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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学画之路

2021-07-12陆俨少

老年教育 2021年6期
关键词:学画冯先生无锡

□ 陆俨少

我儿时就喜欢东涂西抹。那时没有范本,我便拿香烟图片照着临画。七岁时,我进入嘉定第四国民小学读书。上学后,我接触到笔和砚,看到教科书上的插图,很感兴趣,于是就用毛笔临习。我画画完全是自发的,对于所学课程,只有画画一直爱好不变。我母亲的祖父爱好书画,家里有些收藏,母亲亦擅长刺绣,这或许成为我爱好画画的根源。

12岁时,我转学到离家一里多路的学校就读。上下学会路过一位名曰沈书林的老画家的画室,我经常隔着玻璃窗看他画画。虽然他的画极其庸俗,但我却看得津津有味。那时候,我不懂书画知识,更分不清山水、人物及花卉的分类。13岁时,有人送给我一部《芥子园画谱》。这部画谱虽不是木刻水印原版,仅是巢子馀临摹的石印本,可我如获至宝,遂如饥似渴地临学。从中,我渐渐了解到一些绘画技法及传统源流。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机会接触其他有关画学的书籍。

14岁高小毕业后,我到上海澄衷中学读书。期间,学校成立了书法、绘画、金石等社团组织。那时,中学图画课一般都教授西洋画,唯独澄衷中学教中国画。当时的授课老师是一位名为高晓山的老先生,从他那里我学到了中国画用水、用色、用墨的道理。学校图书馆有一本有正书局出版的《中国名画集》,但只可馆内翻阅,不能出借。于是,我便带着笔和纸在馆内临摹,并从中了解中国画的源流派别及笔墨运用。在当时,画集中的作品是难以得见真迹的。这种用珂罗版缩印的画片虽说有些模糊,但终究是可以见得原作些许精神的。所以,我山水画水平的提高,珂罗版的问世是功不可没的。画集中作品的选择比较精,使我通过图片能真正了解所录画家的流派和作品面目,比只看文字记载形象有用得多。这部《中国名画集》有30多册,标价几十元,对我来说过于昂贵。于是,只得到图书馆借阅、借临。当时,我对中国画传统的粗略认识,便是缘于这部集子的启蒙。

学画之外,我还兼学刻印。图书馆有一部清代陈介祺编著的《十钟山房印举》,是商务印书馆翻印本,标价20元。我同寝室的吴一峰也刻印,因为我们都买不起这部书,便用拷贝纸复在上面以朱色依样摹画。到了周末,我们便到城隍庙买一角或几分钱一枚的石章回来学刻。我别无嗜好,只此自得其乐。我的篆刻主要学秦汉印,兼学清代诸家,兴趣甚浓。至于书法,我每天四时起床,磨墨练字,初学龙门石刻中的《魏灵藏造像记》《杨大眼造像记》《始平公造像记》,后来也写过《张猛龙碑》《朱君山墓志》等。

《雁荡雨霁》陆俨少

一年后,吴一峰转到上海美专读书,令我羡慕。父亲说,即使要学画也应该多读书,如果读书太少则不宜过早学画。于是,我只好继续留在澄衷中学。校长曹慕管主张读经复古,每年指定学生自学一部古书。我记得当时学过《论语》和《汉书·艺文志》等。学期终了,学校举行国文会考,请校外名人阅卷,名列前茅者有奖。有次请的是浙东名士冯君木先生出题阅卷,我考得不错,奖到一部《畏庐文集》和《畏庐文集续集》。

中学毕业后,我再次提出学画要求,父亲同意了。他知道我想学中国画,打听到上海美专注重西画,要学中国画到无锡美专为好。1926年,18岁的我被父亲领到无锡,进入无锡美专。后来,贺天健还几次拿这事开我玩笑,揭我老底,说我穿一件曲襟背心跟随父亲来考试。当时,无锡美专的教师有胡汀鹭、诸健秋、王云轩、陈旧村诸先生。在同学中我认识了程景溪,他比我大两岁,课堂上同坐一凳、寝室内对床而眠。记得有次我得到一本《画学心印》,两人便合点一盏煤油灯直看到深夜。一年后,因为某些原因我没再回过学校。

后来,经苏州王同愈老先生介绍,我认识了冯超然先生。当时冯先生声名极盛,不轻易收学生,名列门墙者皆有来历。但冯先生将王老先生尊为前辈,甚为敬重,方才将我收入门内。1927年正月,在王老先生陪同下,我到上海冯先生寓所行拜师礼。礼毕,冯先生教导我说:“学画要有殉道精神,终身以之,好好做学问,名利心不可太重。”这句话对我印象至深,使我终身铭记。随后,他拿出一幅临清代画家戴熙的水墨画画卷,让我带回家临摹。从此,每隔两个星期我便到上海一次,带着临好的作品请冯先生指正。兴至之时,他还会为我改几笔。他通常深夜作画、凌晨停笔,所以我们都未曾见过他画画的样子。

《忆巴蜀山水》陆俨少

我生平少交往,在上海除到冯先生住处外,再就是去裱画店。因为那时只有在裱画店才可见到些许古画名迹。那时,吴湖帆先生刚从苏州迁往上海,住在冯先生对门,故而有更多机会相见。另外,除了常到冯先生家做客的徐邦达、郑慕康等数人外,其余的上海画家我就概不相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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