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皮先生

其实我们不过都是站在父母的肩膀上，才看到了更好的世界而已。

1

最近看到的一个视频，让我瞬间破防。

视频的拍摄者是一个老大爷。

大爷是张家界人，疫情当下，他被拉到了酒店隔离。为了给儿女和战友们报平安，一到酒店，大爷就录上了视频。他先是感叹：这酒店环境真优越啊，连饭都能给送到门口。“好家伙，看这大镜子！”又开心又带着一点小炫耀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刚见了大世面的孩子般可爱。镜头转到厕所，他念叨起老伴要他把衣服洗了。突然责怪起自己：“我没有带桶子，这点做的不好。”随后，他将镜头对准洗手池。用手摸着下水口，遗憾地说：这个地方总漏水，我搞不好，哼！那他是在什么地方洗的衣服呢？下一个镜头答案揭晓。他指着酒店里的马桶，高兴地说：“这个地方还有个桶子嘛！还有水，我把衣服泡在里面，明天搓。”马桶盖掀起来，我被里面满满当当的衣服震惊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让人哽咽的心酸，泪水顿时充盈眼眶。

原来，这是这位大爷第一次住酒店。在此之前，他从未用过马桶，自然不懂它的用处。

网友评论说：真的很难相信，现在竟还有人如此无知。

也有人质疑：不会吧，没用过总不至于没见过吧。这样的评论，总会让我心里一紧。是啊，在如今什么都讲究智能化，连马桶都会自动升起落下的年代里。你很难相信有的人，没住过酒店，没见过马桶，不知道洗手池有下水口。

可这样的人，是我们这一代的父母。他们哪里是无知，他们只不过是被时代和你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那些我们曾站在他们肩膀上看过的世界，对他们来说或许陌生得恐怖。别瞧不上他们的“無知”，他们只是老了。

2

不久前，也曾看过一个扎心的新闻。

也是在疫情期间，一位公交上的环卫大爷被全车乘客指责。原因是大爷没有智能机，调不出健康码。公交司机无奈只能拒载。环卫大爷变得不知所措，他不知道，除了这班公交，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到达目的地。一时间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车上的乘客逐渐开始烦躁，有人大声呵斥：你不要害我们一车人啊。有人不耐烦地讲：“我还要上班啊，你别耽误我时间。”公交司机和乘客做错了吗？没有。在疫情严防死守的时候，没有健康码按原则来说，的确是不应该让这位大爷乘车。

只是看到那位大爷一脸窘迫的样子，我觉得难过。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不懂什么是智能机，不知道什么叫健康码，信息闭塞得或许也没听过防疫规定。他只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去不成了，耽误别人了，要下车了。

其实这件事想要解决并不难。没有健康码的老人，只需要子女带着去社区开具健康证明即可。这场窘境原本可以避免。被千夫所指的老人背后，真正让人唏嘘的，其实是子女的缺席。

有时候，并不是时代抛弃了老人。是我们赶在时代前面，拒绝了他们。

3

你有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无所不能的父母，开始变得迟钝和小心翼翼了。

我对此深有感触。记得去年疫情紧张的时候，母亲去超市买菜，却因不会用健康码被拒之门外。没办法，她只能回家寻求我的帮助。其实早前，我就已经教给母亲怎么用了。但是她没能记住，我只好又教了一遍。没想到几分钟后，她又来敲我的门，支支吾吾地说：你教我搜索的那个界面，叫什么来着。正在工作的我，难免有点不耐烦。稍带一点抱怨的语气说：不是刚刚教过你了吗？怎么又忘了。话一出口，是长久的沉默。反应过来之后，我才发现，母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还关上了门。我走出去一看，她正和父亲戴着老花镜，拿着手机钻研着那个界面。

看到两位老人一窍不通却又无比认真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混蛋。

都说成年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父母在你面前变得察言观色起来。那个年轻时为你遮风挡雨的人，老了却不知不觉开始看你的脸色。多少次，我们都习惯性地忽视了父母小心翼翼背后的难以启齿。

我们对谁都很有耐心，唯独除了父母。

小时候，我们觉得父母管得太多，所以不和他们沟通。工作后，我们嫌父母总是唠叨，所以懒得和他们交流。成家了，我们也做了他人的父母，却又将仅存的耐心都给了自己的孩子。这一辈子，我们都是父母的第一顺位，却让父母做了我们的最后选择。

想起了王朔《致女儿书》里的一段话：“小时候是怕父母，大一点开始烦他们;再后来是针尖对麦芒，见面就吵;再后来是瞧不上他们，躲着他们;再后来，一想起他们就心里难过。”

难过什么？

我想我难过的，是自己总假装看不到他们老去的痕迹。

父母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老的？是不知道已经可以网上缴费，带着现金去营业厅被拒收的时候;是不会坐地铁，面对机器手足无措的时候;是亲人子女都对着手机头也不抬，他们却对手里这个铁盒子一无所知的时候。

他们早已落后在时代后面，却不发一言。因为他们不想麻烦你，不愿为难你，生怕给你带去一点问题。

以前总觉得，孝顺就是让父母不再辛苦。现在才发现，真正的孝顺，其实是如傅首尔所言：“不要代表这个时代淘汰你的父母，帮助他们，接纳他们，是我们能够给他们最好的礼物。”

4

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一个短视频。

儿子和同学一起出去野餐，拍下视频给自己的母亲看。视频里的儿子穿着AJ，面前摆着各种各样的美食。

母亲看到后，也传来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母亲，正和一群农妇坐在一起。烈日之下，她们刚刚结束劳作，就地休息。

母亲手里握着一张大饼和一包咸菜，坐在地上，就着水，就是一餐。名副其实的“野餐”。

儿子说，辛苦了娘。

我的眼角也不自觉的有点湿润。

其实我们不过都是站在父母的肩膀上，才看到了更好的世界而已。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们很“无知”，没见过马桶，什么都不懂;有时候也会觉得他们有点土，什么新潮的玩意都没见过。

总有些人，看过一点世界的繁华，便看不起父母的笨拙。他们都忘了，父母穷尽一生所想的，不过是给子女更好的生活。

上半生，他们一刻都不敢停地拼命赚钱。是为了能让你去见识更好的世界，让你在外面能够挺直腰板，不必为钱发愁。用他们的苟且，交换了你的诗与远方。下半生，终于能安心休息、依靠子女了。却发现已经和孩子间有了一道跨不过去的代沟。不敢说，不敢要求，生怕招你厌烦，让你麻烦。想一想，我们又有什么资格瞧不上他们的“无知”呢？

5

子女最大的错觉，就是觉得父母还会陪自己很久很久。所以觉得，有些事，拖一拖也没关系;有些东西，慢点教也来得及。非要等死亡慢慢靠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有很多没为父母去做。

“孝顺”这个词，其实是由后悔构成的。这种后悔，存在于无数个将他们抛于脑后的瞬间，也存在于无数个忽视了他们需求的时刻。

最近看了综艺《你好生活》第三季的预告片。有一幕让我泪目。

在一个对着天空大喊出自己想说的话的环节里，主持人任鲁豫用着家乡话哽咽着问：“爸，你在天上过得好不好？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用河南话喊过你爸了。”说完这句话，他泪如雨下。

我相信每个做子女的，都能瞬间感同身受这种无奈和遗憾。

人最幸运的，就是你想爸爸妈妈的时候，只要喊一句，总有人回应。而最不幸的，就是父母两个字，成为了你叫出声也不会有回答，只余自己哽咽的存在。

想起毕淑敏的那段话。

其实每一个赤诚忠厚的孩子，都曾在心底向父母许下过孝的宏愿。

相信来日方长，相信自己必有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可以从容尽孝。

可惜人们忘了，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人生的短暂。

忘了世界上有永远无法报答的恩情，忘了生命本身不堪一击的脆弱。

所以啊，请不要装作看不见父母的小心翼翼。

也不要把他们的唯唯诺诺当作理所当然。

更不要等到以后再后悔，沒有带父母见过更多的世面，未曾给他们更好的照顾。

他们不是不需要，而是太爱你，所以不敢要求你。

他们也会害怕这个发展得如此迅猛的时代，却担心你觉得他们麻烦。

他们曾用平凡的双手托举起你的人生。

是时候，让我们支撑起他们的下半生了。

王容摘自“洞见”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