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驰疆

金素妍：1980年出生于韩国首尔，1994年出道后凭《恐龙先生》《顺风妇产科》等剧成名。2000年，主演电视剧《夏娃的诱惑》，最高收视率达45.2%。代表作包括电影《七剑》，电视剧《IRIS》《检察官公主》《顶楼》等。2021年初，由其主演的《顶楼2》播出，打破多项收视纪录。

韩国企业评判研究所每个月都会发表一个电视剧演员品牌评价榜，堪称韩国演员人气的晴雨表。从去年12月开始，榜首就被金素妍牢牢占据，连续3个月一骑绝尘。哪怕是“太阳之子”宋仲基携新剧强势复出，也只能甘拜下风——没办法，《顶楼》太火了。

《顶楼》之火，始于狗血。该剧编剧，是曾写出《妻子的诱惑》《来了！张宝利》《皇后的品格》等韩国国民热剧的金顺玉，其中《妻子的诱惑》被中国翻拍成《回家的诱惑》，创下2000年后中国电视剧的第二高收视率（第一名为《人民的名义》）。

纵观金顺玉闪闪发亮的收视履历，三大法宝功不可没：复仇、反转、大女主。而《顶楼》正是这三件套的集大成者。故事发生在一座上流住宅大厦中，一对普通母女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富人们看似平和的生活。在充斥着权钱交易的大楼里，三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女性角色，为了将孩子送进顶级名校不择手段，互相利用，勾心斗角，甚至牵扯出一个又一个凶杀案。

《顶楼》海报。

在《顶楼》里，夫妻背叛是常态，一夜暴富不是梦，就连死而复生的戏码都演了又演。观众一边看一边骂，一边骂又一边看，硬生生把剧送上了收视率第一的宝座：第一季开播收视率6.7%，第二季直接跳上29%，主角们的名字更是霸屏社交网络。而最受关注的，莫过于金素妍饰演的千瑞珍，一个性格极端、反复在自卑与自负中挣扎的财团贵妇。

因为在这样的狗血剧中把一个角色演绎得夸张极致却又不讨人厌，金素妍的演技备受赞誉，过去半年中拿下数个大奖，多次登顶大演员人气排行榜。

在40岁这一年，她成了真正的“顶流”。

狗血又现实的荒诞剧

即使在情节编排以大胆著称的韩国影视界，《顶楼》的叙事节奏也远超出一般的电视剧，其构建的世界观足够吸引眼球。

近两三年，“阶级问题”俨然成为韩国影视最熱门的题材，从打破纪录的《天空之城》，到拿下奥斯卡的《寄生虫》，再到如今的《顶楼》，贫富差距、资源垄断、病态教育等一系列社会问题都以荒诞戏剧的形式呈现在韩国人面前，引发了一次又一次全民热议。

金素妍在《顶楼》中造型和演技都受到观众好评。

而《顶楼》的巧妙之处在于，编剧设计了一幢高达百层的摩天住宅，住户所在的高度象征着他们的社会地位。三位女主角，李智雅扮演的是住在顶层的千金，嫁给了房地产巨鳄，却过着充满欺骗的生活;柳真则饰演底层单亲母亲，为了女儿甘愿成为上流社会的棋子;而金素妍的角色更为复杂，她表面上是豪门贵妇，却一直在严厉、缺爱的原生家庭中如履薄冰，一生都在为了“赢”不择手段。

三位女主地位悬殊，但有着相同目标——孩子的教育问题。围绕着“唯名校论”这个主题，孩子、家长、家庭间的竞争层层展开，最后形成了一个争夺游戏——这个游戏称得上当下韩国阶级问题的缩影。最鲜明的例子是几位男主角的职业分别是地产开发商、律师和医生，他们通过这样的同盟关系对社会财富巧取豪夺，即便是杀人放火也能摆平。正因此，观众在被狗血剧情吸引的同时，也在这些上流社会的阴暗面上看到了某些韩国社会现实的影子。

当然，《顶楼》的爆红也离不开主角“开挂”的演技。金素妍在《顶楼》中有几个名场面，每次表演都像精密设计过一样，让人目不转睛，尤其是千瑞珍失手将父亲推下楼梯的桥段。浑身湿透的金素妍，满手鲜血，为让自己冷静下来弹着钢琴，边弹边哭，紧接着情绪爆发，似笑非笑地看着手，表现了角色内心恐惧、矛盾又庆幸的情绪。而之后在医院与父亲遗体“告别”时，金素妍更把这种复杂表演发挥到极致，被网友称为“不可能出现在人脸上的表情”。

在金素妍多变的演绎下，这个角色呈现出了丰满的立体感。金素妍在千瑞珍身上倾注了很多个人理解，力求每个表情和动作都能让人联想到角色的动机。她还会花大量时间与编剧探讨角色与剧情的关系，摸索如何在夸张表演中实现合理化。这才塑造出了令人过目难忘的复杂角色。

天生一张“老脸”

中国观众对金素妍的脸并不陌生。她是徐克电影《七剑》里多情善良的女奴绿珠，经典谍战剧《IRIS》中忠诚刚毅的女特工，也是偶像剧《检察官公主》里喜欢装可爱的检察官……可在她近30年的职业生涯里，两次大爆红，都是因为演了“坏女人”。

除了《顶楼》，上一次让金素妍声名大噪的作品，是电视剧《夏娃的诱惑》（又名《女主播的故事》）。2000年4月，《夏娃的诱惑》开播，金素妍担纲女二号，饰演的徐迎美是个心机主播。尽管剧中男女主角童话般的爱情甜倒无数观众，但不到19岁的金素妍仍凭借犀利的表演备受瞩目。在2000年MBC（韩国文化广播公司）的演技赏上，她以压倒性优势拿下大奖。她的经典台词“女性结婚未必是好事，我的成就比什么都重要”被许多粉丝奉为圭臬。可见，金素妍的职业起伏，与她个人的成长有关，与大众审美、价值取向的改变也大有渊源。

金素妍从小长着一张“老脸”。初二那年，她为了能免费上表演学校报名选美，获得第二名顺利入行。十二三岁起就独自拎着行李箱从首尔坐公车到汝矣岛工作，自己学着化妆，借姐姐的衣服拍戏，一边读书一边磨练演技。1994年，她出演青少年电视剧《恐龙先生》，凭超龄的演技拿下电视台童星奖。获奖第二天，就有观众打电话投诉：成年人怎么可以拿儿童奖？没人相信她只有14岁。从此以后，金素妍就没有演过20岁以下的角色。

左上图：17岁的金素妍出演《顺风妇产科》。左下图：《夏娃的诱惑》剧照，金素妍在剧中担纲女二号。中图：《IRIS》剧照，该剧也是金素妍低潮期后的回归作品。右上图：《检察官公主》剧照。右下图：《家和万事成》剧照。

她过于艳丽的长相也遭到了许多敌意。16岁时，金素妍为争取更多曝光度开始跑场做主持人，经常需要在活动现场跟当红男偶像互动。一次，她与H.O.T组合同台直播，现场响起了巨大的嘘声，甚至有人疯狂喊着：“滚下去！滚下去！”这次直播事故让金素妍差点丢掉工作，在厕所整整哭了两小时。

电影《七剑》剧照，金素妍饰演女奴绿珠。

尽管《夏娃的诱惑》让她声名鹊起，但也因为反面形象太鲜明招来了更多“黑粉”，恐吓信一封接一封寄到公司，电视台不得不为她投保、配保镖，最后连广告商和剧组都不敢再用她。她也尝试过扮演一些楚楚可怜的角色，但无一例外收视欠佳，2005年《秋天的骤雨》更是收视率跌至谷底。金素妍莫名其妙进入了职业生涯的低潮期。

低潮一来就是3年。没有戏拍，没有收入，有时只能靠父母接济，出门在外都心疼油钱。那3年，她先是完成了自己在東国大学延迟许久的学业，剩下时间通过各种方式调整心态，跳舞、游泳、登山……

真正让金素妍走出阴霾的，是漫画《灌篮高手》。金素妍从小喜欢打篮球，也是《灌篮高手》的狂热粉丝，她说：“这是包含了人生的漫画。”每次无戏可拍迷茫时，她就会翻开漫画567卷，这一卷的名字叫做：三井寿的回归。

“金素妍们”的好时代

在《灌篮高手》中，三井寿是个特殊的存在，他不像樱木花道永远热血，也不比流川枫所向披靡，却是最有人情味的角色。他曾是全国冠军，却在人生最重要的节点上一蹶不振;但他始终重情重义，坚持自己内心的声音，最终浪子回头，重新走上战场。金素妍说：“这样的男人，就是我的理想。”

她自己的人生也是如此。2008年，金素妍接到谍战剧《IRIS》的剧本，但需要几轮面试。她深知机会来了，为了得到这个角色，她毫不犹豫剪掉长发，每天泡在健身房练出肌肉，枪、武术、跆拳道学了个遍。因此，听到被选上的消息时，金素妍激动得失眠了。

《IRIS》是当时韩国投资最大的电视剧，汇集了李秉宪、金泰熙等大牌演员。在片场，金素妍几乎不用替身演员，因此总是伤痕累累。这部剧在2009年获得破纪录的收视率，金素妍得以重回一线。之后，她又主演了《检察官公主》《家和万事成》等热剧，稳固了得来不易的人气，直到《顶楼》，一瞬爆发。

另一个让金素妍公众形象逆转的原因，是她在综艺节目中的表现。随着韩国综艺井喷，金素妍也逐渐有机会把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现在大众面前。她反应慢、易害羞的个性与荧屏形象相去甚远，懂礼貌、没架子、爱动漫的宅女形象更是受到年轻人的追捧，尤其在“姐姐当道”的时代，金素妍收割了一拨弟弟粉、妹妹粉。

在韩国娱乐圈，金素妍的人品有口皆碑。著名主持人姜虎东称：“如果善良有选拔赛，金素妍可以直接进四强，她的后背有翅膀。”2005年，演员李恩珠因舆论暴力自杀离世，同样深受网暴危害的金素妍为好友料理身后事。之后的15年，金素妍一直照顾着李恩珠年迈的母亲。3年前，这件新闻被媒体报道出来，令许多人动容。

从“恶女招黑”到“恶女吸粉”，金素妍的翻红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韩国主流审美的改变。过去，偶像剧、历史剧、家庭喜剧是韩剧的三座高峰。但如今，甜剧基本没有市场，一大批带有现实主义色彩的都市剧占领了收视排行榜。这些剧，或直指社会敏感话题，比如《天空之城》《顶楼》，或深入探讨人与人、人与职场的微妙关系，比如《我的大叔》《医生的机智生活》等。往往，这样的剧不会启用偶像演员，而需要一群有经验、有能力，能用细腻表演撑起复杂剧情的戏骨。这也给一大群人到中年的实力演员提供了机会。

难怪有评论说：现在的韩国影视圈是“金素妍们”最好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