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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经典IP跨界改编的人物形象研究
——以《鹿鼎记》系列影视作品为例

2021-05-07陈舒萍

福建江夏学院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鹿鼎记韦小宝原著

陈舒萍

(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北京,100871)

IP是文化产业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IP的一源多用有效赋予了文化资源商业价值,实现了多种文化产业形态的共同开发。IP在开发过程中,经过理念到品牌的转换,通过“粉丝经济”获得品牌溢价和口碑褒奖,实现全产业开发的品牌优势[1],极大提高了文化资源转换效率,使得IP价值在全产业链中顺畅流动[2]。

当前的IP开发多以文学作品为内容源头,以影视作品为跨界开发主体,以游戏、音乐为产业链拓展,实现商业变现。在IP影视作品井喷的背后仍存在诸多问题,如改编作品尚没有稳定的市场认可度,受众缺乏稳定的价值认同与消费意愿等。面对已经具有一定“粉丝”群体的IP作品,需要通过契合时代价值观的方式进行跨界开发,才能激发受众的文化认同,提高市场认可度。人物形象是IP作品不同改编方式的主要体现,本文通过对新经典IP《鹿鼎记》人物形象与市场认可度的对比分析,为IP作品的成功改编提供借鉴。

一、新经典IP的改编要素与受众定位

向勇将优质IP分为老经典IP、新经典IP和快时尚IP。[3]老经典IP为创作超过著作权保护期或公共版权的IP内容,如《西游记》等中国古典小说都属于老经典IP的范畴。新经典IP由个人或团队创作,具有一定故事性的完整版权内容,创作超过10年且尚在著作权保护期内,新经典IP在漫长历史与时间的沉淀下将变成老经典IP。快时尚IP是由个人或企业创作改编的新兴IP,短时间内在市场中产生强烈反响与不菲收益,如《琅琊榜》《盗墓笔记》等作品,快时尚IP可能不具备持续火爆的能力而昙花一现,也可能在社会文化的筛选下向新经典IP转化。新经典IP是优质IP中被开发利用最多的一种,往往经过时间和市场的检验,作品本身具有热度,IP影视往往未播先火,收视率高。[4]在每一次的改编中,都能在原有“粉丝”的基础上增加新的消费群体,带来更大的经济效益,成为新经典IP屡被改编再现的动力。

(一)新经典IP的改编要素

价值观、形象、故事、多元演绎、商业变现是明星IP所需具备的[3]、新经典IP跨媒介改编的五大要素。

价值观作为内容基石,决定了IP是否具有传播和开发的价值。新经典IP在创意开发和跨媒介生产阶段处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中,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时代精神、文化特征已经发生重大变化,IP内容本身所展现的价值观与改编时的社会文化并不完全相同。新经典IP只有在改编中过滤掉不符合时代精神的非正能量的部分,使其契合核心价值,才能为大众所理解和接受。因此,跨界改编成功的标准并不是能否原封不动地再现新经典IP,而是在新的叙事媒介下,能否符合并表达时代的价值取向。

形象作为IP跨界开发的核心,是新经典IP改编的落脚点。在新经典IP的改编中,不同的人物形象展现了不同版本的价值观,独具一格的形象成为跨媒介改编中区别于其他版本的重要标的。新经典IP的主人公往往具有多元的人物特色,跨界改编所塑造的人物形象需要选择、平衡人物特点,使其在符合时代价值观的基础上具有个性。如金庸小说《鹿鼎记》的主人公韦小宝,亦正亦邪地游走在江湖中,以凡人的姿态颠覆了“侠”的观念[5],在改编时平衡狡黠圆滑和心存大义的特征是其成功的关键。

故事引发受众共鸣。新经典IP的故事经过时间的检验,成为广大受众认同的文化记忆,对新经典IP的跨界再现就是在跨媒介叙事下对故事进行延续、扩充、改编,连结不同圈层的受众。在改编中,人物的形象、活动构成了新的故事展现方式,故事所营造的世界观塑造人物形象,阐释主题,是受众形成共鸣的重要部分。以《鹿鼎记》为例,如何在展现小人物在奇遇中成就大事业的同时[7],通过主人公韦小宝形象展现反武侠、反皇权的故事核心[6],又符合时代价值观与受众的文化需求,是其跨媒介叙事的重要内涵。

多元演绎是新经典IP延续生命力的重要方式。新经典IP从初始文化产品阶段开始积累消费群体,每一次IP跨界改编都是受众的累加,通过在不同产业的多元演绎,实现消费群体的扩充。

商业变现是选择开发新经典IP的期望结果。新经典IP因其本身的文化价值和庞大的受众群体而具有潜在而巨大的商业价值,经过多轮的创意阶段、生产阶段、流通阶段和消费阶段,最终实现文化资本向商业资本的多次转化。

在五大要素中,人物形象是跨界改编的主要体现。价值观通过人物形象展现,人物活动构成故事,故事丰满人物形象。人物视觉形象成为多元演绎的主体。市场反映了受众的接受程度,即商业变现的效果。

(二)新经典IP的受众定位

新经典IP的受众往往具有怀旧情结,形成圈层区隔,构建文化身份。[3]新经典IP本身的受众是跨界改编的重要受众群体,由于IP被改编时已经创作超过10年,对其首批受众而言,新经典作品是陪伴成长的文化记忆,改编作品能满足受众的怀旧情结。当受众对文化产品产生文化认同和价值认定,便能为之消费。与此同时,新经典作品随着时间的推移可能被多次改编,每一次符合时代价值观的改编,都可能成为新受众的首部接触作品,转化成认同的文化记忆,使后改编作品能满足新受众对已改编作品的怀旧情结。

新经典IP在多元演绎时在受众中形成趣味间隔,形成不同圈层的受众。新经典IP往往经过多次跨界改编,无论是初始作品还是改编作品,都符合当时的社会文化特点和主要受众的文化需求,因此,不同时代的流行文化受众间隔起不同圈层,跨媒介改编作品与初始作品、其他代际作品的受众也分属不同圈层。在新经典IP的改编作品中,不同圈层的受众如果是重合、共存而非互斥的关系,将拥有更广泛的受众群体。

新经典IP为不同受众群落塑造了文化身份认同。新经典IP本身构建起故事的世界观,为受众构建起对IP本身的文化身份认同,同时,在多次改编中结合流行文化与跨界作品的特征,为新吸纳的受众群体构成新的文化身份。成功的跨界改编是让更多受众纳入新经典IP的文化群落中,使新经典IP的文化元素成为受众文化身份的一部分,从而增强对IP本身的文化身份认同。相反,不尽如人意的作品会让受众单纯地认可改编作品所对应的时代文化,并与新经典IP本身、其他作品的文化群落产生话语权争夺。

因此,新经典IP的成功改编应同时满足新经典IP本身的文化身份认同和时代多元流行文化的身份认同。首先,新经典IP的改编需要唤起大众的文化记忆,满足受众的怀旧情结,增强对新经典IP的文化身份认同,否则,新经典IP将在不断地改编中流失IP本身的受众群体,逐渐失去生命力。其次,新经典IP的改编需要符合时代发展趋势,通过多元流行元素吸引更多群体,间隔起时代流行文化的受众,满足新时代受众多元的文化身份认同,否则,新经典IP将没有持续的新受众融入。最后,在双重身份认同下,新经典IP的世界观、价值观成为受众共同的文化身份认同,新的受众群体转变为新经典IP的“粉丝”,新经典IP得以在成功改编中增强生命力。市场的反馈代表了受众对不同版本的接纳程度,成为检验新经典IP改编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准(见图1)。

图1 新经典IP跨界改编的受众反应

二、20世纪80年代:人物形象还原原著,怀旧满足观众认同

20世纪80年代的《鹿鼎记》影视剧版本有1983年邵氏兄弟版、1984年香港TVB版和1984年台湾中视版。

(一)武侠剧风靡市场

1975年,香港拥有电视的家庭比例高达90%[7],推动了电视平民化、电视剧大众化[8]。各大电视台在确定“唯剧集论”的竞争策略后,通过制作精良电视剧来吸引、巩固观众群体。

在香港成长起来的战后一代成为香港发展的中坚力量,也是文化消费的主要群体。面对香港高速的经济发展和快速的城市转型,他们产生了很强的本土意识,引进的外来电视剧无法满足他们对文化表达的需求。正是在市场的需求下,电视台开始寻求新的热点,尝试自制电视剧集。1976年,香港佳视拍摄并播出《隋唐风云》,电视剧所反映的现代价值观和本土新文化受到观众的喜爱。因此,在《隋唐风云》之后,对新经典IP的改编成为电视剧集的重要组成部分,也使得武侠电视剧成为香港类型片中的重要部分。

以无线电视台TVB为例,从1983年到1985年平均每年创作并出品27部作品,其中,IP改编剧目9部。在IP改编剧目中,新经典IP的跨界改编以金庸和古龙的武侠小说为主,1983—1985年间共有12部改编作品,其中涵盖了1983版《射雕英雄传》《倚天屠龙记》、1984版《神雕侠侣》《鹿鼎记》、1985版《笑傲江湖》《碧血剑》等经典剧作。

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香港武侠剧传入台湾,在台湾刮起武侠风。1981年,从香港引进的新经典IP电视剧《楚留香》造就了万人空巷的收视奇迹,台湾电视剧制作公司开始学习香港出品武侠电视剧,金庸、古龙的新经典IP成为被改编的主要对象。1983至1986年成为武侠剧在台湾最流行的时间,1984年台湾中视版《鹿鼎记》便是模仿1984年TVB版本出品的武侠剧。

(二)IP改编遵循原著

20世纪80年代《鹿鼎记》的改编是其作为新经典IP改编的最初版本,延续武侠新经典改编的一贯风格,以还原原著为主。1983年邵氏兄弟版《鹿鼎记》虽只涵盖原著前三分之一的内容,剧情进展快速,支线情节被省略,但原著中的重要情节如智擒鳌拜、康熙小宝比武、智斗建宁公主等都一一呈现。1984年TVB版、中视版剧情与台词基本遵循原著,除因经费、技术等原因无法实现的大战俄罗斯、火烧藤甲兵外,原著情节都有体现。

就主人公韦小宝的形象而言,80年代的韦小宝形象塑造基于原著却比原著更正面、更积极。文本形象方面,韦小宝在剧集中所经历的故事源于原著,文本形象的塑造接近原著,但韦小宝贪生怕死、好色贪财的缺点被弱化,其坚持正义、忠义侠胆的形象被强化,使得韦小宝的影像形象更接近于传统武侠剧的主人公特点。图像形象方面,受限于拍摄手法,80年代《鹿鼎记》影视剧多采用近景和特写刻画人物情感,远景交代人物关系。影片中的服装、道具朴实,为人物形象服务,是必要的存在但不喧宾夺主。表演形象方面,多使用华丽的动作戏等武侠主人公程式化的表演来塑造形象,使得《鹿鼎记》更具有侠客之风。在选角上,韦小宝的扮演者汪禹、梁朝伟、李小飞在影视剧市场中已有不俗的表现,使得20世纪80年代韦小宝的形象更为观众所接受。80年代《鹿鼎记》改编版的韦小宝被塑造为侠肝义胆的英雄人物,虽不及其他武侠片的主人公武艺高强、勇猛过人,但更具智慧和胆识,能够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救己救人、化险为夷,是颇具特色的武侠人物。就故事而言,对于推动情节发展的故事被生动形象地诠释,但表现人物关系、人物情感的故事和细节被忽视,没有利用人物情感与观众形成共情。但正是戏剧性的故事吸引观众,通过观众的故事记忆形成武侠之风的文化记忆。

80年代影视与音乐市场并盛,可延伸的文化产业类别少,因此往往影音并行。80年代《鹿鼎记》的主题曲分别是由张国荣演唱的《始终会行运》、金佩姗演唱的《小宝外传》,在港台地区广为传唱。歌曲的推广提高了电视剧的知名度,电视剧粉丝的增多反过来促进了音乐产业的发展,二者相辅相成,使更多受众成为忠实的消费者,延长了《鹿鼎记》新经典IP的生命周期。歌词中“开心”“顺意”等主人公特质,让韦小宝的形象更深入人心,加强了新经典IP的可持续开发能力。

新经典IP《鹿鼎记》通过人物形象传达价值观、塑造人物形象、经营故事并进行多元演绎后,使得电视台收获了较大的商业效益。

(三)满足受众怀旧情结

首先,由于80年代版本是对新经典IP《鹿鼎记》的第一次改编,原著粉丝是其主要观众。对原著进行还原并搬上荧幕,是对原著及原著粉丝的尊重。原著粉丝在影视剧中得到怀旧情结的满足,唤起的是小说连载时的过往经历,他们对《鹿鼎记》有一定的价值认同,通过新经典IP的消费获得精神上满足。

其次,80年代新经典《鹿鼎记》在观众中完成了多元圈层的构建。原著粉丝为受众基础的同时,80年代武侠电视剧圈隔起一部分受众,这一部分群体与其他类型剧的受众有一定的身份区隔。因此,80年代韦小宝的形象被塑造成市井侠者,将狡猾表现成聪明,将游走于各组织的圆滑表现成侠义正义,以符合这一部分观众的文化需求。此外,80年代的香港流行文化在大众娱乐客观需求的刺激下变得空前繁荣[9],观众对于当红艺人如梁朝伟的认可度和接受度高,演员本身及其所扮演的角色也成为主要消费群体心目中的“经典”。

最后,新经典IP的翻拍又为受众带来不同的文化身份构建。其一,还原原著巩固了新经典IP“粉丝”基于对原著认同的文化身份,这一部分群体成为这一时期新经典IP翻拍的重要消费群体;其二,翻拍构建武侠剧集的文化认同,以类型剧的方式吸引更广泛的受众;其三,以流行文化为主体构成文化群落,这一文化群落实时消费能力和消费意愿高,在此基础上,流行文化会随着时间变为他们心目中的新经典,因此对这一群体而言,新经典IP融入流行文化则有很强的消费吸引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带来长尾效应。

80年代的《鹿鼎记》影视剧秉持着遵循原著情节、还原原著内涵的高水平,有良好的市场反响,是成功的改编。1983年邵氏兄弟版本在当年香港电影票房中位于中上游,而1984年TVB版本和中视版本接二连三地创下香港、台湾的收视奇迹。还原新经典使作品获得不同文化圈层受众的叠加效应,韦小宝的形象以正盖邪,迎合武侠之风,启用流行元素,使得80年代新经典IP改编成功并实现商业变现。

三、20世纪90年代:人物形象改编夸张,收视居高引爆市场

20世纪90年代的《鹿鼎记》影视版本有1992年周星驰版、1998年香港TVB版,由于2000年播出的华视版《小宝与康熙》时间和风格皆与90年代相近,因此也归入这一时期。

(一)影视剧娱乐化发展

香港亚视、无线电视台TVB在竞争中转变电视剧发展方向,武侠电视剧在80年代中后期的香港本土市场中逐渐萎缩。随着香港经济的发展和大众文化的流行,90年代的香港电视剧趋于娱乐化。

90年代韩剧、日剧迅猛发展,同期,中国大陆经济腾飞,人民对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提高,在市场经济和精神需求的助推下,大陆电视剧快速发展。随着大陆电视剧市场法律法规的完善,对韩剧、日剧引进的热情增大,而引进港剧的需求却大幅度下降。1997年香港回归之后,曾经占领又失去的大陆市场重新被香港电视剧所掌握,以金庸新经典IP改编剧为首,《鹿鼎记》《神雕侠侣》《天龙八部》等剧目纷纷被引进,一度成为大陆收视冠军。

90年代台湾电视剧市场受日本、韩国等外来文化的冲击,促进了90年代模仿日、韩风格的台湾偶像剧出现。同时,随着年轻受众的崛起和本土意识的觉醒,台湾本土电视剧,尤其是闽南语乡土电视剧迅速发展。[10]随着台湾政府对电视剧管控的放松以及有线电视的开放,台湾电视剧市场竞争愈发激烈,引进剧、乡土剧和合拍剧逐步占领电视剧市场。

1992年邓小平南巡、1997年香港回归等重大事件共同促进香港经济蓬勃发展,从而促进电影产业佳作频现,票房捷报频传。[11]从1990年周星驰以《赌圣》打破票房记录开始,“无厘头”创作风格影响了香港电影、电视剧的创作,成为时代的流行特色。2000年,台湾华视与香港合拍的电视剧《小宝与康熙》在王晶的导演下延续了周星驰的“无厘头”风格,并取得成功。

(二)夸张改编诠释主题

90年代对新经典IP的改编并不局限于还原原著,而是将对原著思想的解读融入形象的诠释中。

从价值观来看,由于武侠电视剧在香港市场的没落,社会经济迅速发展,个人价值被凸显,90年代的《鹿鼎记》新经典改编剧削弱了“义薄云天”“侠义至上”的思想,更强调个体的价值。如1998年TVB版突出了韦小宝市井的气质和原著中喜剧的成分,将侠义精神从高高至上的“神”转向平凡普通的凡人上[12],通过韦小宝的“喜”来衬托时代的“悲”,展现了个体在大时代下的有限价值与无限无奈的两面。如周星驰电影版虽对情节进行了大幅度删改,但通过对主人公下贱圆滑的精准刻画,表达了原著通过韦小宝所揭露的皇权社会下的真实模样,印证了韦小宝能通过极强的求生欲和丰富的社会经验在不同组织如鱼得水,而这正是人性复杂和组织迂腐使然。[13]随着台湾言情剧的发展,2000年华视版则是着古装演言情,突出展现了主人公韦小宝的爱恨情仇。

就人物形象而言,90年代版本更突出韦小宝的市井等非正义气质。文本形象方面,主要情节的故事内核来源于原著,如“擒拿鳌拜”,但故事的展现方式是全新创作,故事的表达、人物的台词是富有时代特色的喜剧风格。图像形象方面,利用服装、道具、特效,构建人物形象的标识,展现人物不同的人生状态,如周星驰版本中用墨镜展现人生得意,用虎头帽暗示大难临头。表演形象方面,多用夸张的表情、肢体动作来突出韦小宝的机灵、圆滑,增加《鹿鼎记》的喜剧色彩,而韦小宝的扮演者周星驰、陈小春、张卫健因其过往作品或演员本身贴上喜剧的标签,更凸显作品中的“乐”。90年代改编作品对人物影像形象的塑造不拘泥于武侠剧中的正气和言情剧中的深情,“邪”是影视剧中重点展示的部分,并以“邪”的滑稽构成喜剧,“正”是善良的主人公在圆滑的处事中歪打正着的结果,夸张而真实地展现了亦正亦邪的韦小宝形象,1998年TVB版展现的痞气十足的韦小宝被奉为改编版本的经典。90年代韦小宝的形象既迎合观众对“无厘头”表现方式的喜爱,也是电视剧、电影趋于娱乐化的必然。

90年代改编的《鹿鼎记》版本对原著故事进行了大幅删改,多选取富有戏剧冲突的情节,一方面,利用夸张的情节表达剧集的主题思想,如周星驰版本所强调的反武侠精神;另一方面,通过精彩的故事与观众建立情感连结,使得原著中的故事仍能在改编影视剧中延续。

新经典IP《鹿鼎记》在90年代进行的多元演绎中,亦是将内容载体延伸到音乐中。2000年华视版《小宝与康熙》中韦小宝每日吟唱的《凉风有信》以及片尾曲《你爱我像谁》在台湾家喻户晓,音乐从侧面刻画了韦小宝圆滑、浮夸的形象,让韦小宝深入人心,从而为影视剧增加了更多受众。但除音乐外,90年代没有对新经典IP做更深入、更广泛地多元演绎。

(三)区隔多元圈层受众

新经典IP被翻拍时,受众的怀旧情结得到满足,一方面是原著《鹿鼎记》既有的粉丝,但这一部分群体很大程度上不是90年代影视剧的主要消费群体;另一方面是以1984年TVB版《鹿鼎记》为经典的受众,尤其在1998年TVB版《鹿鼎记》开播后,更满足了受众对十余年前版本的怀念,也唤起经典刚被搬上荧幕时对韦小宝的记忆,在与经典的对比中,增加了新经典改编版本的热度。

90年代的《鹿鼎记》改编程度大,对韦小宝的解读由此多样化,构成了受众多元圈层的区隔。以周星驰为首的“无厘头”风格、1998年TVB版与2000年中视版以大众流行文化分别吸纳了一定的“粉丝”群体,但这部分新的受众与原著“粉丝”形成了较大的圈层区隔,群体的冲突会对文本话语权、身份认同感进行争夺,在一定程度上会损失某一部分受众,新旧“粉丝”对新经典IP的受众叠加效应小。另一方面,90年代版本准确把握了原著的人物形象和主要思想,增强了新“粉丝”对《鹿鼎记》本身的文化认同,增强了新经典IP的生命力。因此,90年代的改编影视剧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新经典IP改编剧以多种风格呈现,为受众构建起新的文化圈层。“无厘头”、言情、喜剧等都使得其圈层区隔的群体有了很强的文化身份认同,也增强了对原著的文化身份构建与认同。

总体而言,90年代的《鹿鼎记》影视剧改编中,人物形象的塑造更贴合原著表达的精神内核,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反迂腐、反皇权、反武侠的精神。在娱乐化的大众流行文化下,运用“无厘头”的风格,以言情替代武侠类型,使得90年代的《鹿鼎记》改编剧取得成功。周星驰版《鹿鼎记》位居当年票房排名第三;1998年TVB版不仅在香港取得高收视率,更是被视作经典港剧在大陆循环播放至今;2000年中视版在台湾掀起了收视狂潮,在香港创下46点的高收视,并在次年的金钟奖获得了各奖项提名。是否复刻原著并不是判断新经典IP作品改编成功与否的条件[14],90年代的新经典IP在市场的变化下准确把握受众口味,表达原著精髓,实现了成功改编。

四、21世纪后:人物形象本末倒置,缺乏认可评价不高

2000年以后《鹿鼎记》改编的影视剧有2个版本,分别为2008年张纪中制片版和2014年赖水清版本。

(一)电视剧市场竞争激烈

21世纪以来,中国电视剧迎来了发展的高峰期,电视剧市场与制作趋于稳定,产业呈态势良好的上升趋势,电视节目成为社会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2000年以后,中国电视剧市场开始出现类型电视剧,从古装剧到涉案剧再到红色经典剧目[15],其中古装剧一部分以《还珠格格》及其类型作品为代表,另一部分以学习、模仿并翻拍香港武侠剧、以张纪中翻拍金庸经典剧目为代表。

中国电视剧创作者积极汲取非本土电视剧制作的经验及优势。1996年,张纪中邀请香港导演袁和平担任《水浒传》的武术指导,2000年使用全香港班底的武术指导拍摄电视剧《笑傲江湖》,开启与香港优秀电视剧制作人合作翻拍金庸新经典IP武侠剧的新纪元,作品包括《天龙八部》《神雕侠侣》等剧目,极大推动了大陆对香港剧目从被动接受到主动吸纳并二度创作的转变,这些剧目也成为新时代文化消费者心目中的经典剧目。

2010年以后电视剧发展呈平稳上升的态势,尽管网络播放平台成为影视剧制作与播放的重要渠道,但“上星”仍是许多电视剧衡量剧集优秀与否的标准。就2014年电视剧发展情况而言,电视剧播放渠道集中,仍以中央电视台和上星卫视为核心,上星频道的收视率较2013年提升了2%。[16]随着视频网站自制剧的崛起,版权内容成为产业链延伸、视频网站经营的核心,通过版权IP化实现网络视频的垂直制作与经营。由此,快时尚IP迎来爆发式增长,相反,新经典IP在这一时期的改编相对较少。

(二)人物改编正邪难分

在IP电视剧井喷的时代,如若想获得较高的收视率,在内容至上的基础上,还需要有一定的热度吸引观众。张纪中版本、赖水清版本的《鹿鼎记》都以韦小宝“邪”的一面作为炒作噱头,如张纪中版本以“好色”作为炒作点,赖水清版本则以“邪恶”作为焦点,出现了价值观的偏离。同时,新时代女性崛起,对一夫多妻的人物关系、猥琐好色的人物形象宽容度下降。新的改编剧没有根据时代文化的变化对人物形象的塑造有所侧重与改变,反而将不被人认可的特点当做电视剧宣传的吸睛之处。

就人物形象而言,2000年后的版本突出了主人公韦小宝的形象且强化了主题。文本形象层面,2008年张纪中版与原作保持高度一致,如再现了原作中对主人公动作、语言、心理的具体描写,部分情节原汁原味地还原了文字描写的场景。同时,人物形象的塑造符合原著思想的解读,通过文本形象的塑造,韦小宝狡猾但重情义、贪财但识时务的形象跃然于荧幕,将原著中富贵背后的落寞,英雄背后的萧条展现出来,既是对权力的控诉,也是对传统的解构。尤其是剧集最后韦小宝与康熙的隔空喊话中,更是将原著中韦小宝为逃离压抑而走出繁华的孤寂凸显出来,展现了皇权之下对人性、兄弟情的压抑和扭曲。2014年赖水清版本基于原作,但改编仅局限于删改人物原有的对话,故事的主体仍是原作的框架;同时,削弱了作品中其他人物的描写,删减了部分支线情节,将整部作品的重心向主人公韦小宝的人物塑造倾斜,使主人公韦小宝在文本形象方面更突出。在图像形象方面,多景别的拍摄手法丰富了视觉形象,但并未真正服务于人物形象的塑造,特别的画面色彩、夸张的特效仅为了搞怪,对作品的呈现没有正面作用。表演形象方面,演员夸张的表演流于表面,狰狞的表情表现主人公处于危机的狼狈,故作姿态的反应展现主人公的小聪明,塑造出没有精神内核却狡诈、阴险、猥琐的人物形象,难以为观众所接受。

尽管这一时期文化产业链逐渐完善,但这两部改编剧皆没有将IP价值延伸。为推动剧情和加强宣传,设计了电视剧主人公的卡通形象,但这一创意和形象并未通过其他文化产业形式变现,新经典IP在这一阶段没有实现多元演绎。

(三)受众无文化身份认同

时隔多年的翻拍满足了原著“粉丝”、改编剧“粉丝”的怀旧情结。尽管翻拍不尽如人意,但因这类受众的忠诚度高,仍会为此消费。

在2000年以后的新经典IP改编版本中,受众群体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受众为原著的忠实追随者,已经构成了文化圈层的区隔;第二部分为首次接触《鹿鼎记》新经典IP的消费群体,是这时期的主要消费者,他们在观看新的改编剧集时逐渐构建文化身份;第三部分为主演的“粉丝”,与第二类群体有所重合。在这几类受众的叠加下,由于电视剧观众基数大,构建起较大的市场空间。

观众在接受并认可新经典《鹿鼎记》、对改编版本文化认同时构建起新的文化身份,这一文化身份不同于对原著、经典《鹿鼎记》剧集的认同而形成的文化身份。但2000年后的版本由于展现的价值观出现了偏颇,观众的认可程度较低,受众的认同感基本源于新经典IP本身。

2000年后的改编版本收视一般,2008年张纪中版本虽然在福州、杭州、济南、重庆等地方电视台获得该地区的收视率第一,但整体认知程度不高;2014年赖水清版本在全年收视排行中排名第六,知名度远不如《古剑奇谭》《步步惊心》等IP剧作。从市场认知度、受众的认可度而言,并非好的改编剧作。

五、结语:结合时代进行改编,满足受众精神需求

不同版本《鹿鼎记》对新经典的改编程度、还原程度随着观众和时代的变化而变化。无论是原汁原味地再现原著,还是夸张地改编并与时代结合,都是让新经典IP重现,让观众所接受。

在三个时代的改编剧中,90年代的改编版本最为成功(见表1)。通过对主人公韦小宝“邪”的人物形象构建,反讽阐释了《鹿鼎记》反武侠、反皇权的重要思想,使跨界改编不仅仅是再现原著,而是用新的媒介语言基于新经典IP的世界观进行新的叙事。在武侠类型片趋于萎靡的市场中,90年代的改编版本紧跟流行文化的特色,通过“无厘头”的文化产品特点给予市场主要消费群体文化身份的认同,满足多元圈层的文化诉求,最终获得了市场的认可。新的受众也在文化产品的消费中建立并加强对新经典IP文化身份的认同,从而延长了IP的生命周期。

表1 不同版本《鹿鼎记》的受众反应

未来新经典IP翻拍将越来越多,所面向的受众对新经典IP本身的了解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低,因此,对新经典IP的跨界改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新经典IP成功的跨界改编,不意味着需要依样画葫芦照搬原著内容,可以是对原作情节的再现,对具体故事的新解读,为人物立传,也可以是对前传的想象、对后文的续写。跨界改编是在IP故事的世界观下,将原著的主题意涵、价值观与时代精神相契合,并通过人物形象的塑造展现出来,其本质是在不同媒介下延续、拓展IP的故事,共同阐释主题。

优质IP之所以能从热门的快时尚IP沉淀为新经典IP,意味着IP本身具备了可持续开发的延展性。新经典IP的改编基于原作,用新作品呈现故事的新演绎。改编作品首先需要被主要消费群体所接受,往往意味着与流行文化相结合,满足新受众的文化需求,从而间隔流行文化的受众圈层,增强粉丝群体。新的受众得以在改编作品中体会原作故事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感受人物的温度,在体验新作品的同时唤起情感共鸣与文化记忆,才能成功将这部分受众转化为新经典IP的忠实消费者,增强新经典IP的生命力。

此外,新经典IP还可以进行多元演绎,将IP价值在产业链的不同环节变现,使得改编下的人物形象更深入人心,将消费者的精神需求转化为新经典IP的消费力,将潜在消费者转化为忠实受众,从而扩大市场,实现IP的长尾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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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不到位也尴尬
水家乡
琵琶记
绿牡丹(下)
游走在“率真”与“无耻”之间——葛二蛋与韦小宝人物比较
标 准
尴尬军训:“大姨妈”驾到
熟了,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