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立诚

【关键字】学宫 “敬一箴”石碑 比较

一、前 言

2021年1月18日，在阳江市江城区南恩路的阳江学宫崇圣祠后进行消防水池施工时，距离地面约2米处出土了“敬一箴”石碑，其实，早在1983年11月在高要学宫出土的“敬一箴”石碑，可惜的是，还没有学者对此碑进行深入的研究。“敬一箴”石碑是明嘉靖五年至六年（1526年至1527年）明世宗朱厚熜为教化天下，宣扬儒学而作，并颁行各地，立石孔庙（又称学宫），碑文是嘉靖皇帝朱厚熜亲书。因此，对广东发现的这两块石碑进行研究，可以说是填补了研究上的空白，为相关研究的开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二、发现概况

图1 阳江学宫出土的“敬一箴”石碑拓片（阳江市江城区博物馆藏）

阳江学宫于2021年1月出土的“敬一箴”石碑，花岗岩制作，平顶，斜角，下身长形，底有标（榫），以安装石碑。通高195厘米，身宽123厘米，最厚22厘米。碑首有“御制”二字，篆体，碑身文字为正楷，开篇为“嘉靖敬一箴有序”，字端正有力，规范，文末镌刻“钦文”“嘉靖五年六月二十一日”，碑文周边有单线条围框，碑身四周可见云龙纹，纹样与高要学宫的“敬一箴”碑相同。与石碑一起出土的还有明代的莲叶纹瓦当（或滴水），已残。

图2 高要学宫出土的“敬一箴”石碑拓片（肇庆市博物馆藏）

高要学宫（又称文庙、肇庆府学宫）于1983年11月出土的“敬一箴”石碑，砚石制作，通高198厘米，宽115厘米，厚14厘米，底部有标（榫），为晕首（圆顶）竖立型。整个碑四周为14条群龙戏珠云纹图案，镌刻满地祥云雕纹以及“双龙戏珠”、“龙翔海宇”等纹饰。上端二条大龙戏珠，下端为四龙戏珠，左右各刻四龙翔云直上，龙腾云涌，形象生动，富丽堂皇。雕刻精致，纹饰瑰丽庄严。技艺十分精湛，字体深峻，线条有力到位。碑上端额篆“御制”二字，其书法精湛，刻工细腻。正文用楷体字书写，首起为“嘉靖敬一箴有序”，文末为“钦文”“嘉靖五年六月二十一日”，书法精妙，结体端正，笔划匀称，布局严谨。

“敬一箴”为御制石碑，是最高等级（一等）的碑，无疑是国库财政拨款而制，按高要学宫的“敬一箴”碑为砚石所刻，看来阳江学宫的“敬一箴”石碑也是当地所制，花岗岩石料亦表明是当地所刻立。二等是恩荣碑，由皇帝下旨而由地方财政拨款建造。三等是圣旨碑，由皇帝下旨，再由个人出资建造。四等是勑建碑，经皇帝批准而由个人出资建造。故此，阳江学宫和高要学宫出土的“敬一箴”石碑十分珍贵。

广东省内已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学宫有肇庆市的德庆学宫、揭阳市的揭阳学宫和广州市越秀区的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旧址（番禺学宫）共三处1，其中德庆学宫建于元代，番禺学宫建于明代，揭阳学宫始建于南宋绍兴十年，清光绪二年重修。已公布为广东省文物保护单位的学宫有肇庆市的高要学宫，梅州市的长乐学宫（五华）、兴宁学宫，江门市的新会学宫、开平学宫，潮州市的海阳县儒学宫，惠州市的归善学宫（惠城区），云浮市的罗定学宫，茂名市的化州学宫，河源市的龙川学宫，阳江市的阳江学宫、韶关市的韶州府学宫大成殿、南雄府学宫大成殿和揭阳市的普宁学宫等十四处2，其中高要学宫、长乐学宫、兴宁学宫、新会学宫、海阳县儒学宫、归善学宫、韶州府学宫大成殿、南雄府学宫等八处建于明代；罗定学宫、化州学宫、龙川学宫、普宁学宫、阳江学宫、开平学宫等六处建于或重修于清代。

三、两碑的比较

阳江学宫始建于北宋庆历四年(1044年)，明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迁建于今址，清嘉庆五年(1800年)重修。出土的“敬一箴”石碑，其形制不是明代常见的晕首(圆顶)石碑，而是平顶、斜角、底部有标（榫），亦是明御制的石碑。此碑边上虽略有损伤，但为明代留存至今罕见的“敬一箴”石碑，不失为珍贵之物。

高要学宫（又称文庙、肇庆府学宫）始建于北宋崇宁（1102年至1106年）初，元末遭兵毁，明洪武二年（1369年）重建。出土的“敬一箴”石碑，《肇庆市文物志》录有碑文3，碑文与阳江学宫出土的“敬一箴”碑基本相同，但却略有缺憾。这块石碑还有一个独特之处，就是用优质的端砚石所刻，凸显当时端州作为端砚产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比较阳江学宫“敬一箴”碑与高要学宫“敬一箴”碑，既有相同之处，又有不同之处。

（一）相同之处

1、两碑的年代相同，都是明代碑刻；

2、两碑的碑文也基本相同，如开篇均为“敬一箴有序”，末尾为“钦文”“嘉靖五年六月二十一日”。

3、两碑均为挖掘出土，高要学宫的“敬一箴”碑是1983年11月出土；阳江学宫的“敬一箴”碑是2021年1月出土，都是在学宫出土，虽然出土时间不同，但保存均完整。

（二）不同之处

1、两碑的材质不同。高要学宫的“敬一箴”碑是端砚石所制；阳江学宫的“敬一箴”碑为花岗岩所制；

2、两碑的形制不同。高要学宫的“敬一箴”碑为晕首（圆顶）竖立型，通高198厘米，宽115厘米，厚14厘米；阳江学宫的“敬一箴”碑为平顶，斜角，下身长形，通高195厘米，身宽123厘米，最厚22厘米。从形制上看，明代石碑有两种，一是常见的晕首(圆顶)石碑，二是平顶斜角石碑。多数是晕首(圆顶)碑，少数是斜角碑，这种碑清代前期还很常见，清代中期及以后，则均为平顶方角碑，这是因为制作难度减少的缘故；

3、两碑用字和纹饰有异。高要学宫的“敬一箴”碑字体精细，刻划整齐，纹饰也精美许多；阳江学宫的“敬一箴”碑字体与纹饰显然较粗，刻划不够整齐，围绕字体的线条也不够流畅。这是因为碑的材质所决定的；

4、两碑的释文有个别不同之处，如：

（1）用字不同：高要学宫的“敬一箴”碑为 “其推广一之一言，可谓明唉”， 阳江学宫的“敬一箴”碑为“其推广一之一言，可谓明矣”；“唉”为“矣”之误；前碑为：“发政施仁，斯保鸿图”，后碑为：“发政施仁，期保鸿图”；“斯”为“期”之误；

（2）断句不同：前碑为：“所以尽为天子之职”， 后碑为：“所以尽为。天子之职”；

（3）用字与断句均不同：前碑为：“朕以冲人缵承至绪，自谅德惟寡昧，勉而行之”；后碑为：“朕以冲人，缵承丕绪，自谅德惟寡，昧勉而行之”。

前碑确为“至”字，而后碑确为“丕”字。“至”与“丕”字不同，整段句子的断句也不同。查郓城县文庙的《敬一箴并序》碑记及《费县志》的《敬一箴并序》碑记均为“丕”字；为何有此差异，尚不明瞭。

四、结 语

由于距今年代久远，加上20世纪60年代的那场动乱，一般学宫都难以保留“敬一箴”石碑，故而发现此碑便弥足珍贵。目前，外省（市）仅在北京市的国子监、湖南长沙市的岳麓书院、陕西的西安市碑林博物馆4、河北邯郸市的邱县邱城文庙遗址5、河南沁阳市的怀庆府学宫遗址6、新安县新安学宫遗址7和山东省郓城县文庙发现及保存此碑。此外，山东省临沂市的《费县志》（清光绪）卷六《学校》里也收录了《敬一箴并序》碑记。据了解，广东省内只有高要学宫和阳江学宫保留有“敬一箴”石碑，其他属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与省文物保护单位的学宫都没留存“敬一箴”石碑，实为珍贵。建议设立碑亭放置“敬一箴”石碑，或像河北省邱县邱城文庙遗址那样，将碑竖起并用栏杆围住，以做好保护工作和文物的活化使用，便于游人参观。

注释：

1 广东省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A]//广东文化遗产[M].2015（2）：6-8.

2 同[1]，第13-24页。

3 肇庆市文物志编辑委员会编.肇庆市文物志[M].1987：121-122.

4 现存西安碑林博物馆第七室前西游廊。

5 现存河北省邯郸邱县邱城小学，下有明代石龟驮碑，石龟又称赑屃，长约1.5米，宽1米，高0.5米。赑屃为龙的九子之一，是我国古代的一种祥兽，善驮重物，外形似龟。

6 现存河南省沁阳市覃怀路沁阳一中。参看牛永利等.从石刻文献看怀庆府廉洁生态环境建设[J].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9（35）：6-9.

7 现存河南省新安县新安二高。

附录：

1.高要学宫“敬一箴”石碑拓片碑文（据《肇庆市文物志》）（图一）：

敬一箴有序

夫敬者，存其心而不忽之谓也。元后敬，则不失天下；诸侯敬，则不失其国；卿大夫敬，则不失其家；士庶人敬，则不失其身。禹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五子之歌有云：予临兆民，如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其推广敬之一言，可谓明矣。

一者，纯乎理而无杂之谓也。伊尹曰：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其推广一之一言，可谓明唉。盖位为元后，受天付託，承天明命，作万方之君，一言一动，一政一令，实理乱安危之所系。若此心忽而不敬，则此德岂能纯而不杂哉？故必兢怀畏慎於郊禋之时，俨神明之鉴享。发政临民，端庄戒谨，惟恐拂于人情。至于独处之时，思我之咎何如，改之不吝。思我之德何如，勉而不懈，凡诸事至物，来究夫至理，惟敬是持，惟一是协。所以尽为天子之职，庶不忝厥祖厥亲，由是九族亲之，黎民怀之，仁泽覃及于四海矣。

朕以冲人，缵承至绪，自谅德惟寡昧，勉而行之。欲尽持敬之功，以训致乎一德。其先务又在虚心寡慾，驱除邪逸，信任耆德，为之匡辅；敷求善人，布列庶位。斯可行纯王之道，以坐致太平、雍熙之至治也。朕因读书而有得焉，乃述此以自勖云。

人有此心，万里咸具。体而行之，惟德是据。敬焉一焉，所当先务。匪一弗纯，匪敬弗聚。

元后奉天，长此万夫。发政施仁，斯保鸿图。敬怠纯驳，应验顿殊。征诸天人，如鼓答桴。

朕荷天眷，为民之主。德或不类，以为大惧。惟敬惟一，执之甚固。畏天勤民，不遑宁处。

曰敬维何？怠荒必除。郊则恭诚，庙严孝趋。肃于明庭，慎于闲居。省躬察咎，敬戒无虞。

曰一维何？纯乎天理。弗参以三，弗贰以二。行顾其言，终如其始。静虚无欲，日新不已。

圣贤法言，备见诸经。我其究之，择善必精。左右辅弼，贵于忠贞。我其任之，鉴别必明。

斯之谓一，斯之谓敬。君德既修，万邦则正。天亲民怀，永延厥庆。光前垂后，绵衍蕃盛。

咨尔诸侯，卿与大夫。以至士庶，一遵斯谟。主敬协一，罔敢或渝。以保禄位，以完其躯。

古有盘铭，目接心警。汤敬日跻，一德受命。朕为斯箴，拳拳希圣。庶几汤孙，底于嘉靖。

嘉靖五年六月二十一日钦文之玺

2. 阳江学宫“敬一箴”石碑拓片碑文（图二）：

敬一箴有序

夫敬者，存其心而不忽之谓也。元后敬，则不失天下；诸侯敬，则不失其国；卿大夫敬，则不失其家；士庶人敬，则不失其身。禹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五子之歌有云：予临兆民，如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其推广敬之一言，可谓明矣。一者，纯乎理而无杂之谓也。伊尹曰：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其推广一之一言，可谓明矣。

盖位为元后，受天付託，承天明命，作万方之君，一言一动，一政一令，实理乱安危之所系。若此心忽而不敬，则此德岂能纯而不杂哉？故必兢怀畏慎於郊禋之时，俨神明之鉴享。发政临民，端庄戒谨，惟恐拂于人情。至于独处之时，思我之咎何如，改之不吝。思我之德何如，勉而不懈，凡诸事至物，来究夫至理，惟敬是持，惟一是协，所以尽为。

天子之职，庶不忝厥（漫漶不清）

祖厥

亲，由是九族亲之，黎民怀之，仁泽覃（漫漶不清）及于四海矣。朕以冲人，缵承丕绪，自谅德惟寡，昧勉而行之。欲尽持敬之功，以训致乎一德。其先务又在虚心寡慾，驱除邪逸，信任耆德，为之匡辅；敷求善人，布列庶位。斯可行纯王之道，以坐致太平、雍熙之至治也。朕因读书而有得焉，乃述此以自勖云：

人有此心，万里咸具。体而行之，惟德是据。敬焉一焉，所当先务。匪一弗纯，匪敬弗聚。

元后奉天，长此万夫。发政施仁，期保鸿图。敬怠纯驳，应验顿殊。征诸天人，如鼓答桴。

朕荷天眷，为民之主。德或不类，以为大惧。惟敬惟一，执之甚固。畏天勤民，不遑宁处。

曰敬维何？怠荒必除。郊则恭诚，庙严孝趋。肃于明庭，慎于闲居。省躬察咎，敬戒无虞。

曰一维何？纯乎天理。弗参以三，弗贰以二。行顾其言，终如其始。静虚无欲，日新不已。

圣贤法言，备见诸经。我其究之，择善必精。左右辅弼，贵于忠贞。我其任之，鉴别必明。

斯之谓一，斯之谓敬。君德既修，万邦则正。天亲民怀，永延厥庆。光前垂后，绵衍蕃盛。

咨尔诸侯，卿与大夫。以至士庶，一遵斯谟。主敬协一，罔敢或渝。以保禄位，以完其躯。

古有盘铭，目接心警。汤敬日跻，一德受命。朕为斯箴，拳拳希圣。庶几汤孙，底于嘉靖。

钦文

嘉靖五年六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