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　张思远

荣誉加身

四年前，国际冰球联合会按照三前锋、两后卫、一门将的标准配置，评选出20世纪国际冰球最佳阵容。苏联冰球传奇、莫斯科红军队超级门将特列季亚克没有争议地入选。三届冬奥会桂冠、10枚世锦赛金牌、欧锦赛九连冠、两次北美杯赛头名，以及数不清的国内赛事冠军，有人说，特列季亚克拿过的奖牌可以铺满整个冰球场。他在冬季奥运会冰球场上取得的成就前无古人，也很难后有来者。

冰上扫地工

莫斯科都市圈远郊，有个千人规模的小镇奥鲁德沃。1952年4月，那里诞生了20多年后世界冰球场上威名远扬的人物。

特列季亚克的父亲是苏联空军的飞行员，母亲是主教滑冰的体育教师。在母亲的影响下，家中的两个男孩很早就沉浸在运动场上，游泳、跳水和滑冰是他们的最爱。

上世纪60年代，苏联冰球队在国际赛场上大放异彩。特列季亚克11岁那年，母亲把他带到莫斯科市的中央陆军CSKA青少年体校，通过选拔加入了冰球队。这里曾经培养出众多享誉世界的冰球名将。

同龄的队友大都是学龄前就开始接受冰球训练。与伙伴们相比，特列季亚克滑行能力不错，但球杆上的技术差距明显。教练的质疑、队友的白眼，让他很难在球队立足，场上位置由前锋调整为后卫，再由后卫调整成门将，那是小球员们最不喜欢的角色。

父亲一向喜欢冲锋陷阵，对儿子的转型颇为不满。穿着厚厚的护具，提着宽大的球杆，老特列季亚克认为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门将就像一个打扮滑稽的扫地工人。

矫健身影

吉洪诺夫、特列季亚克与费季索夫

中央陆军体校门将教练是大名鼎鼎的埃尔费洛夫，曾经带领苏联青年队横扫各路强敌，对培养年轻球员颇具心得。在名帅的指点下，特列季亚克熬过了三年多的基础训练，逐渐成为球队中的头牌门将。

1967年，特列季亚克随队参加全国比赛打出好成绩，得到一笔奖金。望着儿子递上来的卢布，父亲乐得合不拢嘴：15岁的扫地工可挣不到这么多的钱。让他更开心的是儿子被中央陆军队主帅塔拉索夫相中。这名未满16岁的男孩破格进入了一线队伍，跟随全国顶级联赛冠军队球员一同训练。

特列季亚克技术能力突飞猛进，再次帮助中央陆军青年队拿下全国冠军，并当选联赛最佳门将。他得到了在一线队出场的机会。1969-70赛季，未满18岁的特列季亚克跟随莫斯科中央陆军征战了整个赛季，第一次捧起全国联赛的冠军奖杯。此后，在他16年的职业生涯中，一共拿下12个国内联赛冠军，4次苏联杯赛冠军。

荣耀与遗憾

1980年2月，在美国普莱西德湖举办的第十三届冬奥会上，苏联冰球队和东道主相遇。美国队由业余球员和大学娃娃兵组成，不久前在热身赛中被苏联队10比3击败。开局，东道主队很快以0比2陷入困境。但是在首节结束前，年仅20岁的美国锋将约翰逊一记精彩的攻击，射穿了特列季亚克把守的球门。

节间休息时，主帅吉洪诺夫大发雷霆，一气儿撤下特列季亚克和另外3名球员，让替补门将梅什金担当门线上的重任。

后两节，美国队土气高涨，在梅什金身上连下三球，以4比3反败为胜，成就了美国体育史上令人铭记的“冰上奇迹”。坐在球员替补席上，目睹东道主球迷海啸般的疯狂庆祝，特列季亚克羞愧且愤怒。他相信，如果自己能够打完全场比赛，实力明显占优的苏联队绝不会让金牌旁落。

这次伤心之旅几乎是特列季亚克在国际赛场上的唯一失败。

1970年，18岁的特列季亚克披上了红色的苏联队战袍，以第二门将的身份赴瑞典参加冰球世锦赛，获得了他的首枚国际赛事金牌。一年后的瑞士世锦赛上，他为球队承担了大部分比赛，场均失球仅有1.67个，力助苏联队卫冕。

1972年的日本札幌，特列季亚克首次在冬奥运赛场上亮相。关键的4场比赛全部由他首发，苏联队不败夺冠，首次完成奥运冰球三连冠的骄人战绩。1976年因斯布鲁克冬奥会全胜夺金，特列季亚克迎来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直到1980年在普莱西德湖遭遇了冬奥赛场的滑铁卢。

1984年，年过30岁的特列季亚克又出现在萨拉热窝的冬奥会赛场。这一次，费季索夫、马卡洛夫等中生代球星更加成熟老辣。阵容鼎盛的苏联队小组赛五战横扫所有对手，四强循环赛进16球仅失1球，用全胜战绩夺回金牌。从20岁到32岁，特列季亚克四战冬奥会，拿下3金1银的成绩，首发出场仅有一次失利，在冬奥运历史上留下了无可复制的传奇。

风靡北美

莫斯科中央陆军冰球队被北美的媒体称为“红军”。以“红军”球星为主的苏联國家队，被称作“红色战车”。他们横扫世界赛场的年代，北美职业球员却无法参加国际冰球联合会组织的国际赛事，这让后者心有不悦。

1972年，在加拿大冰协和外交部门的斡旋之下，苏联国家队终于有了与北美高手一比高低的机会。加拿大冰球首次拉出一支全部由职业球星组成的国家队，他们与苏联体育主管部门约定，双方在各自国家对战4场，载入冰球史册的巅峰系列赛诞生了。

特列季亚克已经为国家队打下两次世锦赛冠军和一枚冬奥会金牌，毫无争议地被任命为“红色战车”的守门员。1972年8月中旬，系列赛开始前的一次热身赛，新婚的特列季亚克被叫回赛场。他浑身僵硬，很快就被对手灌入8球。躲在场地角落的加拿大球探目睹了比赛的全过程，向北美的国家队训练营发出讯息：苏联队锋线球员人才济济，速度和射门能力都是顶级，门将是这支球队的最大软肋，没有特点，不堪一击。

9月2日，北美冰球地标性建筑蒙特利尔论坛球馆迎来了巅峰系列赛的首场较量，破纪录的1.9万名球迷拥挤在看台上。特列季亚克立足未稳，开场便被对手射入两球，他的表现跟球探先前的报道似乎没有不同。其后，苏联队大举反攻，靠缜密的战法和娴熟的配合掌控了比赛的节奏。锋线球员一气攻入7球，门将越战越勇，完成20次封堵，帮助球队7比3取胜。

系列赛前四场，苏联队在加拿大四大城市完成了精彩亮相。他们面对由超级球星组成的东道主国家队，以2胜1平1负的战绩征服了北美冰球界。特列季亚克稚气未脱、胆魄惊人、技法卓越，一夜之间成了冰球王国球迷的偶像。他在场上的每次精彩扑救都得到主队观众由衷的欢呼和赞叹。媒体评论说：北美NHL职业赛场需要的正是这种现象级别的门将。

8场系列赛，特列季亚克独当一面，为苏联队打满全部场次。面对不可一世的北美球星，打出了88.2%的扑救成功率。那一年，他只有20岁。

心生倦意

巅峰系列赛技压群雄，国际赛场名声鹊起，整个70年代，特列季亚克都是北美NHL联盟心心念念的人物。1983年夏天，他在北美初次亮相11年后，NHL豪门蒙特利尔加拿大人队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在选秀大会中念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名字：特列季亚克！

但是，在那个时代，苏联球员没有任何路径参加北美职业比赛。1984年冬奥夺金之后，特列季亚克心生倦意，告别了带来无数荣誉的赛场。当年，他收到一枚由政府颁发的劳动旗帜勋章。

80年代末期，国际形势变化，特列季亚克有更多机会穿梭于欧美之间。NHL联盟拿出最大的诚意来补偿球迷心中的梦想。1989年5月，他们把“红军门神”引入NHL名人堂，特列季亚克成为北美第一个从未打过一场联赛的名人堂球员。

90年代，特列季亚克一边在蒙特利尔开办冰球门将学院，一边加入芝加哥黑鹰队，担任门将教练。名帅麦克·基南多次鼓励年近四旬的特列季亚克回到赛场。但是，从未打过职业联赛的特列季亚克表示，自己只希望用职业教练的工作去弥补错失的时光。近20年的悉心工作，特列季亚克培养出贝尔弗、哈谢克、蒂博等多名奥运冠军级别的门将。

可以想象，在2022年冬奧会的冰球赛场，除了世界精英球员们的拼战，70岁的特列季亚克会在北京与自己的老友和徒弟们齐聚一堂。优雅的品格，卓越的竞技能力，特列季亚克让冰球比赛成为照透阴霾的一束亮光。

责编 王敬泽

特列季亚克展示索契冬奥会比赛用球。

索契冬奥会开幕式上，特列季亚克和苏联花滑传奇女将罗德尼娜点燃主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