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承元

日本东京神田神保町有家东城书店，坐落在一条清幽的小街上，店门紧闭，在门上方有一块小牌，上书“东城书店”四个汉字，不注意的话，还不容易发现。头回去东城书店访书，是在十一二年前的一个冬天，通过旅行社，请了一位东京留学的青年当向导兼翻译，一米八几的个头，瘦瘦的，哈尔滨人。他也是第一次到神保町。

“仓储型”邮购专卖店

翻译对神保町这一带并不熟悉，于是向路人打听，又在路边竖立的路牌下方的街区地图上查找，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东城书店，这时已是上午十点多钟了。

敲开东城书店的大门，迎我们的是位戴眼镜的年轻店主。翻译跟他轻声地交谈几句，店主便引我们通过一很短小的过道，沿着只能走一人的狭窄楼梯上了二楼。我们把事先从《东城书店目录》上挑选好的购书单交给店主，他看了一眼说，他需要准备一下，请我们先上街逛逛，下午两点多钟再来看书。原来这是家“仓储型”邮购专卖书店，你要买《东城书店目录》上的哪些书，通过电子邮件告诉对方，书店会给买方回复，告诉你要的书哪些有，各多少钱；邮寄的几种方式，各需邮资多少，任你选，还有给书店汇款所需的资料等。书店收到书款后，会及时将你买的书，用你选的邮寄方式发运给你。我们来日本之前，对东城书店的情况一无所知，可谓唐突造访。

神田神保町是日本乃至世界最大的书店街，大街小巷纵横交错，大街上南来北往的人、车川流不息，甚是热闹。这里店铺林立，有几层楼的大书店，宽敞的店堂里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上，分门别类的摆满了图书，不同开本，各种装帧的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除了大中型书店，还有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面仅一二十平方米的小书铺，有的专营图书，有的却凌乱的堆满了五花八门，类似古董的老物件，亦不乏旧书混杂其中。我在一家大书店得到一本彩印的《神田神保町旧书店名册》，书中收录神保町这一区域里的旧书店159家，按书店经营范围分为文学、历史、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宗教、美术等十几门类编排，逐一介绍每家书店的经营品种、营业时间、休息日、电话、网址、邮箱等，书后附书店名索引和神田神保町地图，可以在地图上找到每家书店的位置，图上还标绘有交通线路、银行、邮政局、饮食店等，对来此地方的访书者，是非常有帮助的。逛了一些旧书店，遗憾的是没有看见中国刊刻的古籍。到了中午时分，请翻译吃饭，饭后稍作休息，便回东城书店。上了二楼，只见小桌上和一小推车上放有不少古书。逐一鉴赏，令人失望的是，那些版本价值较高价位又适中的，或是版本价值稍逊但价格便宜的古书一种也没有，都是一些极为普通的大路货，这些古书与国内的差价甚微。既然千里迢迢漂洋过海来到异国他乡淘书，总不能一本书也不买吧！最后勉强选购了一些。

东城书店的诚信经营之道

有了上次的教训，后来收到《东城书店目录》，便即刻挑选欲购之书，向对方发电子邮件预订，并约定到书店购书的日期。这样又去了两趟东京，买了一些还算不错的古籍。亲自去东京选购虽然好，但毕竟路途遥远，来回奔波颇为辛劳。我早已年逾古稀，不想出远门了，但可是邮购犹如隔山买牛，看不到实物，不尽如人意的事情时有发生。记得有一次，邮购一部清乾隆年间教忠堂写刻本《重订唐诗别裁集》.书款、邮资等约两万元人民币。这一价位是很高的，当时我想，便宜没好货，贵有贵的道理，是书一定是初印本，用纸上乘，品相极佳。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我收到的书却是后印本，字迹不清晰，普通竹纸刷印，品相也很一般，当时在国内，无需万元便可买到。碰到这种事情，真是令人叫苦不迭。所以，邮购要冒一定风险，需谨慎。又有一次，邮购清刊本《天王镇灾符秘诀》《杨公造命地学秘诀》等书，收到的却是国内古玩市场地摊上常见的那种粗劣的新复制的伪古籍。经与书店交涉，对方同意退书并全额返款。还有一次，邮购的书中，有一册明版《鼎镌纲鉴通纪今古合录注断论策题旨大全卷五》零本没有寄来，这一册残本不值钱，我也就不向对方提及了。后来还是对方发现了，主动将书补寄给我。通过以上两次小“事故”，表明东城书店是讲信用的。

在与东城书店交往的这些年，我陆续购入不少我国的古籍，有明刻本、清刻本、套印本、精抄本等，有明万历刊白绵纸印本《孔子圣迹图》不分卷（108单页）、明万历刊《卓氏藻林》八卷、明刊《唐诗品汇》九十卷、《拾遣》十卷、明十竹斋刊《六书正讹》五卷、清乾隆壬申年刊《亦政堂重修考古图》十卷、清刻彩印本《十竹斋书画谱》11种、清刻套印本《唐贤三昧集》三卷、清刻套印本《古周易訂诂》十六卷、清刻套印本《画学心印》八卷、清刻六色套印本《杜工部集》二十卷；清精抄本《户部炉藏则例》等。

有良机也有遗憾

从东城书店购买的古书，破损处大都经过修复，缺失书套的也配好新加工的函套，使书籍在挪动时不受损伤，此举值得称道。而最令人满意的是，在东城书店还淘到两种心仪之物：一种是一轴清代五色织锦诰命，用满汉两种文字书写，品相颇佳；另一种是明中期弦歌精舍刻白绵纸印本《虞初志》八册，是书有三十二卷本和二十卷本，所购为前者，存二十六卷。这是一部唐代多位作者的短篇小说集，每卷独立成篇，各篇并无关联。在我淘到此书不久，北京一家知名拍卖公司古籍专场拍卖会上拍的明款零本《虞初志》六卷，恰好是我所缺的，而且是同一版本，就连纸张、开本、品相也几乎一样，这让我兴奋不已。我想，拍品仅存六卷，只是全书的很少一部分，估计竞买者寥寥，有望花钱不多即可拿下，《虞初志》便能配成全帙。但事与愿违，在拍这一标的时，竞争异常激烈。我从东京买的八册二十六卷，用了约6.2万元（未含其他费用），这二册六卷，我横下心争到10万元。哪料到，竞价急速上扬，很快就以30多万元落槌，花落他家，很是遗憾。

这些年来，我国的古籍收藏者，在日本买古籍的有所增多，中国古籍在日本的售价日趋上涨，一般都与国内价格相差无几，还有不少书的价格高于国内。所以，想在日本购买价位合适的古籍，难度也是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