种庄严、沉重感油然而生,再加上送葬人全白的棉麻孝衣,这种单纯朴素的色彩在乡土郊野之上,真是一种厚重的民间文化之美,这种简单的造型、色彩皆是朴素的大写意。

这种泥土的气息是浓浓的生活和日常。齐白石就是以为这样从民间走出的草民艺术大家,是这片土地上开出来的花,是如此的鲜活,但孕育它的土地是如此的贫脊、荒凉,灾难深重、伤痕累累。生活是苦的,花是艳的。这深厚的民间智慧和艺术孕育出了齐白石这样的民间高人。他的作品色彩的表现力十分突出,在海派艺术家的色彩基础上大胆地融入进民间艺术的审美特点,色彩单纯古厚,有一种文化上的厚重感及本土民间艺术气息,他保留了以笔墨语言为主的写意画特色,在对花朵、鸟虫等物象又施以鲜艳单纯的色彩,将文人的写意花鸟画和民间泥玩具的彩绘结合成了独具个人特色的绘画风格。以此探寻这种民间艺术色彩融入绘画的表现力。齐白石的作品都有着浓厚的乡土气息,在他的作品中有着淳朴的农民意识以及孩童式的天真烂漫,赋予绘画单纯、原始的乡土色彩,把笔、墨、色的综合语言中传化为浑朴稚拙的艺术气质,这也是齐白石特有绘画视觉表现,是一种对生命本体的形色塑造。

齐白石大刀阔斧的单刀篆刻,其用刀之法皆来自早期在农村镂空、雕花时锻炼的童子功,这样的苦工训练而出的素养对在金石之上刻印的齐白石来说,真是治大国如烹小鲜,轻松自如,也造就了齐白石大气、从容、铿锵的用刀之法。这就是从泥土民间走出的齐白石,他的画不是名门走出的千金小姐,一身娇气,而是老百姓苦难艰辛的日常生活在街头巷尾诉说和苦中作乐,是大俗之雅,中国古今画史大俗大雅的艺术家齐白石首当其冲。

回首看今天的花鸟画教学和当下的精神关注,重视书法素养的训练和与鲜活的当下民间艺术的互补和结合是一条值得探索的途径,尤其是具有代表性的写意花鸟画。

猜你喜欢

潘天寿民间艺术齐白石
读潘天寿《雨后千山铁铸成》有感
雨浥红蕖冉冉香
·齐白石
拜门
宁海县潘天寿中学
民间艺术篇
吴昌硕与潘天寿的忘年交
首届湛江市民间艺术大师颁证
齐白石·书画作品选
国家出版基金项目、国家“十二五”重点图书规划项目《潘天寿全集》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