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摘要：媒体融合是媒体发展的必然趋势，受到业界、学界乃至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关注，对全媒型、专家型人才的培养也提出期望。美国是最早提出融媒概念并付诸实践的国家，它的融媒教育紧密伴随媒体融合实践的进程而产生并不断发展。本文从培养目标、教学模式、教学方法和教学组织四个方面解析美国融媒教学特色，以供我国新闻院校参考。其中，“传统基本功”“批判性思考”“贴近社会需求”“团队合作”在特色分析中出现的频率最高。

关键词：融媒教育 培养目标 教学模式 教学方法 教学组织

媒体融合是媒体发展的必然趋势，不仅得到业界、学界的高度重视，也引起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关注。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就相关问题发表意见，就媒体融合的前景做出规划，并对与之相适应的人才提出希望。习近平總书记在2016年的“2·19”讲话中指出，“媒体竞争关键是人才竞争，媒体优势核心是人才优势”，2019年习近平总书记“1·25”讲话除了对融媒体发展提出更高的要求外，继续强调了新形势下宣传思想工作“育新人”的使命任务。这些讲话体现了我国当下发展融媒体的重要性和迫切性，以及对新闻界能多出全媒型、专家型人才的殷切期望。

在媒体发展趋势及党和国家新闻舆论工作精神的指导下，开设新闻传播学专业的高校陆续开设融媒相关课程，部分有条件的高校还建设了融媒实验室。但总体而言，由于师资和实践条件等方面的限制，有诸多需要完善之处。

美国是最早提出融媒概念并付诸实践的国家，它的融媒教育紧密伴随媒介融合实践的进程而产生并不断发展。早在1997年，堪萨斯大学威廉·艾伦·怀特分校的新闻与大众传播学院已启动了融合教育计划。2003年6月2日，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ederal Communications Commission，FCC）裁定放松对媒体所有权的限制，媒体机构可以同时拥有和运营一家报纸、一家隶属电视台和一家网站，激起业界和学界对融媒更大的兴趣。2005年初，美国85%的院校已经或正在筹备将融媒教育纳入他们的本科和研究生教学计划之中。世界上第一所新闻学院——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开设“媒介融合”系列课程，标志美国高校的融媒教育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多年来，美国高校不断探索融媒教育路径，跟进、甚至引领世界新闻实践和教育的发展，成为融媒新闻人才培养方面的标杆。笔者将以此为对象，分析美国高校融媒教育的特色，以供国内高校参考。

一、培养目标：立足当下，着眼未来

鉴于当下独立媒体与融媒体混合发展的局面，美国新闻院校在培养目标上比较巧妙地将未来与现在结合起来。

如印第安纳州的波尔州立大学新闻系希望他们的学生仍专于某业，但至少熟悉两种及以上媒体，“并熟知如何轻易踏入另一个媒体世界”。堪萨斯大学新闻与大众传播学院的院长James K. Gentry也表示，融媒课程体系在为学生准备媒介融合知识的同时，一如既往，继续强调写作、报道和编辑等新闻基本功的传统，使得学生不但熟练掌握新闻的传统方向，还能对社会中媒体角色的变化、媒体融合的趋势等问题有独到见解，从而在新闻和大众传播业界有广泛的工作机会。

新闻学院努力通过课程设置来实现这一目标，以堪萨斯大学为例，初建融媒专业时，课程有四个层次，分别是基础核心课程、融媒核心课程、高阶核心课程、高级选修课程。基础核心课程包括媒介与社会、研究与写作，前者泛谈媒介与社会的关系；后者则向学生介绍各种媒体的采写基本技能，灌输为多种媒体服务的观念。融媒核心课程包括多媒体报道和多媒体编辑，前者重在以经验性、实践性教学方式帮助学生掌握为报纸、电视、网络等各类媒体报道新闻的技能；后者重在了解各类媒体编辑原则、表达逻辑、视觉展示等技巧。高阶核心课程包括第一修正案与社会、伦理与媒介，前者主要解决的是他律问题；后者主要解决的是自律问题，帮助学生将职业道德内化到职业行为之中。高级选修课程是从学院开设的多门高级课程中任选两门。学院的高级课程包括电视新闻、报纸报道、报网编辑、报网融合报道和编辑、高级印刷设计与制作、高级摄影新闻、观点与评论、深度报道。前几门是对传统新闻技能的强化；后两门是传统新闻技能在融媒的延续，即意见性、评论性文章的多媒体写作，以及深度报道的策划、组织、写作及展示的多媒体实践。

此外，堪萨斯大学还开设了27门专业选修课，其中电视和报纸两类媒体的相关课程最多。

近年，堪萨斯大学新闻学院对专业方向、课程体系做出大幅调整，整合新闻专业与融媒专业的课程，形成“新闻和信息”（News and Information）专业，进一步体现了以传统媒体写作、报道和编辑等新闻基本功为基础和核心，以融媒体报道能力为提升项目的培养思路。

新闻学核心课程包括“媒体与社会”“视觉报道”“信息依赖”“媒体写作”“媒体伦理”“第一修正案”。其中，“信息依赖”课程重在信息管理，既有对信息和信息工具的批判性思考，也有信息价值评定、分析和综合应用等方面的内容。其他课程，从传统媒体的角度审视新媒体，突出基本功在新闻报道中的基础性和重要性。

新闻和信息分阶课程包括“多媒体报道”“多媒体编辑”“数字媒体”“高级媒体实验室”以及“新闻与信息顶石课程系列”，在核心课程的基础上帮助学生了解和熟练使用新媒体报道新闻。

前两门是第一阶课程，教授学生如何使用报纸、电视、在线媒体等多种媒体实现新闻生产每一个环节的工作。

“数字媒体”是第二阶课程，与校园媒体的实习结合起来，分为“多媒体播放”“多媒体报道”和“编辑/制作”三个部分，学生需任选其中之一学习。

“顶石课程系列”是第三阶课程，它由“深度报道”“议会报道”“高级电视新闻”和“社区新闻”四门独立课程构成，对学生进行更高级的专项训练。

选修课程不再局限于新闻专业内部，而是拓展到与新闻技能密切相关的其他专业，包括11门商业课程，26门历史课程，11门量化素养课程，18门自然科学课程和41门外语课程，以及多门通识核心课程。这一调整体现了堪萨斯大学在新闻学与其他学科课程融合上的新思路。

比较堪萨斯大学前后两个版本的课程设置可见，传媒环境、业界需求始终是最高指挥棒。前一版本的设置依循的是“内部融合”和“全能记者”的思路，适合于媒介融合初期聚焦于传统媒体内部转型、节省人力成本、记者潜力挖掘的媒体发展状况。而后一版本的设置则依循“内外部融合”和“超级团队”的思路，顺应当下媒体跨越介质、跨越学科边界、整合媒介人力资源的新趋势。

二、教学模式：多名教师，团队授课

无论在业界还是在学界，无人敢称自己精通所有媒体的所有业务，因而不可能交予一位教师完成一门完整的融媒课程，组建团队来组织教学是目前美国新闻学院常用的教学模式。

团队教学模式大致可以分为四个基本类型。一是团队协作模式（Team-Coordinated Model），即將教学内容分成几个模块，由团队成员分担。通过做项目或其他方式将两个或更多模块的内容关联起来。在这类模式中，主讲教师拥有较大权威，因为协作只是有时发生。二是联合学习团体模式（Federated Learning Communities），即团队教师各自开办小型课堂，其中一名教师负责帮助学生发现小课堂的关联，学会跨学科、跨专业的整合内容。三是协同学习模式（Coordinated Studies Model），即在某段时间内围绕一个中心主题组成一个较大的教学单元，集中传授给学生。该模式要求团队中的教师在教学所有方面合作和分享。四是团队分散模式（Team-Dispersed Model），即教师每周与学生会面两三次，其中第一次是全体会议，所有师生参与，第二或第三次是分组会议，教师进入各小组指导学生。

夏威夷玛诺大学传播学院于2004年秋启动融媒教育，其开设的新闻学基础、新闻工具与媒介、新闻制作、知能基础等四门核心课程均采用团队教学的方式。团队由3名全职教师和1名兼职助教构成。

“新闻学基础”最初采用协同学习模式组织教学，师生比为1∶6。教学团队成员共同设计课程大纲、评阅试卷和指导学生，所有教员每次课都同时出席。结果，学生为大量三媒体交叉作业和缓慢的学习进度感到焦虑，难于接受一个课堂上有三种不同的教学风格。第二年，学院改用联合学习团体模式教学，领队教师充任主讲者和协调者，课程内容也根据领队教师的专业特长，从融媒基础技能调整为报纸报道、编辑基础及融媒理念。

“新闻工具与媒介”采用了团队协作模式，课程被分为报纸公关报道、广播电视新闻报道及视频制作、报纸和网站设计三个模块。教学进展顺利，但由于三个模块相对独立，课程的融合程度比较低。

“新闻制作”课的教学模式变动最大。最初采用协同学习为主、团队协作为辅的模式。经过一年的学习，学生表示更愿意为感兴趣的这一类媒体工作，并倾向于合作较小的团队协作模式。第二年，学院顺应学生要求，改用了团队协作模式，并根据兴趣爱好将学生分为报网组和广电组。第三年，学院又将教学模式调整为团队分散式，师生一周开两次会议。教师与学生共同策划新闻，并指导学生在其所专长的媒介领域做出报道。最终成果可以独立完成，也可以团队合作完成，但必须是多媒体报道的形式。这种方案给予学生自由选择空间，既能在团队中体验不同媒介合作的乐趣，又能有机会体会全能型记者的感觉。

“知能基础”课第一年采用协同学习模式，兼顾团队协作模式。每位教师主要负责一个特定主题，组织课堂和研讨，其他教师有时出席并参与讨论。学生须就当下新闻事件完成一个较大的报道项目，并选择任意一个或多个媒介平台发表结课成果。大部分学生选择了他们所偏爱的那一类媒体，因而失去多媒体报道的练习机会。第二年，学院对教学方式做出调整，在研讨班采用团队协作模式，减少教师共同出现的次数，多媒体报道项目则采用协同学习模式，要求最终成果在至少两类媒体上发表。

从夏威夷玛诺大学融媒课程教学模式调整可见，第一，合作程度低的团队协作模式和联合学习团体模式适用于基础课程；第二，协同学习模式虽然最有利于增强学生对“融合新闻”的体验，但对教员时间的投入量和日程安排，以及相互配合性提出较高要求，很难操作，宜在教学中有限使用；第三，团队分散模式运用比较灵活，特别适用于学生需组成团队完成任务的课程，协同学习模式往往作为团队分散模式的补充或组成部分。

三、教学方法：亲验教育（Hands-on），强调实践

亲验教育是美国新闻院校一贯保有的教学传统，在融媒教育中主要通过以下途径完成。

1.专职教师队伍的构成：成功的媒体经验人士。担纲融媒教育的教师几乎都有丰富的媒体从业经验，其中不少人曾在美国知名媒体工作，甚至获得业内高奖。如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的凯文·科恩教授一直为包括《纽约时报》在内的多家新闻报刊撰写专栏，出版多部图书并获得多项图书奖。为适应新媒体环境下新闻阅读习惯的改变，科恩开设了一门名为“800字”（800 Words）的写作课程，选课学生被要求根据不同主题、报纸、网络等不同媒体的特点写出四篇不同文风的800字文章。

2.实习基地的建设：强大、贴近实际的校园媒体。通常，美国新闻院校都开办了报刊、电台、电视台等新闻媒体，不仅服务于校园，还延展到了整个社区，它们在新闻生产和发布、媒体经营等方面与一般的社区媒体并无二致，为学生提供更接近于现实的实践机会。比如，融媒教育先驱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共拥有8个实习基地。其中，最早建设并发展得最为成熟的《哥伦比亚密苏里人报》（Columbia Missourian）由“一报两网”组成，本身就是一个小型的融媒集群：《哥伦比亚密苏里人报》创办于1908年，是一份屡获国家新闻大奖的著名出版物；哥伦比亚密苏里人网（ColumbiaMissorian.com）与日报相互配合，学生博客是其中一大亮点；我的密苏里人网（MyMissourian.com）是全美第二大市民新闻网站，读者之家网（From Readers）在这一基础上进行升级，市民提交的内容经审核编辑之后与学生记者采写的新闻、美联社的新闻组合发布，并择优刊登于《哥伦比亚密苏里人》日报，以这样独特的方式实现纸质媒体与新媒体、学生记者与市民采写者的融合。

其余基地分别侧重于某一个方面，或是侧重某一类媒体，如电视台KOMU TV-8、电台KBIA-FM；或侧重于某一内容，如环球新闻记者工作室（Global Journalist）专注于国际新闻的融媒体报道，Vox杂志社刊载地方新闻与文化深度报道，《密苏里商业快讯》（Missouri Business Alert）是一家关注重要商业新闻的网站；或是侧重于某一市场，如Mojo广告公司为学生提供全程参与广告策划的机会；AdZou传媒公司则重在为客户提供多媒体竞争方案。

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的8大实习基地虽各具特色，但又有机关联，包含所有形态的媒体，覆盖新闻媒体生产、发布、运营的每一个环节，形成了一个大型的融媒体平台，供学生灵活选择媒体实习的形式。

3.课程导向：为就业做好准备。“学而致用”“让学生上岗即能上手”是美国高校在进行融媒体课程体系设计，特别是业务性融媒课程的首要考虑因素。比如，密苏里大学在融媒课程的最后两周进行招考单位的“模拟面试”，包括简历如何写、如何准备面试、遇到突发情况如何处理等内容。主讲老师会请大型知名社会媒体的人力资源主管作为考官，考察学生简历设计情况，根据学生情况，提出一系列面试时容易遇到的问题，根据每个人的表现，指导学生们如何回答才能获得考官青睐。另外，它还让学生直接为“客户”服务，如“策略传播”方向的学生在AdZon传媒公司和Mojo Ad广告公司实习是能为付费客户定制公关或广告策略，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肯德基、美国陆军部队（U.S. Army）等均接受过这样的服务。

四、教学组织：个人学习与团队合作相结合

媒体融合究竟需要全能型新闻人才还是能服务于超级团队的专长型新闻人才，是一个尚处在讨论阶段的问题。同时，虽然近些年来媒体融合有了很大发展，但仍存在很多传统媒体或单一媒体的工作机会，这种情况还将存续相当长时间。

为了适应当下和未来对传媒人才的需求，美国新闻院校普遍重视学生个人能力和团队合作能力的培养。因此，他们所采用的教学组织方式主要有三类：个人融媒体技能训练，个人与团队结合训练，团队融媒体合作训练。

媒体融媒的初期阶段，业界期待“背包记者”（backpack journalist），学界也尝试培养能综合运用不同媒体进行新闻报道的记者，因而，个人融媒技能训练是当时主要的教学组织方式。

“背包记者”在实践中的不足和局限性导致业界需求和学生培养思路逐渐朝“超级团队”的方向转变，个人与团队结合训练随之成为主流。在这类训练中，个人的多媒体运用能力是基础，团队合作才是这类训练方式的终极目的。因此，课程的组织形式往往是“专项训练”+“小组作业”。即，每周课程相关于某一类媒体业务能力，往往从纸媒开始，经过图片、广播、电视、信息图表、网络，最后到达社交媒体；同时，第一次课上随机组建团队并分工，以小组成果结课。例如，南加大安纳伯格新闻与传播学院名为“移动及新兴媒体新闻”（Journalism for Mobile and Emerging Platforms）的课程，要求学生在多类社交媒体上申请账号，并在最后两周在YouTube账号上传视频报道，LinkedIn上刊发简介，Instagram上至少上传10张新闻照片，通过Twitter跟进现场活动，用Skype或Google Hangout视频进行访谈，由此形成专题报道，使用Twitter Analytics、Facebook Insights等工具或跟帖人的意见对其传播效果作出评价。

团队融媒体合作训练往往用于融媒的高级课程上。学生课前应已具备多类媒体的应用能力，而这类课堂不过是进一步提升学生的团队合作能力和深度报道能力。如南加大安纳伯格新闻与传播学院在课程体系设置上，多媒体报道、多媒体编辑等融媒体课程均建立在新闻采写等新闻学核心课程的基础之上。密苏里大学的融媒报道课（Convergence Reporting），不会特别强调某类媒体如何操作，而多关注于融媒环境下如何选题、如何结构故事等内容，重在帮助学生以团队的方式生产好的新闻。

美国应对媒体融合而展开的新闻教育改革已有20余年，随着业界实践的不断成熟和对人才需求的不断明晰，新闻院校经过初期在混沌中的探索，如今教学思路已逐渐明朗。一方面，批判性思考和写作能力仍是教学中的重中之重，另一方面，虽然各院校在融媒课程上使用的名称不尽相同，除“融媒”（Converged Media）外，还包括多媒体（Multi-media）、跨媒体（Crossmedia）、新媒体（New Media）等，但内涵、课程内容和授课方式已趋于相近。另外，在究竟是培养“超级记者”还是培养“超级团队”的问题上不再摇摆，后者是当下的主流。

我国高校融媒体课程及其体系的建设才刚刚起步，比照美国高校新闻院系的情況来看，无论在教学理念、师资构成和实习基地建设上均有较大差距。因此，结合中国新闻传播业的需要，在现有资源和特色的基础上部分借鉴美国融媒教育的经验，是我国高校新闻院系推进融媒教育发展的良方。

作者系中国传媒大学传播研究院副教授

参考文献

[1]Elizabeth Birge. Teaching Convergence–But What Is It？[J]. The Quill， 2004（05）.

[2]堪萨斯大学威廉艾伦怀特分校新闻与大众传播学院.关于融合新闻课程的介绍[EB/OL].（2014-02-23）[2020-10-10].http：// www.journalism.ku.edu/school/converged.shtml.

[3]堪萨斯大学威廉艾伦怀特分校的新闻与大众传播学院.“新闻与信息”学士学位专业课程设置[EB/OL]. （2020-08-01）[2020-10-10].http：//journalism.ku.edu/curriculum-0.

[4]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实习基地的介绍[EB/OL].（2020-08-01）[2020-10-10]. https：//journalism.missouri.edu/real-worldexperiences.